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泥
附中的晚自习是十点十分下，等回到宿舍，去打水洗脸刷牙收拾完，再查完宿，最少也都十一点。
姜妁希熄灯后去自习室补今天两节数学课遗漏的知识，赵安给她的任务着实不轻。自习室学生不多，她看见了几个眼熟的，好像在实验班见过。
护眼灯的灯光让整个自习室更静谧舒适，现在是冬季中旬，但距离暖气供应还有一段时间，可学校还是毫不吝啬的开了暖气。姜妁希认为这真不是个好决策，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真能倒头就睡。
“叮咚。”
姜妁希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在这里显得突兀了些。她解开手机，见景思洋发过来一个群聊邀请，点进去一看，是实验班的班群。
【嘻嘻】？
【三分王】进群啊，想当局外人？
开始加景思洋时，姜妁希忘记改备注了，就懒得干脆不改了，反正没备注那个就是景思洋。现在他一换昵称，姜妁希就能知道。
见景思洋把昵称换成“三分王”，绝对是对今天体育课上最后一球失误的悔恨，虽然悔恨的方式不一般了点。
【嘻嘻】哦，进了。
【三分王】我微信也邀你进群聊，那群没老师。然后给你发一个家长群，你加了之后让妈妈也加。
【三分王】先搞这个群。
一进群，群里的机器人管家非常贴心的欢迎姜妁希的到来。
【土匪助理】欢迎嘻嘻进群，从此就是一名土匪了，要努力完成业绩哦~
【嘻嘻】……
【余左膀】……
【景三分】……
【季右臂】……
【周琼潇】……
【徐寨主】发什么省略号，欢迎新同学啊。
【景三分】姜妁希，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徐寨主，班主任。
【嘻嘻】为什么你们三个可以不实名？
【余左膀】被逼的。
【季右臂】确实，但景思洋自愿改。
【嘻嘻】那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景三分】诶，我看见了！
这一分钟，又进来三个人，土匪助理再次开始它的工作。
【土匪助理】欢迎小安要睡觉进群，从此就是一名土匪了，要努力完成业绩哦~
【土匪助理】欢迎不考上双一流不改名进群，从此就是一名土匪了，要努力完成业绩哦~
【土匪助理】欢迎某个人进群，从此就是一名土匪了，要努力完成业绩哦~
【小安要睡觉】进错了？
【不考上双一流不改名】退群吧，实验班群那能这么不正经。
【某个人】你们二维码也给错了？不能这么巧吧。
【徐寨主】同学们，没进错，这就是实验班的班级群。我们实验班不只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都是有趣的灵魂。
【某个人】徐老师也挺幽默的。
姜妁希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准备关掉手机继续学习，看见昵称为“余左膀”时，有些好笑，就点开对方主页，背景图是纯色的，一片深蓝，头像的底色也是深蓝色，四分之三是一张涂鸦笑脸，旁边是白色竖着写的happy。
除了这些，其他什么都是默认的，相册里也没有上传过图片。
再想想她的。
姜妁希返回，点开自己的主页，年龄标的八岁，地区选的叙利亚，个性签名是“八十没低保，能吃能喝身体好”，还专门添了个公司，写的混吃等死文化有限责任公司。
这怎么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刚要修改主页信息，一条好友申请弹出来。
一条鱼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姜妁希不理解，为什么有些明明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概率那么小，却总能遇见。姜妁希点了同意，对方立马发了条消息。
【一条鱼】你不睡觉吗？
【嘻嘻】两节数学课都没怎么听，赵姐叫我两趟，说我数学学好了指不定能反超你。
【一条鱼】[做梦jpg]
【嘻嘻】[微笑jpg]
【一条鱼】[真没礼貌jpg]
【嘻嘻】[哦jpg]
