第7章 第7章
“师、师兄——！”睡梦中一声呜咽。
少顷，少年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阳光耀眼，树木郁郁葱葱，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包子，“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
小道士的目光投向递包子的少女，整个人登时一怔。
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正歪头笑着看他。
少女五官精致漂亮，一双清亮的桃花眼漾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很是俏皮。乌发倾泻下来，用一条黄色缎带半束着，从容恣意。
小道士脸红了红，接过饼来，礼貌地作揖道谢。
看他捧着饼吃了起来，林筱筱找话头和他闲聊：“我叫林筱筱，请问小道长怎么称呼？”
小道士放下饼来，局促道：“清沅。”
林筱筱眸光亮了亮，这不是巧了。竟然半路捡了个重要男配，清沅道长是女主在水月镇诛杀肖素芸时，结识的蜀山弟子，也是全门派最受宠爱的小师弟。
可惜，在书的后半段为救女主而死，倒是让人唏嘘。
“请问小道长打哪儿来呀？”林筱筱继续问。
清沅眉头微蹙，额上沁出细密的汗，他捂住前额的大包，头痛欲裂。随即，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中渐渐泛上一层水雾。
他腾地站了起来。“糟了！师兄！”
清沅捏着手里的饼，来不及解释什么，急匆匆地向女主辞行，他慌忙地御剑，正要飞走……
忽然，被一颗石子击落在地！
小道士跌坐在落叶堆里，掀起半丈尘埃。
原本英俊清冷的少年摔落到地上，灰头土脸的。
林筱筱看向玉疏寒，呆了呆，“你干嘛？”
玉疏寒耸耸肩，一脸无辜道：“我是在帮你啊。”
林筱筱：“？”
只见玉疏寒眨眨眼，悄悄道：“一个包子能结交什么，到手的小棋子岂能让他如此飞了。”
天音公子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竹笛，优雅地上前扶起少年道长，脸上笑容温润，如四月的春色般，镀着一层暖融融的曦光。
他低头看着清沅，极为和善地问：“小道长何必急着走，若有难处，可说与我二人听，兴许能帮得上一二。”
再度摔了个跟头的清沅，捂住头上的包，微微气恼地瞪向玉疏寒。却在看清他面孔的那一刻怔愣了。本来着恼的脸上再度浮上薄红。
少年心性单纯，在山上又一直被师长们爱护有加，不知人心叵测。在玉疏寒温和的问询下，他望着那张满含关切的俊美脸庞，竟连一丝犹疑都没有，乖乖地合盘道出。
“我、我打蜀山来，星夜兼程，一路疾驰，赶去水月镇救师兄们！他们去那里捉妖，但是师父在天衍镜中窥见师兄有难，派我去救。”
少年一边说，一边拽住玉疏寒的袖子，忽地哭了起来。
“可是我赶路太过急躁！竟然撞到树上，耽误了一夜……不知师、师兄他们……现在……哇……”
玉疏寒一边拍拍少年的肩膀，一边安抚道：“你师兄们未必会出事。”
少年哭得煞是伤心，竟像把玉疏寒当做亲人一般，死死抱住。
玉疏寒一手摸着少年的脑袋，一边抬头向林筱筱眨眨眼，像是在说：瞧~
林筱筱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妖精……
她忍不住凑上前去，问清沅道：“你师父派你去救人？只派了你一个吗？”
就你？就凭你？
如此单纯好骗，术法看着也不怎么样，玉疏寒一个石子就给打下来了。这……
蜀山的掌门也太草率了吧。
清沅闻言，点点头，“我是我们这一辈修为最高的弟子。”
呃，那看来你们蜀山要完啊……
不过，这句林筱筱没有说出口。
“道友一石便能将我击落，术法必定更胜于我。求求道友救救我师兄！”清沅单膝跪地，作揖道。一双蒙了水雾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玉疏寒，眼中满是哀求，让人不忍拒绝。
玉疏寒面露犹豫，故作为难地摊摊手，对清沅道：“我二人亦有要事在身……”
清沅闻言，眼中闪现一丝绝望。
谁知那紫袍公子蹙了蹙眉，继续道：“不过，如果你愿答应我三件事，我也许会考虑不辞劳苦帮你救出你师兄。当然，前提是我们赶到时，他们还没死。”
“哪三件事？”小道士急问，小鹿般的眼睛亮了亮。
“嗯……我还没想好，等救出你师兄之后再议，日后总会用得着你。”玉疏寒摸摸清沅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林筱筱头上冒出三条黑线，嘴角抽搐：不、不愧是我写的反派，又把女主的戏给抢了！
原作明明是夏卿卿诛杀寡妇妖，救出了清沅的几位师兄。少年道长暗生情愫，许诺她三个愿望作为报答。可现在……
只听到一声：“清沅允诺，绝无反悔。”
