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命运的拐点
公安局内,鼻青脸肿的严森林蹲在墙角,愤愤不平。严红正点头哈腰地跟警察交涉。
严振华凑到严森林身边,问了事情的原委。据严森林的描述,前几个月,街上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混子,去严森林的铺子收保护费,严森林不给,那伙人便设计害他。他们假意找来一个客户,在铺子里买二十个红白机,刚拿了三天就说要退货,可严森林的钱早就给了上家,没有钱给他退货,于是就打了起来。事情闹到了公安局,公安局上门一查,意外发现了严森林藏在店里的走私货,于是严森林就被当成了二道贩抓了来。
最终,严红跟警察点头哈腰地求了半天情,又交了五千块钱的处罚金,才把严森林领出了警察局。
出了警局。严红一人走在前面,佟英扶着严森林一瘸一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严森林越想越生气,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转身拉着严振华就要往回走:“姐,就不该交那罚款,五千块啊!他们就是看你好讹,不行,振华,跟我回去一趟,把钱要回来。”
“你敢!”严森林刚走两步,就被严红呵住,严红瞪着严森林,气得眼睛通红,“你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严森林义愤填膺:“我犯了什么事?不就是卖点儿东西吗,姐,你晚上来老道外看看,满大街的人都是干这个的,凭什么就抓我一个啊!他们就是拣软柿子捏!”
严红吼道:“不给钱怎么办?你难道想坐牢吗?”
严森林气急了,口不择言:“坐牢、坐牢,怎么会坐牢?他们就是吓唬你——”
严森林还没说完,被严红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还犟!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小时候你要离开屯子,说要去外头闯荡,妈没拦住你,结果你一走就是十二年,妈最后也没见到你的面!后来你从深圳又拐来哈尔滨,更是不着四六。现在呢,你混出了个人样了吗?钱没了,我认了,可你,为啥不挺直腰杆儿做人?”
严森林捂着脸,眼中逼上泪来,他悲愤地看着严红,哭腔道:“在你心里,你弟我就永远是个㞞货吗?你既然内心这么看不起我,为啥要帮我,你现在觉得我错,我认。可以后你一定会知道,我没错。”
严红气得心脏怦怦跳,恨恨道:“行、行,我不和你吵,你走,别喊我‘姐’,别让我看见你!”
严森林还想说什么,佟英拉过他,两人一瘸一拐走远了。严振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严红到底是不忍心,给了严振华一个眼神,严振华即刻明白了姑姑的意思,赶紧三步两步追上去。
半小时后,佟英端上了两碗热面,叔侄俩对坐,就着一瓶白酒喝了起来,严振华心里还因为今天的事惆怅着,只见对面的严森林已经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严振华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还能吃得下?”
“怎么吃不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可真是没心没肺。”
“我这不叫没心没肺,这叫格局,遭点儿事怎么了?就今天这事就能让你叔吃不下饭?笑话。”
“咋的,这还不算大事,你还要遭多大的事?”
“小子,我告诉你,能用钱摆平的都不是大事。这事,和我在深圳遇上的比,算不上大事。”
“那你说说,你这么多年,都有啥大事?”
严森林端起酒杯,往严振华杯上一碰,望着窗外的无边深夜,回忆起这些年独自一人在外的风霜来。严森林初到深圳的那些年,几乎把能赚钱的活儿都试了一遍,发廊小工、饭店服务生、搬砖工人……一行碰壁后就立马换一行,最惨的时候,他曾经带着佟英一起睡过大马路。
严振华第一次听严森林提起这些过往,不由得心生佩服,严森林喝得上了头,猛地灌了一口酒,感慨道:“振华啊,关公也有走麦城的时候,没啥了不起的,大不了从头再来。这些年,我心气不倒,就是想着混出个人样来,给咱严家的祖宗门楣增个光、添个彩。你也给我记住这句话,听见没有。”
佟英怕严森林喝多,伸手去抢他的酒杯:“行了,森林,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严森林说着,踉跄着起身走到录音机边,按下了播放键,片刻后,从收音机里传来郑智化的声音:
“这首歌好听,我最喜欢听的歌。”严森林躺回床上,有一嗓子没一嗓子地学着歌。严振华也松了松筋骨往后躺去,谁料,严振华刚躺下,后腰一硌,一把摸出来一沓照片,他拿起一看,竟然是四大天王各种签名照。
严振华一愣,扭头看向严森林。谁知严森林早已经鼾声如雷,严振华拿着好几张和送给李冰河一模一样的黎明签名照,无奈地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朗月普照,星空无边。
严振华和李冰河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到了曲教练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三人坐在沙发上,严振华和李冰河臊眉耷眼,两人可怜巴巴地看着曲教练。
严振华央求道:“教练,您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走呢?我俩的新动作还没练成过一次。”
曲教练笑呵呵道:“之前没我的时候,编舞都敢自己撸起袖子干,现在突破个动作,没我就不行了?”
