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旧日记本
谈语冰回到宿舍就陷入了一片错愕之中，为自己今晚的神游太虚，也为苏海泽那个朋友的拥抱。她没有回答苏海泽的问题，只是因为没有答案。
还是因为周众吗？
时过境迁，过去八年的时间她已经试着遗忘这个人的一切，可总有现实去勾起记忆沉渣。谈语冰走到书架前找出那个老日记本，漫无目的随意翻着，字迹从青葱稚嫩到沉稳淡定，每个字都在跳动，又每个字都在逃离眼睛的搜索，随意停在一页，却是一页空白，只有一个日期2012年5月3日。
谈语冰看着这个日期，觉得时空倒转了，耳边只响起那句温柔的告白：“冰冰凉，我好像很喜欢你。”
这年他们已经快要读完高一了。
周众的声音在五月初夏的夜晚尤其清越，和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凉风灌进她的耳朵。此时两人刚刚从小青山上下来，坐在一处矮石墩上，前面不远是喧嚣的文化广场。谈语冰一听到这句话心跳如雷，脸就不可抑止得红了，只是黑沉的夜色掩映，看不出异常。
“听到没有？”男孩用手肘蹭了她一下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哦。”女孩不看他。
男孩急了，掰过她的身体
”哦，原来脸红了！”很得意的声音
女孩推了他一把，跑开了
男孩在后面几个步子就追上了，把她套头衫的帽子抓住往后拖到他身边来。她不满得嘟囔一声：“要掐死我啊！”
“哦，哪舍得。”
“女孩趁他松手的瞬间，抬脚踢过去，可惜男孩如弹簧般跳开。
”以后在学校离我远点！“女孩突然开口说
”为什么？“
”你不怕老师抓典型啊！还有，被我爸妈知道也很惨。“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哦的意思啊。”
叽叽喳喳没有一句有营养的话，昏黄路灯下的两人身影歪歪扭扭，缝隙却是越来越小，知道少年的手拖住女孩的，女孩突然就站着不动了。
未被记录的少年的告白,是被铭刻到少女的心里去了。谈语冰其实不是没写，只是用铅笔写得，写完又擦掉了。如此反复了很多次，现在看起来纸还有点皱。
多少个夜晚，每看一次这页空白褶皱纸，这个甜蜜而有点傻气的告白都会响起来。
苏海泽的问题其实她一直有答案，只是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正视。难道不是因为周众吗？可能都是，所有一切的答案都是他。年少的喜欢是他，经年的忧虑也是因为他，如今裹足不前也是因为他。
周众这两个字就是刻在她心坎上的一道疤。
许多的日常琐碎在日记里，她读起来只觉得年少的心透明得可爱，明明一看就懂，却要装作看不见。现在好像是想看懂也看不见了。
2012年6月5日
今天他来我这里写作业，突然他说他得病了，我问是什么病呢？他说很难治的病，所以一直不敢和你说。我看着他像看一个傻子，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总能找到办法的，何况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生病的人。他说你很早之前不就发现我割腕过吗？我静默了一会后去我家楼上找了一管祛疤膏，炫耀似的告诉他，国外带回来的，用了很快就能去掉疤痕。记得每天都要擦啊！我告诉他去掉疤痕了就不算割过腕了。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也不要再割，要是再割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扑哧一声笑了，但还是威胁我敢不喜欢他，就要揍我。我非常严肃地说，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他点头了。
她为他的喜欢欣喜不已，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她觉得她的欣喜是甜过蜜罐，丰富过任何诗歌的。大抵少年人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他突然的离去在她洒满蜜糖的阳光之地投下铺天盖地的阴影。
她以为她可以共享他的喜怒哀乐，她以为她给出足够的温暖就可以治愈他满心的抑郁，原来还是抵不住他想独自趟过抑郁症的河流的决心。
可能这世界上很多物件可以共享，但是在恋爱里最好野心不要太大，他的痛苦她终归是无法切肤体会。
在她辗转反侧的夜晚，苏海泽把编辑好的信息打出来又删掉又再打出来，像个情窦初开要表白的小男生。
第二天早上她看到：为昨天的唐突道歉，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朋友间的关怀值一个拥抱，我希望你能开心。
看吧，还是妥帖的苏海泽。
待脑袋清明一点，她敲过去：“谢谢，给我一点时间。”
那边被这句话惊到：”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给我们的时间，你答应重新开始了？“
”对。“谈语冰突然下了决心。
苏海泽秒回了一个爱心，这个早晨的天空变蓝了许多，阳光都可爱了几分。
她对着爱心露出个微笑，把旧日记本束之高阁。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给了他时间，谈语冰周末主动邀约苏海泽去逛艺术展，那人在办公室乐成了傻子，坐在格子间里笑得嘴角大开，立即就回了一个非常开心的表情包。
等到第二天两人在展览馆见面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是：“你加班了？”
“嗯？”
“熊猫眼！”她指着他那双异常明显的黑眼圈
“哈，熬夜看案例了。”
他轻笑，耳朵边缘却有可疑得红色。
对面男人确实熬夜了，只是案例摆在眼前翻动了几页就进入天马行空的时间，比如突然想到今天应该穿什么衣服，看完展览还要去干点什么……
第一次去法庭都没有那么紧张过，但是比起昨晚的紧张，可能现在谈语冰说得话更让他忐忑不安。
“少熬夜呀！”她狐疑地看着他。
苏海泽点头如鸡啄米：”我很惜命，以后杜绝熬夜！”，说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谈语冰被这对笑眼看得不太自在，别过头去又加了一句：”其实我那天……“
“别别别，你不用解释，我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我懂得。”
被他这么一抢白，女人轻叹：”走吧，我们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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