林筱筱呆在原地，手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
她打量了一番矜贵的紫衣公子，和清秀的少年道长。
一个温柔明媚如四月的春光，但骨子里是个冶艳嗜血的妖孽。一个清朗端直如雪山上的青松，可实际上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
她歪着头，不禁感慨：倒是有点儿好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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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沅凌风御剑，玉疏寒快马加鞭，三个人仅用了半日便到了水月镇。原来水月镇本来就是林筱筱他们去衡阳的必经之路。
玉疏寒这番操作，没绕一点儿远。
林筱筱：呃，点赞。
可怜那匹白马跑死在镇口，虽是千里良驹，还是比不上御剑的速度，而且体力也跟不上。
林筱筱摸摸马头，很是惋惜。
随后，她又望向清沅的那柄春水泠泠的宝剑，有点儿眼红。
要是能和蜀山的剑修们学会御剑，遇到危险跑得是不是也更快些？
三人进了小镇，一路走进热闹的烟火气中。
“小姑娘，尝一尝甜滋滋的云片糕吧，喜欢给你装两包？”
“姑娘看这儿，西瓜消暑！又大又甜……”
“烤羊腿，香喷喷的烤羊腿！”
……
撒着孜然和辣椒面，泛着油花的烤肉香钻进鼻子。
林筱筱不禁咽了咽口水，可是她只能笑着对烤肉铺老板摆摆手。她囊中羞涩，想吃东西，就得问玉疏寒要银钱。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家伙虽然爱笑，但却更爱杀人。尤其是一直想杀她……
虽然相处了也有几日，但一想到那位紫袍公子不怀好意的笑脸，她还是会忍不住打寒颤。她最近晚上做梦，都是被他一遍又一遍地捏死呢！
这个魔鬼……
正想着，突然一把滋啦作响的羊肉串伸到自己面前。
林筱筱盯着，瞪圆了眼，眸中星光闪烁，像只看见鲜鱼的小猫。
抬头，正对上紫袍公子和煦的一笑。
林筱筱愣了一瞬。自己在心里腹诽他，可是他却……
啊！我写的反派也太温柔了吧。
道了声谢后，她接过肉串，大快朵颐，不出十分钟就全部消灭干净。
少女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却见玉疏寒一双明珠般晶亮的眸子正盯着她的嘴角看。
林筱筱后退两步：“？”
接着，贵公子纤长的手指倏地探向她。
少女想躲，但还是被逮住了。寒玉般冷白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唤醒了穿越前被捏断脖子的恐怖经历，林筱筱如同炸毛的猫，头顶的呆毛跟着她一起抖个不停。一双桃花眼圆睁，瞳仁竖成一条线，写满惊惧。
玉公子歪歪头，勾起一个轻嘲的笑：“把嘴巴擦干净。”
说完，松开她，飘逸而去。
林筱筱噗通瘫坐在地上，如同劫后余生。一旁的少年道长见状，连忙扶起她，问她怎么了。
黄裙少女：“我腿软。”
少年道长脑中冒出一个大问号，但随即挠挠头，犹豫了一下，讷讷道：“要我背你吗？”
“不用不用。”林筱筱摆摆手，抚平心绪，站了起来。
同时内心懊恼：她被玉疏寒当初那一杀，给吓出了“捏脖子ptsd”。
只要有人向她的脖颈区域探手，她就会下意识地躲闪。同时伴有心悸、腿软、出虚汗等症状。
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来，走得跌跌撞撞。
惹得小道士担心不已，一路关怀问询。
林筱筱心道：小道长人真好，倒是值得她真心实意地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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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住进龙门客栈。
刚放下行囊，林筱筱就召集另外两人商量对策。她知道清沅忧心师兄们的安危，何况那妖妇颇有手段，万一他的师兄们真有个闪失，只怕小道士会懊悔终生。
她想到的报答就是：向少年道长坦诚告知肖素芸的底细，以及收拾她的方法。
但她怎么知道这许多的？
当然是她通晓测算之法，是天生的“神算子”了。
林筱筱拿出向陶瓶娘讨来的龟壳和耆草，装模作样的测算起来。
清沅看着小姑娘神神叨叨的模样，有点儿可爱。
但是，林姑娘和师父推演卦象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他从未见过这种一边跳舞一边求耆草显灵的推演方法。不由得抿起嘴：这能行吗？
见他不信，林筱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铃，口中念念有词，表演得更卖力了。
