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放生
醒来的时候,感觉昏昏沉沉,等适应了周遭的一切,发现自己正在金兰馆中。豪迈的拓达、严肃的萧琰还有放下斯文的陆大人,大罗大唐那些酒后跳舞的官员,一些人和一些场面依稀闪过我的脑海。
看来昨日,糗大了。
门开了,一个我没见过的丫头走了进来,一副娇憨的模样。她给我端来一杯姜茶,我接过漱了口问道:“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她叫若儿。”兰七嫂走了进来,笑着答道。
若儿的父母哥哥都在兰七表哥的铺子帮忙,若儿也就十二岁,想着送进金兰馆学学规矩。
“跟我学规矩?”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个好主意。
“若儿为人勤谨,让她跟着你,我和你表哥也放心。”表嫂停顿了一下,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听表嫂说我又是被萧琰送回的,兰七还陪着萧琰坐了好一会。
“哎,你哥哥这人吧,干嘛什么事都告诉萧大人,他是陵州府尹,他是官,我们是民,哪能一条心。”兰七嫂侧坐在我的床前,似有忧虑。
兰七嫂告诉我,如今唐国皇帝大肆修建道观,许多地都得征掉。
明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说是修建道观本就是为民祈福,因此商人们自当多做些牺牲。而实际上远远低于市场价的征收简直同抢夺无异。
对待唐国本土人还算是客气,若是我们这样的外来户,一言不合就打入大牢。而兰七哥好几处仓库就要被拆掉,或许是因为兰氏一族来唐国做生意已有年头,也算有些势力,又或许是因为我多多少少和大罗的关系,官府对兰七还算是客气,答应尽量给予多的补偿。
“那哥哥干嘛还要抱怨?”
“你七哥纵然不吃亏,但他到底是商会会长,他有责任帮着其他外来商贾说说话。”
哎,我听到此,默然不语,想想兰七也是,识见不如兰七嫂通透。俗话说善恶不同途,冰炭不同炉。皇上要征地,自然这活儿是萧琰来做的,他就是皇帝的爪牙,岂会体恤商人的苦处
这些国家大事暂且也没我什么事,就算有我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忙,眼下静安还等着我去江边放生呢。
由于将近年节,金兰馆家务事一堆,还需要买各类年货,兰七嫂在我房里坐了一会儿,同我说说话也就自去忙了。
我让若儿在我房里坐着,我自己偷溜出来,这样也就不容易发现了。
天儿有些干冷,下着小雪。大老远出城去江边放生,主要是因为城中的大小湖泽都冻住了,包括金明池。榕树庵的传统是过年前放生活鱼。过年之前,市场中售卖的鲜鱼比平日多了几番,念佛的师太觉得这个时候能多解救些,也能少些业障。
“那为啥就买鱼,鸡鸭鹅呢,不也是命?”我问
“鱼是野的,鸡鸭鹅都是家养的。师太说你吃了人家的食,养肥了人家便吃你,也说得过去。”
这个解释,貌似不差。
江风席卷的江边廖无人烟,两岸苍翠被雪,很是萧条。车夫帮我们抬下水桶后,就整个人窝在牛肚子下,算是抱牛取暖了。
将桶中的水慢慢倒进江中,大小十几尾鱼儿争先恐后从桶中天地拥进江水的广阔中,惹得浪花朵朵,笑声串串。
看着鱼儿摆尾远去,静修双手括在嘴边大声喊:“放聪明些啊,可别再被抓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鱼儿都听懂了,它们纷纷跃出水面,好似有龙门要跳一般。万物皆有灵,这也是命啊。
“慢走,不送啊。”我也学着静修大声对着江面喊道,嘴前全是呵出的白气。
“还跟鱼说话哩。”车夫很不屑的撇撇嘴又往牛肚子里蹭了蹭。
我和静修听见了,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得很远。
放生完毕,静修告诉我前方不远处的林木环绕之地是玉容郡主的庄园,她想去瞧瞧。
瀛洲城庄园俯拾皆是,我从小也在庄园中长大。庄园嘛,不就是把本属于所有人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用围墙圈起来,然后霸道地说这是我的了。把外边的流水引进来,再修些亭台楼阁,其实还真没啥稀奇的。
我表示不想去了,想着若儿还在家帮我瞒着,我只想早早回金兰馆。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陪我去看看。”静安嘟着嘴拽着我的手臂左右摇晃。