李冰河哭丧着脸:“教练,能不能晚一周走啊,我这三周跳还不稳定,周数也不全,如果没人指导,肯定跳不成。”
“行了,你俩也别跟这儿给我唱苦肉计了。今天先放松放松,那啥,我家冰糕店开张,先帮我捧个场去。”曲教练说完,拉上两人就走。
冰糕店已经扩建整修,柜台整洁,器具干净。柜台里,摆放着各种冰糕的招牌。店铺里摆着三四张小桌子,已经坐满了体校里前来捧场的学生。曲洁和母亲忙着把一碗碗冰糕从厨房端出去给客人,一打眼,就看见曲教练带着严振华和李冰河前来。
曲洁妈赶紧迎出去:“大华和冰河来了!小洁,赶紧拿两份冰糕来!”
“一份巧克力,一份原味。”两人刚坐下,曲洁就笑呵呵地把冰糕端了上来,往两人面前一放。李冰河看了一眼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份,下意识地问道:“原味的,你怎么多加了一份。”
“帮大华哥点的啊,他最爱吃原味冰糕。”
李冰河心口一酸,看着曲洁蹦蹦跳跳离开,心里不是滋味。
店铺外面,曲教练把灯牌的开关拧开。偌大的“曲家冰糕”亮了起来,温馨甜蜜,曲教练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里面的孩子们。曲洁正小家主一般地跟大家致辞。
“感谢大家能来冰糕店捧场,这冰糕是我妈妈在依兰县家传的手艺,我爸是教花滑的,我妈和我呢,没这么厉害,可是我们做冰糕是绝对有一手的,换而言之,咱们这一家人,都和冰颇有缘分。在座各位都是为冰雪奋斗的人,你们在训练上吃够了冰的苦,有时间就来我家店里,尝尝冰的甜!”
曲洁说完,现场响起一片掌声,曲教练看着女儿能够独当一面,甚是欣慰。
众人散去后,严振华和李冰河被曲教练叫到了天台上。暮色霭霭,给天地间蒙上了一层暗色,一如现在严振华和李冰河的心情。看着愁眉不展的两个爱徒,曲教练望着苍茫的落日,第一次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们那时候的冰雪运动,才真的算是摸着石头过河,那时候啊,中国的花滑力量太弱了。当时我记得咱们国家队第一任总教练杨家声老师说过:‘外国裁判评价中国选手,是一流的跳跃、二流的旋转、三流的滑行和四流的表演。冰雪上项目,动作、规则都是人家的,裁判也是人家的,我们除了拼命摸索学习每一个动作,学习人家的经验,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听得出神。
曲教练语重心长道:“振华,冰河,我知道你们紧张焦虑,可是回过头想想,咱们这些冰雪人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这冰啊,给咱们带来了数不清的痛苦还有荣誉,可冰又是最甜美而单纯的,你们记住,只要守住一片冰心,肯定能成。”
严振华听得振奋不已,身体充满了力量。
李冰河仍旧忧心忡忡:“可是,您还是得走。”
曲教练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道:“你俩放心,我们都在哈尔滨,有这份心连着,你还怕我甩了你们不成?”
两人这才明白了曲教练的意思,稍稍放下心来。
一旁,果果正在桌前吃粥和馒头,老林粥喝了一半,看着媳妇,心中担忧:“不就是去找个零工吗?至于打扮得这么精神吗?”
严红从镜子里斜眼看丈夫:“给人添喜,人也会给你添财。让人一看就心里舒服,人家才愿意用呢!”
老林不说话了,继续喝粥,对着果果笑,爷儿俩压低了声音咬起了耳朵。严红不搭理俩人,一心一意装扮自己。严红刚梳好头发,门外传来另外几个姐妹的吆喝声,一起约好去找零工的姐妹已经到了门口。严红赶紧麻利地把装好的饭盒装进包里,大步流星出了门。
随后,一群下岗女工迎着朝阳,信心满满地上了路。
几个人连续找了好几条街,都没找到合适的活儿,这大街上虽然饭店和服装店不老少,可都不少服务员和售货员。时间一晃眼就到了中午,带了饭的姐妹们拿出饭盒开始吃饭。严红眼见有两个姐妹忘记带饭了,起身拉起小林一起去找餐馆,准备给大家伙儿买杯豆浆。
走在街道上,正四处踅摸着餐馆,严红一回头,却忽然愣住了。只见对面的一家服装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那人正是严森林。
严森林和佟英正在认真帮顾客挑衣服,严森林眉飞色舞和顾客讲衣服的款式,不一会儿,顾客买了一件大衣,给了钱。严森林点头哈腰地道着谢,满脸都是开心。随后,严森林又认真地搞起店门前的卫生来,一边清扫一边笑着在街上招揽来往的顾客。
严红望着严森林忙碌的模样,眼眶发酸,正被回头的小林发现。
小林凑过来,关切地问:“红姐,咋了?”