玉疏寒靠在门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别过脸去。
好丢人……
没见过哪家的占卜术士如此张牙舞爪，像只手舞足蹈的疯猫。
天音公子有点儿心梗：带着她赶路，显得自己也很蠢。
林筱筱跳得满头大汗。原本白净的脸上，如同染了红云。她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清沅递过来的茶，正色道：“算出来了。”
接着，飞快地把肖素芸的背景抖了个底儿掉。
三百年前，她本是乾州太守肖裕宁的大女儿，生得明艳照人。可是她的妹妹肖素熙在容色上更胜她许多，是乾州城闻名的大美人。甚至有人用“一笑倾城”来形容她。
年少时，族中亲长常将二人做比较。虽是玩笑口吻，但也给她的心中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在亲友们的捧高踩低中，她对亲妹美貌的妒忌一日甚过一日。直至克服不了心魔，在十九岁那年把年仅十七岁的亲妹推入湖中淹死！
妹妹虽死了，她对美貌的执着仍然无法消减。没有了肖素熙，还有沈素熙、周素熙……
她常拿自己与别人比较，而总有人会压过她一头！
随着年纪渐长渐衰，容颜随之凋零。眼见着乾州城里的美人如雨后新笋一般，一茬一茬地冒出头。
而她，早已如同风中残烛，无人问津。
镜中衰老的模样，让她掀翻铜镜，几欲癫狂。
她对青春和美貌的强烈欲望和极度执着，化为邪念痴缠，终于堕为妖魔——乞容女。靠吸食男子阳气重获美貌。
但因恐身边人发觉，引来术士。遂，离开了乾州城。三百年来，她辗转各处，于十五年前搬到了术士稀少的水月镇。
以寡居求夫之名，骗来许多潦倒男子，为她献上美餐。
在水月镇，她明面上嫁了四任丈夫，实际暗地里进她门的男人，十个指头早已经数不过来。
只怕，肖家大宅的院落里，正沉睡着数以百计的森森白骨。
清沅小道长冒着冷汗听完了肖素芸的来历。
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卦算得这么仔细吗？一桩桩一件件如亲眼所见一般。师父平日里推演测算，也不过是按着卦象推出一个方向罢了。
林筱筱喝了口茶，润润直冒烟的喉咙，继续道：“她最厉害的招数就是……害，其实就是口吐蜘蛛丝罢了。这家伙的本质其实就是个蜘蛛精，你们到时候小心不要被她缠住就好。”
昂，非常稀松平常的设定。
林筱筱摊手，她在小说里读过的蜘蛛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妩媚、诱惑、蛛丝缠人。
这样的情节，她闭眼都能写出八百章。如果她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写小说，一定要写一个小蜘蛛努力求职的励志故事。绝对不写这种魅惑男人的老把戏了。
清沅听完，水亮的乌眸盯着少女，“这些都是林姑娘算出来的？”
林筱筱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道：“正是。”
少年笔直的脊背微晃，乌眸晶亮，脱口而出：“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林姑娘你简直比我师尊还厉害呀！”
“啊这！不至于不至于……”少女连连摆手。
可转念一想，小道士的师尊再厉害也就是一个纸片人。而她怎么说也是另一个世界的“造物主”，说她更厉害似乎也不为过。
就这么想着，想着……
她脱口而出：“没错，我是比你师尊还厉害。”
玉疏寒闻言，目光投向林筱筱。好像在研究她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
可随即，他的视线不觉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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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比蜀山掌门还厉害的林姑娘？”
温玖叼着一片叶子，躺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上，双目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浅灰色的发丝缠在脸上。
树叶把他遮得严严实实，依稀间，他觉得屋子里的某个人似乎发觉了他的存在。
榕树间泛起水汽……
树上的少年随着水汽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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