连发好多表情包，姜妁希几乎把所有能发的都发完了。眼见时间到十二点，给余祐发了句晚安，灭掉屏幕，转头继续写今天的数学题。
余祐把聊天记录从头又看了一遍，他们几乎没什么文字聊天，表情包一个接一个，完全是大型斗图现场。
“还聊呢？”景思洋和余祐住的是临铺，中间隔个楼梯，很方便跨过去。
“下去。”余祐坐起来，压低声音道：“不要随便上我的床。”
景思洋置之不理，一脚跨到余祐床上，自觉掀开被子坐进去：“作为好兄弟，之前也没和你说过，因为我觉得就姜妁希那种学习的样子，保持六七十名的成绩很不错，想不到还考到五十之前了。”
宿舍里面六个人，一个在自习室，两个在玩手机，剩下一个已经睡着了。一时间没有声音，除了睡着那个微微的鼾声。景思洋差点就以为他们两个在做什么秘密交易。
余祐道：“所以你要说什么？”
景思洋在脑子里和自己打了一架，属于姜妁希的私事，他没理由告诉别人。
最终，两分钟下来，余祐竟然没有赶他走，一直在等。
“姜妁希爸妈在她五六岁时离婚了，她被判给妈妈。”景思洋声音和蚊蝇似的，要不是余祐听的仔细，怕是一句都听不到。
景思洋还在继续以同样的音量说：“我也是有次从喝醉的穆遇晚嘴里知道的，这些她现在都不知道给我说过，按理我也应该烂肚子里，但是我觉得姜妁希真的需要一个人陪。余祐，你拿兄弟的名义起誓，我告诉你我知道的，帮你追到姜妁希，而你要对她好一辈子。”
景思洋也不等余祐同不同意，接着说下去，就像是逼着余祐一样：“姜妁希爸爸十多年前有了新家庭，妈妈工作忙，可以说小学没毕业就没人管她。初中时她家离江阳近，基本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偶尔去穆遇晚家住几天或者去一个什么奶奶家住。现在附中在近郊，住校的能多点，她也就住校，至少有人陪。我听到的时候还蛮怜惜的。”
接下去是无尽的沉默，直到下铺玩手机的困了，发出几声伸懒腰的□□，余祐淡然道：“我也困了，你回去。”
景思洋惊讶，身份背景惨一点还不喜欢，这么冷漠，气氛道：“真是我看错你了！”
余祐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等到我们的关系能让她主动告诉我的时候，我会去光明正大的心疼她。但是我不敢保证会一直喜欢下去，但我能在我喜欢她的时候不遗余力的对她好。”
景思洋听到比较满意的回答，心满意足的躺下，扯了扯被子往身上盖：“真的，余祐，我要是女的，我爱死你了，二十二岁一过就和你结婚，三年抱俩。”
余祐发现景思洋的企图，踹了他一脚：“回你床上去。”
景思洋不死心，还想尝试一番：“可我被子里冰凉凉，你这儿暖和，将就睡一晚不碍事，其他人都睡了，小声一点，吵醒就不美妙了。”
余祐起来，主动把床让给对方：“我去你床上睡，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不挤吗？”
景思洋遂了心意，长舒一口气道：“好人一生平安。”
早上六点宿管阿姨叫人起床，姜妁希赖了会儿床，再睁眼六点十分。徐棠要求六点半到教室早读，十分钟对她收拾完自己在走到教室来说还绰绰有余，但到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了。
高中生的日常生活没有乐趣，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偶尔会有个小活动，比如一个月后的元旦。
附中每年元旦都会有晚会在操场举办，初三，高三完全不用考虑，身为高二的姜妁希对于这样的活动持以可有可无的态度。奈不住实验班学生平时压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分钟，已经有十多种可表演节目在竞选。
“余祐，你元旦没上台表演过吗？”姜妁希问道。
余祐用看傻子的表情看问问题的人，意味不说都知道。
姜妁希装没事发生：“也对，你要表演我也会见到……不对，你初中是附中的，我怎么能知道附中的事。”
余祐一副“你看我像是回去表演节目的人吗”的样子。
姜妁希自动无视他，问：“你今年想不想？等高三就没有了，大学估计也没这样的活动。”
“大学也有。”余祐反驳。
“那不是现在这帮同学了，大学四年你都不一定能认全所有同学。”姜妁希不死心。
“现在也不一定。”余祐再反驳。
“你就不想让更多女同学看见你这么个明珠吗？”姜妁希还不死心。
