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楚惟被肖璟言半推着上了车。
他摸口袋想要联系阿金时才发现，手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肖璟言自顾自发动车子，打方向出地库，车内报警器“滴滴滴”响个不停。楚惟反应过来是自己没扣安全带，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安全带拉过来扣好。
他不知道肖璟言说的“休息”是要带自己去哪，又不想和他起争执，余光里瞄到对方依旧冰冷，脑袋越来越混乱。
肖璟言依旧沉默着不说话，车厢里的氛围和窗外的天气差不了多少，又僵又冷。
肖璟言并没有开车去医院，而是直接载楚惟去了他在北国租的公寓。
这套公寓位于市中心。当时租它时，肖璟言是想将休息地与工作环境刻意分开些距离。实际上，在北国这一个月，为了开业，他忙于各种琐事根本抽不开身，并没有当真在这里住过几天。
这间公寓是他能想到的，带楚惟逃离酒店的最好地点。
肖璟言将车开进地库，告诉楚惟一串数字，并说了一个房间号，让他自己上去休息。
楚惟没有急着动身，他在揣摩肖璟言的意图。凭空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好心，但又从心底生出一丝久违了的温暖。
以前的肖璟言，做了好事一定会等着夸赞的，那时候他的眼里全是亮晶晶的星星，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现在，却像是种不耐。
今天的活动对肖璟言来说堪称回归燕庭首秀，对他至关重要，楚惟恨自己突然出了乱子，像是蓄意破坏，对他不公。
当楚惟忽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大概是个累赘后没再开口，又和肖璟言确定了一下房间号和密码，推开车门。
从下车到电梯口，短短十几米，楚惟一直没有回头，身后的车子也没有响动，怕他跑了似的。
楚惟轻轻牵动了下僵硬的唇角，走进电梯间，上了楼。
肖璟言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望着楚惟背影消失的地方出神。
他已经记不起以前有没有此类情况，望着楚惟背影却没法说些什么，也不记得当时什么心情，只知道此刻感受古怪，没着没落的。
肖璟言将车窗敞开，随手磕出一根烟叼进嘴里，不经意扫到立柱上“禁止吸烟”的标志，讪讪停下了打火的动作，苦笑着卷|舌|头咬住了烟嘴。
一对小兄弟从车前走过，哥哥牵着弟弟的手，弟弟手里还攥着塑料气球，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来往车辆。
肖璟言忽然想到自己曾经也这么牵着楚惟，两人一起走在家附近的小路上。
每当有车驶来，肖璟言就会不由自主捏紧手，楚惟便会微微仰着头看他，两只眼睛委屈巴巴，那意思是怪他捏疼了。
肖璟言常常因楚惟那种眼神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刻将手松开。不过一会儿，小家伙就又主动跟上来，重新牵住他的手。
那时候，他们的时间多到怎么都消耗不完，哪怕是一起散步也轻松惬意，真好。
肖璟言想到这些，又苦笑了一下，微微仰靠在后背上长长出了口气。
他原本准备送楚惟过来后赶回酒店的。新店开业，虽然重要的活动都已完成，但酒会是联络本地关系网的大好时机，不该错过。
但楚惟刚才轰然倒地的同时，肖璟言也在刹那间明了了自己的内心。
那一瞬间，他彻底忘了回到燕庭的初衷，他只知道心还是会痛，情绪还是会因他而变，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想及此，肖璟言合上车窗推门下车，把咬出齿痕的烟丢进垃圾桶，朝着直通小区超市的另一个电梯间走去。
楚惟从小就对食物不感兴趣，大概三岁时跟随肖芷姗来肖宅度假，肖芷姗带了一大包瓶瓶罐罐，在厨房小声向赵姨讨教，说楚惟什么都不爱吃，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是肖璟言第一次听说还有小孩不喜欢吃东西，偷偷从零食柜里拿了盒饼干，跑去外面逗楚惟。
楚惟那会儿连话都说不清楚，看到吃的小眉头先皱起来，小手急匆匆在空中摆动，嘴巴粉嘟嘟地叫：“不要，哥哥不要！”
肖璟言故意馋他，拆了包装“咔嚓”咬下一块，含在嘴里细细地品，还装出享受美味的样子。
楚惟看着看着不禁吞起口水，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肖璟言手里的饼干看。
肖璟言继续逗他，不慌不忙地又咬一口，吃得饼干屑满地都是，嘴里咕咕哝哝：“小惟，想不想吃？”