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我答应了,但我的原则是时间不能太长。
庄园附近是不能有闲杂车辆的,因此车夫继续等我们。他之前的生意,雇车一上午,那就得赶一上午的车,而我们虽然雇了车,又是江边玩又是去庄园溜达,他不用赶车,倒乐得轻松。
庄园里面是断然进不去的,皇亲国戚的庄园,岂能对百姓开放,然而在静安眼中,绕着砖砌围墙走一走,偶尔朝着镂空的小窗往里面看上一眼,她就已经很是满足了。
你别说,这庄园和我家以前那庄子有得一拼了,走上一圈一天都不止。
“你不会要走完吧。”我问静安,有点绝望。这围墙有啥可看的呀。
“我想看看南大门是啥样,听说南大门前面还有站岗的侍卫,很是英俊。”静安脱口而出,可能发觉这话不是很合适,可是又已经脱口而出,遂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当时我并没有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妥,事后过了很久我才想起她还是个小尼姑呢。
听静安说大门口的侍卫英俊,我在心里升腾出有一种优越感,英俊?你是没见到一身戎装的萧将军吧。
所谓英俊的侍卫我完全没有任何欲望去看,我仰着头站着,任凭静安生拉活拽,我只是不愿意走,静安只好答应我在路旁的凉亭休息一下。
“你听——”凉亭中,静安不再拽我,凝神屏息。
墙内传来丝竹之音,四周安静,这乐音便一路从围墙镂空的格子悠悠荡入耳中,旖旎缠绵。
静安垫脚张望,窗格子被枝丫遮着,隐隐约约听着人声喧哗,却是见不到里面的情形,颇有些失望的样子。
“贵妃醉酒。”我脱口而出,哎要是听到谁吟诗诵文,我能随便说出作者以及书名,该有多好呢。
“你听过?”
“我岂止听过,还跳过呢。”
“那你给我跳一段。”
说起跳舞,我一瞬间充满力量,我喜欢跳舞,大约源自天性,你看大罗人不也是一言不合就唱唱跳跳么。
伴着墙内的管弦之乐,我立马贵妃附身。
滴酒未沾,何醉之有,那我就尽心跳舞,四面透风的小小凉亭便是朱栏玉砌的百花亭,寒风料峭的冬日忍一忍也可以装作是木樨飘香的秋八月,至于那个唐明皇姑且就由静安来担任吧。音止之时,我背对着静安斜倚在伊的肩膀,星眸微睁,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太美了,你就是杨贵妃,听说杨贵妃也有番邦血统。”静安早就击掌叫好了。
我扮贵妃尚未过瘾,正想着娇娇地叫上一声皇帝哥哥,等等,星眸瞬间成牛眼。
我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人,黄白的皮肤很是细腻,穿着一身蓝绸夹袍,竖着高冠,个头不如我高,气势却长我一截。
静安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转身愣住了。
她一转身,我差点跌倒。
“你叫什么?”中年人定定把我瞧着,直截了当地问我。
“我们走累了此处休息,这就要走了。”哪有随便问人家名姓的,我对这种粗鲁的人往往是退避三舍。我拉着静安就准备走。
“我们是金兰馆的。”静安走到他身边是,小声说。
“金兰馆?你跳得很是动人。”这人倒也没为难我们,也就放我们过了。
去江边找牛车的时候,一路上静安反复念叨,“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呵呵公子,这年岁,估计儿女也成群了吧。
另外,不要以为穿一身男装就是男人,更不要问我怎么知道她是女儿身,光耳洞就至少六个。
“那些番邦男子也打耳洞,还有人打鼻洞呢。”静安道。
“他们虽然打着耳洞,可都一脸的大胡子,就算刮了胡子,脸上还是有青色的胡茬,这人面皮那么白净。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太监。”我斩钉截铁,下好定论,想我早年间纵横瀛洲大街小巷,书没读出来,社会常识还算是够用的。
“你——初雩先生的脸也很干净。”静安提到了初雩先生。
我一愣,想想,初雩先生面皮白净,但毫无女气,一看就是个儒雅的男人嘛。我决定不再斗嘴,多说无益,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而提到初雩先生,静安告诉我他还要去初雩先生的家中一趟,师太有一些东西要捎给初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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