“没事。”严红怕严森林看见,赶紧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快步离开了。
严红心事重重地买了豆浆,前脚刚回来,后脚就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径直走到几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几个,干啥的啊?”
严红以为有人来找麻烦,紧张地起身:“哦,我们是找临时工的,吃口饭,一会儿就走。”
那人一愣,随即道:“临时工?我正好就想找临时工。”
这日,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李冰河特意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早早地回了家,准备为父亲好好过一个生日。母女两人提着小篮子来到农贸市场。农贸市场里,各式各样的小摊上食材琳琅满目,两人逛着逛着来到了肉摊前。
肉摊老板赶紧站起来:“哟,这不是厂长夫人吗?您这好几天不来,我一直等着您呢。来多少?”
盖丽娜皱眉,抵制住他的聒噪:“来两斤五花肉。”
“您别拿上面的啊,这哪儿行。老规矩,早给您备了更好的。”小贩赶紧从案板底下拿出了一块新鲜的五花肉,“今儿专门留下的,上好的五花肉,肥而不腻,一共就五斤,六块一斤,要不您都拿了。”
盖丽娜嘟囔:“现在啥世道啊,肉都要六块钱一斤了。刚刚那肉多少钱?”
小贩面色冷了下来:“四块五,不如拿这种,也就贵一块五。”
盖丽娜挑肥拣瘦:“这肉肥的太多,颜色也不是很新鲜,还卖六块钱,抢钱呢?拿那个吧。”
小贩不乐意地开始过秤,嘴巴犯嘀咕:“这肥的哪儿多?买不起好肉,也别说我肉不好啊,真有意思。”
盖丽娜掏钱的手一顿,露出厉色:“说什么呢?”
眼看着盖丽娜的火气就要上来,李冰河赶紧打圆场,给钱拿肉,推搡着母亲离开。盖丽娜不乐意,一边走一边抱怨,没走两步就被一个面如菜色却眼光犀利的老妇人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那个李勇的老婆,是不是?”妇人看着盖丽娜和李冰河穿着时髦,手上还提溜着一大堆菜,心中不忿,“大家快过来看啊,这就是咱们厂黑了心的厂长的老婆!”
盖丽娜刚想发脾气,没想到李冰河“噌”地一下走上前去:“你凭什么说我爸?”
“你爸?你爸干的缺德事多了,你们吃好的、穿好的,我们喝西北风。”
“你再血口喷人,我就报警了。”
“你报啊!我家老老小小全都有了上顿没下顿,我还不能出口恶气了?警察局我怕个屁。”
你一言我一语,火气一下就拱了起来,混乱中,李冰河被老妇人推倒在地,盖丽娜一看女儿受了欺负,当即红了眼,冲上去就和老妇人扭打了起来。最后,还是有好心的路人看不过去,上来把两人拉开了。
盖丽娜走到沙发前坐下,她咬着牙平复了片刻心情后,冷冷问道:“家里还有多少存款?”
李勇坐在她身边安抚:“怎么突然想起要存款了?”
盖丽娜咆哮着:“还有多少钱,都取出来!我要去美国!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了了!”
李勇思考半天,询问地看向李冰河,李冰河颓丧着脸,小声说:“刚才我和妈去菜市场,被人堵了。”
李勇脸色黯淡。
盖丽娜质问道:“李勇,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没有亏待过你吧。这些天,我在家里被人堵,在办公室被人堵,现在倒好,我出门买个菜,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这日子你告诉我怎么过?”
李勇看着盖丽娜,明显有些慌乱:“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什么冷静?”盖丽娜一把挣脱开丈夫,走进主卧,在大衣柜里找到存折,打开一看,惊了,存折上,只剩下几百块钱。
“钱呢?”
“前几天,我拿钱去周转了一下。”
“用哪儿了?”
“你一定要让我这么难堪吗?”
“你听不懂话吗?我问你钱去哪儿了?还有我当年给你的陪嫁,不老少呢!”
