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谢琬一进办案区,就和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詹素华打了个照面,詹素华脚步一停,扒住办公室的门框,道:“行啊,谢菀菀,你这是出门度假,还是出门找活去了。”
任我行听到詹素华的话,也从对面的办公室探出个头:“哟,碗儿,回来啦!嫌疑人呢?”
“休息区呢,宋哥的人守着呢……素华,你可别笑话我了。赶紧干活吧,接人去。”
任我行道:“三个女的四个男的是吧,小詹你和小左负责三个女的,审讯室一,小樊和老莫负责四个男的,审讯室二,o不ok?你们去接人,碗儿来跟我唠唠,到底怎么回事。”
詹素华道:“得嘞。”
谢琬进了任我行的办公室,任我行给他倒了杯热水,说:“身上这身不像你衣服啊?”
“不是我的,民宿老板的,我的衣服早就湿了。”
“……你现在这套也湿了,要不你先去换衣服,我记得办公室有你备用的。”
谢琬摆摆手:“先不用,我先把案情跟任哥你说说。”
谢琬把案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任我行听完,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这是一次……唔,临时起意的作案。但现场又很规整,被很仔细地打扫过,所以你觉得这是一个性情很冷静、很谨慎的人,临时起意的作案,是这个意思吗?”
谢琬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但怎么说,用临时起意这个词也不尽准确,用临时决意更合适吧。我先假设配电箱真的是因为大雨损坏的。我感觉……凶手的杀意是很坚决,不是单纯的激情作案,想杀害被害人的杀意,应该已经在他心中酝酿很久了。你看啊哥,我们先分析一下他做出杀人决意的时间点,现在我们先假定民宿的停电完全是一个意外,那他应该是在前天七点十八分之后,他才决定杀害被害人的。因为法医还没有开始尸检,没办法知道被害人准确的死亡时间,但我猜与我推断的死亡时间前后误差应该不会太大。我认为董良工应该是在昨天晚上七点左右被害的,那也就是说,从凶手决定杀人到凶手真正杀人,二者之间的间隔时间可能非常短。可怕的行动力,以及可怕的决心,可怕的果敢。”
“……如果,配电箱损坏是凶手人为造成的呢?”
“同样,可怕的行动力、可怕的决心、可怕的果敢,或许还得加上一点,善于谋划和敢于冒险——可不是在夸他啊。他或许在大雨导致我们所有人都被困民宿的时候就开始计划这次行凶了。”
任我行沉吟着,问:“如果是凶手故意损坏了配电箱,但是因为配电箱在室外,摄像头也会拍到他离开房间的样子吧?”
谢琬点点头:“如果他是从门出去的,是会的。但如果真的是凶手破坏的配电箱,我觉得以凶手在其他方面表现出的谨慎,他应该不会选择从门口大摇大摆地出去。”
任我行挑起眉:“不从门出去,那就是从窗出去?”
“对。我昨天晚上测试了一下。这个民宿是村民自建房,房间的举架很低,尤其是为了营造江南水乡的氛围感,一楼的高度上做了一圈飞檐的设计,可以着力,我从我的房间310往外爬,很快就爬下来了。我觉得成年男性应该都能做到,女性或许会稍难一些,但也不是不可能,”谢琬说到这儿,耸了耸肩:“但即使凶手是从墙外爬过去的,因为这鬼天气,现在也很难找到痕迹了。”
任我行沉吟着:“这几个嫌疑人呢?都什么反应?”
“没有人有奇怪的表现。害怕、恐惧、悲伤、难以置信……以及急于摆脱嫌疑、澄清自己,都是遭遇凶杀案之后可能出现的正常反应。我目前没有特别怀疑的对象……考虑到女性们的证词,我觉得四位男性作案的可能性更大,考虑到童沛、邓伟奇是同住,这样的话,贾双和储光耀的嫌疑相对来说又大一些……哦对,他们分房间的方式应该也可以作为这个案子是凶手临时决意杀人的证据。因为他们只订到了一个标间两个单间一个家庭房,所以他们是在决定好由女性们住家庭房之后,剩下五个男人通过抓阄决定住哪个房间。也就是说,被害人其实也可能和别人同住的,但那就没有作案条件了。”
“明白了,”任我行点点头,看向谢琬,“一天一夜没睡?”
谢琬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从昨天早上七点到现在,快三十六个小时了。”
任我行笑了:“行,那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这几个人,任哥你打算怎么办?”
“女的录完口供就先让她们回家,男的,先留他们十二个小时,毕竟嫌疑大,磨一磨,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说的,言语态度上有没有破绽。这你就别管了,回去睡觉。”
谢琬想了想:“……行,那我先回了。”
看谢琬站起身要走,任我行又叫住他:“那个……你没事吧?”
谢琬眨眨眼,然后用手指了指眼下:“我英俊的脸上现在出现了俩黑眼圈,算有事吗?这可是工伤啊。”
“……少在这跟我犯贫,跟你说正经的呢。”
谢琬放下手:“……真没事。”
“要是想找个人说话、喝酒,就说,有事记得张嘴,知道吗?”
谢琬笑了,嗯了一声。
“哦对,还有一个事,你嫂子她……”
“替我谢谢嫂子。不了不了。”谢琬没等任我行说完,就道。
任我行一拍桌子:“我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人家是个模特,大高个儿,可白净、可漂亮了!家庭条件也不错!你好歹看一眼照片!”
