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云府家事
段铮和云舟禾僵持了片刻，气氛说不出的诡异，旁边轿夫都把丞相轿子抬进府中了，段铮才开口说话。
“拜见云丞相，”他拱手致礼，语气不善：“我们谈的是苑府的家事，与你府邸无关。”
——意思就是，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家事？”
云舟禾眼睛里带着点嘲弄的笑意：“义子都能成家里人？”
这可太不客气了。
段铮脸色一变。
这些年他在苑家的实际地位比苑无霜还高，更多的是别人对着他嘲讽苑无霜的，但在他多次脸黑之后，周围的人也不再当着他的面对苑家的情况指手画脚了……可从未有人过当着苑无霜的面这么说过他。
紧接着就是更浓烈的不快——这不就是跟苑家过不去么！他冷笑道：“云丞相这是什么意思？不如还是告知我，”段铮一字一句，“您府上那个小孩什么来历。”
他以为苑无霜是来搏命的，所以当初才听旨意便毫不犹豫的回来，就这么往这个陷阱里跳。
可那个消失了好几年的小孩，居然也在云府上，情况就变得更加复杂异样了。
难道是云舟禾在拿那个小孩来要挟他？
云舟禾袖子一拢：“这就是云府家事了。”
——言下之意，关你屁事。
“……”
“我府邸再好，”丞相嘲讽笑意不变，侧了侧脸：“也不必三天两头来。”
“谁稀罕横空冒出来的一道来养伤的旨意！”段铮怒火一激，“否则这义兄也不至于被义父鞭子抽。”
云舟禾眼中笑意一凝。
黑灯瞎火的，段铮没看出来，只是凭着怒气还想说点什么，下一刻被苑无霜打断：“方才匪徒一旦抓到，记得送官府去审。”
这句话谁也没向着，没头没尾的冒出来的，把段铮都给说愣了。
不过好歹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忽视了云舟禾。
段铮一腔戾气对着他根本没法使，被他一打断，语气都缓和了一点，和对着云舟禾那种咄咄逼人完全不一样：“绑架朝廷重臣之子是重罪，这我知道，用不着你特意来指教我！”
“那不抓人？”苑无霜语气淡淡：“还在这呆着。”
段铮：“……”
“你帮他赶我走？”段铮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咬牙切齿：“你倒是帮着他说话？”
苑无霜笑了一声：“你也说了，自家人，我帮的是你。”
“……”
段铮听着这话，心里来回起伏几次，瞪着苑无霜，终于开始觉出不对。
说话的功夫，都够云舟禾把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孩藏起来了。
段铮不像云梓易那么好骗，低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把自己害死！”
“那苑家便由你继任了。”
“……”段铮刚被“自家人”三个字砸的头晕目眩，又被这话气的够呛，“你是在这住上瘾了？”
苑无霜拍了把他肩膀上的灰尘：“慢走，不送。”
——
等段铮终于走了，苑无霜回到院中。
隔着大半个院子的距离，发现一个人影。
可惜夜半三更，连个灯笼都没有，夜间守门的仆人估计还在屋里门内打瞌睡，也不是赏梅花的好时候。
于是苑无霜停住了脚步，转而向他走去，二人在月光下对视了片刻。
“丞相有话想问？”
云舟禾神色沉沉，嘴角笑意不变，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僵硬，还有仿佛刻意稳住自己的一般扣着袖口的手：“能有什么话？”
云舟禾面对苑无霜，表达能力在一瞬间丧失，话语变得异常简短紧绷。
苑无霜挑了挑眉毛，淡笑着看他。
从将军来府上那一刻起，云舟禾便若头若无地避免着一切直面他或和他独处的场合。
养伤半个多月，在同一个院子里住了半个多月，二人却只有在他刚来府上、刚醒来时的一次谈话。
那时云舟禾视线都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落在距他很远的虚空。
似乎不去看，就能避免什么。
所以云梓易才会觉得，二人关系并不好。
院子里寂静无声，空气静了太长时间，雪后的霜寒气好像凝成了不可破开的冰。
苑无霜沉默片刻，鼻息哈成白气，转身要进院子。
这场景和云舟禾记忆里某个景象几乎重叠，血气翻涌，丞相一步上前，手指几乎擦过他的袖子边，又霎时间攥回在自己手心中：“你……”
苑无霜停了。
“丞相肯跟我说话了？”
云舟禾几乎不会说话了。
如果院子火光再明亮一些，苑无霜会发现丞相手指在微微的发颤，就如同混杂着什么过于浓烈的感情，不得已强忍着什么。
……
雪花又开始飘落，满院寂寥，腊梅在雪中孤寂的开着。
“……你的伤，怎么回事？”云舟禾咳了两声，声音嘶哑。
苑无霜看着丞相。
他方才打断了段铮，这时候却得自己说出来：
“父亲不想让我来，抽了我几鞭子。”
——
苑无霜做了一夜的梦，都是几年前乱七八糟的片段。
梦里云舟禾样貌没有现在这般成熟，钳着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能把人捏伤，低声说他的大名：“叶青。”
他几乎是把两个字恨恨地在齿缝间咬了一遍。
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想咬的不只是这两个字。
梦里的自己似乎叹了一口，说了一声：“怎么……”
尾音就被云丞相堵回去了。
云舟禾是用了力道在咬，半晌分开，可以嗅到淡淡血腥味。
……
这做了一夜的梦比打仗时熬一夜还累，醒来之后腰酸背痛，将军在床边坐了片刻，感受了一下。
没伤口，是梦，不是真被咬了。
“苑将军！”
苑无霜抬眼：“怎么？”
“在下吕昀勉！”
苑无霜披衣起身，将自己收拾得体面一些：“请进。”
吕昀勉这才试探着走了进来，隔着层层纱帘又问了一遍：“我进来了，将军。”
苑无霜这住的地方居然连一个仆人都没有，今日连上次拦他的管家都不在，门口接待他的仆人又说将军房内没丞相吩咐他们不敢随意进，想找人通报都没人手，他不敢贸然进来，只好一板一眼的喊了几遍。
等到真见了苑无霜，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苑无霜穿的自己的便服，头发简单的用根发簪束了一下，部分披散在身后，添一丝安然平和的气息。
“为何找我？”
吕昀勉回神，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明日便是除夕，我、我带了些点心来探望，还望将军，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他一身正气，行为举止简直用尺量都量不出错，说话更是句句透着珍重：“上次我来探望将军时碰到云丞相，说不便打扰，并没让我进来，这次终于有机会，妹妹也让我带些礼物，向您表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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