“成,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告诉你。厂里的一个有三十年工龄的老工人,他上个月被辞退了,家里条件不好,他的孩子突然发病,很重,就躺在医院里,医院说了如果钱不到位,做不了手术。他天天来我办公室,求我给他想想办法。”
“所以呢,你全给了?”
“他的孩子真的很年轻,这是一条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里面可有我的钱。”
“我应该和你商量,可事情紧急,来不及了。”
盖丽娜怒不可遏,抄起茶几上的杯子,一个一个狠命地往地上摔,李冰河见盖丽娜情绪激动,赶紧上前劝阻:“妈,别砸了!”
盖丽娜气红了眼,迁怒李冰河:“你给我闭嘴!还有你,要不是你非要留在这儿学花滑,会沦落到今天吗?你们俩,合谋在欺负我,是要逼死我吗?滚,都给我滚!”
李冰河愣住,心头一凉,松了手。
她麻木地看着几近癫狂的盖丽娜,在一片刺耳的争吵声中,她突然起身,“啪”的一声,摔门而出。
第二日,严振华一到冰场,就看到了一夜未眠的李冰河在冰上训练着,李冰河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三周跳上,可一次又一次失败,几乎击碎了她的信心。李冰河站定,深呼吸,突然滑行、起身、跳跃,体力透支的李冰河在落冰的一瞬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正在换衣服的严振华一惊,赶忙跑过去,扶着李冰河去了医务室。
冰场上,一个干练的女教练一直默默皱眉注视着远去的李冰河。此人正是长春体校女单的总教练刘洋,此次因为要跟哈尔滨体校一起排练全国锦标赛的表演而来到这里训练。
刘洋若有所思地望着李冰河消失的门口,随后挥手示意队员们暂时休息,便大步走了出去。
万幸,李冰河的脚伤并不严重,医生诊断后,认为她是最近训练力度太大,肌肉疲劳导致的扭伤,建议她回家擦擦药,冷敷一下,休息几天。严振华连连点头应下,李冰河自然是不乐意,非要急着上冰继续练习三周跳。两人正拌嘴时,刘洋推门走了进来。
“你的跳跃动作有问题。”刘洋看了看她的腿,单刀直入。
此言一出,严振华和李冰河俱是一愣。
随后,刘洋言简意赅道:“你的滑行速度和起跳时的节奏控制有问题。”
“看仔细了,你的三周跳最大的问题,是周数不足,重心不稳。比照陈露的动作,你琢磨琢磨。”
李冰河疑问道:“是不是我跳得不够高?”
刘洋微一蹙眉:“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总是在意跳跃高度,但是忽视了滑行速度和起跳节奏,其实滑行速度和起跳时的节奏控制,才是更重要的。”
李冰河有点儿蒙。
刘洋详细地展开来说:“之前我们很多学员在突破跳跃的时候,习惯性地会以为跳跃高度决定圈数,但其实滑行速度和起跳节奏也非常重要,速度上去了,你会相对容易达到想要的周数。”
李冰河一脸为难:“那我总是落冰不稳,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刘洋看向李冰河的脚,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脚受过伤?”
李冰河明显一愣,随即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刘洋笑笑:“很简单,因为你落冰的时候,眼睛习惯性地会往脚尖看。”
严振华忍不住赞叹:“您简直神了!冰河是小时候受过伤,就在脚背,冰刀戳的,那时候还伤得非常厉害,停训了半个月呢。”
刘洋说:“那就对了。冰河,你要记住,其实花滑的跳跃非常反人性。正常人如果腾空,身体一定会自我保护地下意识前倾,但如果在冰上跳跃的时候,一旦前倾或者低头,重心一定不稳。所以,我们要做的首先是对抗地心引力,再克制自我本能。而你受过伤,这个自我的心理克服就更为重要。”
刘洋指着陈露跳跃的画面,让李冰河看:“你看看陈露,她跳跃为什么这么轻松,这么好。那是因为她心无旁骛,她从来不担心自己会摔,而你,只要一跳,就怕噩梦重来。”
李冰河似有所悟:“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控制了滑行速度和起跳节奏,我就有可能会突破三周跳?”