谢琬双手和头一起摇,都快摇出了残影:“不不不不,任哥,嫂子的心意我领了,真不用了!”
“我是让你去相亲,你怎么却一副我让你上战场的样儿呢?”
“我的哥……你还不如让我去上战场呢。”
任我行嘴角抽了抽:“知道了知道了,我帮你跟你嫂子说,真不知好歹……走吧走吧。”
谢琬走到门口,又转头道:“对了,任哥,小左现在去审讯了,你一会儿记得帮我跟他说,明天是他和女朋友恋爱1314天的日子,让他别忘了,这是大日子,明天我估计咱们得忙,可能没办法让他去约会了,那就让他记得买礼物、买花、问候说情话,可千万不能像三周年纪念日那样,忘得大河里洗手,那是一个干干净净啊。”
“知道了,赶紧回去吧你,操不完的心是吧。这日子你都给想着。”
谢琬并起四指,放到额头上点了点,给任我行敬了个礼,走了。
他也没换衣服,直接开车回家了——反正他也是穿着湿衣服开回来的,到时候把车套洗一洗得了。谢琬回到家,把冯瀚的衣服脱下来塞进洗衣机,想着洗好了,明天他给人寄回去,他冲了个澡,也顾不上吃饭,就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但他没睡多久。谢琬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看了看表,他也就睡了四十分钟。他穿上睡衣,透过猫眼一看,发现来人是房东夫妇。谢琬租的这个房子的房东是一对云港本地老夫妇,六十多岁,已经退休了,两个人退休前都是大学教授,为人正派斯文,谈吐优雅。谢琬租他们的房子将近四年了,一直相处得很融洽,他们夫妇知道谢琬一个人独居,没有家人,因此逢年过节都会给谢琬送一些粽子、青团一类他们亲手作的时令糕点食品。
但他们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一般都会在来之前联系他,而且大多都是在周末上门,从没有这样突然袭击的时候。谢琬连忙打开门:“霍叔叔、秦阿姨……你们怎么……”
霍志新和秦韵对视一眼,神情都很是为难,甚至还有些愧疚,秦韵率先开口:“小谢,我刚才给你发了微信,你可能是没看到……我们也知道我们今天来很冒昧,但是真的是……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我们都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啊……”
谢琬不明所以,但让开身子:“叔叔阿姨,没事儿……你们先进来说。”
事情其实很简单,夫妻俩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谢琬和夫妻俩的合同一直是一年一续,今年的合同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但是他们夫妻俩现在想让谢琬提前把房子倒出来。他们夫妻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结婚了,现在一家都在国外,小儿子则留在云港,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之前一直没听说小儿子有对象什么的,但昨天晚上,小儿子忽然跟他们说,他有女朋友,而且女朋友已经怀孕了,打算尽快结婚。
霍志新夫妻俩被小儿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两个一向不太干涉两个儿子的婚恋,提倡自由恋爱,儿子说要跟谁结婚,那就跟谁结吧。小儿子的意思,是想在妻子没显怀之前的这一两个月结婚,而既然要结婚,就得有婚房,再买一套显然不合适也来不及,而谢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地段好、交通便利,房龄也挺新的,重装一下也不怎么费事,又方便又划算。
两夫妻说话都讲究含蓄,没直接点名来意,但听到这里,谢琬哪里还能不知道两夫妻的意思,连忙道:“行,我明白了,那我尽快收拾一下,给您把房子空出来……但您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因为最近我手头有个案子,得忙一段。”
夫妇俩连连点头,当场不仅把谢琬这一年余下三个月的租金退了,把当初约定的违约金付了,还又退了谢琬三个月的房租,谢琬原本不想要,但老夫妻态度坚定,谢琬最后只能收了。
送走夫妻两个,谢琬把自己丢进沙发,脸埋在沙发里滚了两下,不得不面对自己需要马上搬家的事实。搬家有多费事都先不说,首当其冲的麻烦是尽快找到房子。
谢琬一时间也不困了,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开始上中介软件找房子。他对租金倒是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离谱他都能接受,谢琬挑房子更在乎地理位置和交通。首先不能离市局太远,这样他通勤时间比较短,其次交通要便利,附近有公交站和地铁站,第三,房子不能太乱太破,因为他得尽快搬出去,能拎包入住最好。
谢琬找了几个看上去条件不错的,收藏了下来,打算有时间去看看房。随后他坐起身,看着整个卧室,一时间有点伤感:他在这房子里住了快四年了,他没调到市局之前,还在绍平区分局工作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住了。原来这个房子装修其实很简单,很空,是他一点点把这个房子填满的。
谢琬站起来,一点一点看过整个房子:卧室、大厅墙上的装贴画是他逛了很久的某宝才选定的;床、沙发、书柜、书桌都是他自己买来、一个人搬运、组装的;沙发上的抱枕是他买的,沙发套特意选了蓝与黄的撞色;还有厨房碗柜里成套的杯盘碗碟,都是他细细选的,这些都是易碎品,要搬走得好好做防撞包装,肯定是个大工程。
谢琬垂头丧气地说:“飞猫精灵,播放《柔板》。”
很快,室内响起了音乐声,谢琬听了一会儿,越听越丧,觉得这音乐实在特别适合配一个‘谢琬同志音容宛在’、‘谢琬同志永垂不朽’的场景,连忙道:“停,还是播放《命运交响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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