“不想。”余祐还反驳。
“多参加这样的活动能锻炼自己的社交能力。”姜妁希继续不死心。
“我不能用别的方法锻炼吗？”余祐继续反驳。
眼看无望，姜妁希颓废的趴在桌子上，气鼓鼓的放弃劝余祐。
“你真的想让我去表演？”余祐在一系列回怼后善心大发的问。
幸福突然降临，姜妁希猛的坐直，眼睛发亮，比她念检讨还要真挚诚恳：“对，我真的想让你去！”
“可以。”
话音刚落，姜妁希握住余祐的手腕高高举起，喊道：“余祐要表演节目！”
嘈杂的教室变得鸦雀无声，余祐要表演节目这种事宛如天方夜谭。
徐棠不确定的问道：“余祐，你初中这种娱乐活动一个都不参加，高中怎么就想参加了？”
余祐没有多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他不怎么想看姜妁希失落，虽然不知道姜妁希为什么一定要看。
“只有这一次。”余祐道。
这话委婉，徐棠听明白意思，只有一次，让我去表演什么都行，下次没有机会了。
徐棠才三十多一点，挺爱看新奇的东西，默认下来：“还有谁要参加，让文艺委员和想表演的商量节目，我只看成果。”
教室恢复嘈杂，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举手。大部分因为不太敢和余祐一起上去，摸不清他是个什么人，容易产生矛盾。
姜妁希变了个嗓音，头低下大声喊道：“景思洋！”
徐棠捕捉住这一声，随即叫周琼潇记下景思洋。
无缘无故被点名的景思洋一滞，嚷嚷道：“不合理，不是我本人说的，不能记我名字。”
“反抗无效。”周琼潇写完名字，故意亮给景思洋看。
景思洋坐在靠墙位置，出去要越过同桌许铮燃。腿没迈出去，许铮燃就把他压回去，自个举手：“周琼潇，还有我！”
景思洋想换班，来实验班是看人追女同学的？！余祐是，许铮燃也是。
姜妁希那句景思洋有目的在，她还没看过景思洋表演，最后一次，不得刺激点。
周琼潇记完许铮燃，环视教室，和季润听对上目光，举荐道：“老师，季润听才艺多。”
徐棠道：“我不管选人，你们看自己。”
季润听心一凉，名字被记了上去。
“姜妁希，她才艺也多，钢琴十级，国标舞金三，还会拉二胡，重点长得漂亮，我建议让我们班长得好看的那几个都上去。”身为班长的职责都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许铮燃就抹了，他长得不过关。”
许铮燃被人身攻击：“我不服，我长得不丑！”
姜妁希也无辜安上几个她一点都不会的东西：“我也不服，我什么都不会，但长得好看是真的！。”
周琼潇置若罔闻，写下姜妁希的名字，顿了一下，又写下一个名字。
徐棠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忍俊不禁：“你也是不谦虚。”
周琼潇坦坦荡荡：“以前是谦虚，直到遇见姜妁希，谦虚干嘛，我觉得我长得好看我就要说出来。”
姜妁希丝毫没有被夸的感受，只有羞耻。
余祐没想到会这样，第一次在学校表演，从一个人到六个，一起上去丢脸。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你们六个别因为搞元旦成绩掉下来。我不希望成绩掉下来，当然余祐和季润听不担心，就你们四个，尤其姜妁希，成绩太危险了。”
“好。”姜妁希低头在找地缝。
整个教室回归安静，自习没人说话，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姜妁希没有，她很闲，作业从来都是晚自习才写，下午自习她一般用来理清一天内没懂的知识。今天刚好没有，就很闲，左看看右看看，非要耗完剩下十分钟。
“你不找点事做？”余祐头不抬的问，“‘尤其姜妁希，成绩太危险了。’”
“……”姜妁希下巴担到桌子边，“你要不现在给我教一教数学，昨天晚上有两三道没搞懂。”
余祐收起作业：“什么题，咱俩小声讲。”
姜妁希听着话想笑，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偷摸讲悄悄话，不让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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