楚惟终于走了过来，小手揪着肖璟言的衣袖，仰着脑袋，嘴巴一张改了口：“哥哥，小惟想要。”
肖璟言看楚惟这么快就上钩，得意起来，连忙又拆了一块递给楚惟：“你吃这个。”
楚惟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只盯着肖璟言手里的那半块饼干看。
“哎呀，这个吃过了，你吃这个嘛。”说着肖璟言就将另外一块往楚惟手里塞。
可谁知楚惟极不情愿地甩开那块饼干，抿着嘴就要肖璟言背在身后的那块，眼睛眨巴眨巴，马上就要哭了似的。
肖璟言咂咂嘴，人是自己要招惹的，现在总不能为了半块饼干再把弟弟惹哭，只好将吃过的饼干犹犹豫豫地送到楚惟面前。
楚惟乐呵呵地接了过去，轻轻啃咬着被肖璟言咬过的地方，笑得开心。
从那天起，家里人都发现了楚惟在饮食上的改变。只要肖璟言爱吃的，楚惟一定不会拒绝。哪怕是他曾经绝对不会接受的口味，也要拿过来尝尝。
为此肖芷姗没少贿赂肖璟言，给他买当年最火的动漫周边，就是为了让他陪着楚惟一起吃东西。
肖璟言打了几个电话安排酒店那边的工作，又在超市买了简单食材。
如果只是疏通关系网，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楚惟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好，肖璟言还是担心他更多一些。
公寓面积不大却很精致，是一眼望穿的那种结构，一间房子做卧室，一间做书房，客厅里堆着健身用的简单器械，厨房是开放式的，厨具全得出乎意料。
楚惟没敢在肖璟言的地盘乱逛，在门口换了拖鞋后，就乖乖坐在客厅沙发里。
客厅是冷白色的，和这个城市的颜色一模一样，你可以说它无情冰冷也可以说它干净梦幻。
楚惟抱起身侧的靠枕，轻轻吸嗅上面的味道，与儿时熟悉的肖璟言比起来，这个味道过于浅淡，几乎陌生。
外面依旧下着雪，宽大落地窗犹如巨幕，展示着北国妖娆沉静的雪景。
楚惟正被大雪吸引目光，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响动。
一回身，恰巧看到门从外面推开，肖璟言提着两袋东西进来。
楚惟立刻有了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他人领地的惊慌，连忙起身，手里还捏着刚刚抱起来闻过的抱枕。
肖璟言倒是没什么不自然，依旧没什么话说，把食材提进厨房，洗了手就开始忙碌。
没几分钟他端出两杯清茶。
楚惟接过茶杯时愣了一下，两人指尖几乎相触。隔着袅娜热气，楚惟看清茶杯里泡的是竹叶青，家里最常喝的那种，一年四季准备充足。
他还以为肖璟言在国外生活多年，早已经没了喝这种茶叶的习惯。
肖璟言看出楚惟的迟疑，也不解释，自顾自端起另一杯。
楚惟脸颊莫名泛上一层红色。
他想起有段时间，他要备考参加一个全国物理竞赛，肖璟言说好要陪他一起刷题，结果因为白天比赛踢球，还没熬到十点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楚惟让他先睡，肖璟言为自己前一晚食言抱歉，从肖邑的茶柜里翻出包茶叶来，给自己泡了浓浓一壶。
肖璟言一边喝一边保证：“你放心，今晚绝对不睡。”
结果，是比前一晚好一点，苦撑到十一点才倒下去。
楚惟心疼他白天训练晚上还要陪自己熬夜，但又很享受有他陪在身边，于是假装看不到，趁去卫生间时给肖璟言偷偷披件外衣。
楚惟备考整整一个月，肖璟言就陪了他一个月，虽然大多数时候，肖璟言都支不住困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过最后那几天肖璟言的精神却格外抖擞。他指着一大杯汤色青绿的茶水对楚惟嘚瑟：“终于找到了，这种茶叶最提神。”
往事浮现在眼前，楚惟不由勾出一抹笑意，等意识到肖璟言正看着自己时，又连忙将笑敛了起来。
肖璟言也匆匆偏过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楚惟继续窝在沙发里看雪景，肖璟言回厨房忙碌。两人明明在同一个空间，却各怀心事、彼此沉默。
楚惟前一秒还很享受这种互不相干的氛围，后一秒又觉得和做梦似的。他难以想象，自己真能和肖璟言这么平静地相处。
肖璟言细细地切着葱丝，在外面的时候他很少有机会吃到家乡菜，顶多也就是下载美食app，一边就着面包乳酪，一边看图片解馋。
后来开始工作，有了钱租公寓就开始学着亲手做菜。租下这套房子后，他也是第一时间置办了全套厨具，想着终要把过去的那些遗憾补回来。
不料过来之后整日加班，炊具也只是洗了一遍还没正式用过，倒像是专门留着接待楚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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