刘洋点点头:“不是可能,是一定。等你练会了后外点冰三周跳,后内结环三周你也可以试试。但你现在要做的,是认真看陈露的跳跃,认真琢磨她的动作。”
李冰河醍醐灌顶,连连道谢,随后就兴高采烈地拉着严振华出了办公室。
此时正午艳阳高照,两人一推门,就暖洋洋扑了满面阳光。
昨日的阴霾一扫而光,李冰河仿佛又看到了未来的一片光明。
万事否极泰来,经过生活的低谷后,每个人的日子仿佛又迎来了新的生机。
严红家的日子在严红的努力下滋润了起来。原来,那日在马路边遇见的男人是个小工头,姐妹们几个跟着他,接了好几个搞卫生的钟点工的活儿,活儿虽然不轻松,但是按时结算,给钱爽快,没几天的工夫,家里就吃上了久违的肉菜。
学校里,李冰河得了刘洋教练的指导以后,仿佛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三周跳攻克进度飞快,两人的拉索托举也越来越熟练。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旋律中,李冰河用新方法,一遍遍练习着步伐、压步、起跳……在冰刀激起的一层冰屑中,两人身影越来越和谐,刘洋时不时瞧过来的目光,也慢慢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欣慰和惊喜。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体工队门口,门卫楼里,看门大爷正津津有味地在用半导体听二人转,一抬头,就看见两道身影匆匆跑了进去,看门大爷登时跑出去拦截,可两人早就一溜烟儿跑向了冰场的方向,看门大爷一路叫喊着追了进去:“站住!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体工队冰场内,曲教练正在规范队员们的动作。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严振华和李冰河气喘吁吁地跑到教练面前。冰场内,马总教练和学生们都愣愣地看着跑进来的两个人,不明所以。
此时,看门大爷也呼哧带喘地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把两人撵出去,曲教练赶紧跟看门大爷说明了两人的身份。
一旁的马总教练还没反应过来,走上前询问:“老曲,怎么回事?”
严振华不怯场,径直走到马总教练跟前,自报家门:“教练好,我们是来自哈尔滨专业体校的严振华和李冰河,上次的体工队选拔,我们失误了,曲教练认真训了我们,让我们回去好好练习。我们练好了,想让您也看看我们的成果。”
马总教练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我记得你们俩,你们胆子不小啊,敢独闯龙潭。”
曲教练跟马总教练赔着笑脸,假意唬起脸来呵斥两人:“你俩也太冲动了,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我好帮你们安排一下时间。”
“对不起,是我们冒昧了。”严振华先道了歉,随后,诚挚恳求道,“不过,教练,我们等不了了,您只要给我们五分钟,五分钟就行。我们不求什么结果,上次是我的问题导致选拔失利,曲教练说帮我们争取了个重新表演的机会,让大家看看我们的真实实力。”
马总教练神色犹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峰忽然开口替两人求情:“教练,您就给他们五分钟吧。”
马总教练略一沉吟,挥挥手:“那行吧,就五分钟。”
两人一秒钟也不敢耽误,放下录音机,手脚麻利地换好冰鞋,就滑到了冰场中央。冰场周围,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有好奇,有期待,有担心,有不屑……
伴随着第一个音符从收音机里流淌而出,严振华和李冰河在众人的瞩目中在冰场上滑下了第一道弧线。《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乐曲婉转缠绵,两人在乐曲中伸展姿态,翩翩而舞。曾经无数次的练习和磨合,曾经无数个日夜的冥思苦想,曾经为了坚守在这片冰面上所付出的所有心酸和痛楚,都在这一刻化为了灵魂深处的默契。
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心惊胆战,在如泣如诉的乐曲中,拉索托举、三周跳连两周连跳,所有曾经挡在他们面前的险峰都被他们轻松越过,两人渐渐与乐曲合二为一,仿佛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化身为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冰上缠绵起舞。
场边,曲教练握紧拳头,动容不已,一直看不起严振华的林峰也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一曲终了,完美完成曲目的两人在一片掌声中滑下冰场,滑向教练。两人和曲教练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等待着马总教练的最终决定。
马总教练不由得看向曲教练:“你的学生,真是了不得了,有天赋,又有毅力。这曲子和他们俩的气质倒是天然地契合。不过,你们的年龄是真的偏大了些。”
此言一出,严振华和李冰河心里登时打起了鼓,严振华心知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他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饱含深情道:“教练,我一直想进体工队很久很久了,我是一个来自雪乡的孩子,我拼了命地从那么穷、那么苦的地方走出来,就是为了滑冰。这一路,我们走得很辛苦,但是我最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代表中国去参加国际比赛,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农村的孩子,也能为国争光!”
马总教练听了这一番话,心里感动,瞧着两个孩子紧张不已的模样,故意卖了个关子,假意唬起脸来,抱怨道:“老曲啊,这个事你没做好,你培养的人,难道想把我们体工队的名额占光吗?”
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曲教练推了推严振华,催促道:“怎么回事,赶紧谢谢马总教练啊!”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声音颤抖着异口同声道:“谢谢马总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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