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叶瑛听说沈观泽被三皇子关在了一间破旧无人的厢房里,她听闻后,从高窗爬了进去,之后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二人暂时无法脱困。
沈观泽第一次同叶瑛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的母妃在刚入宫时,受尽了先皇的宠爱,惹得后宫嫔妃明里暗里对她使坏,但她心地善良,并无害人之心。
先皇的爱让她沉沦,忘却了先皇是一个怎样的人。
先皇是一个冷血又博爱的人。
爱着天下苍生,但人命对他而言,又如蝼蚁般轻贱。他的母妃家是簪缨世家,先皇疑心重,最忌惮功高盖主。当火焰炸裂爆开,便只剩一片凋零的星点。
“母妃家族被灭,她当时即将临盆,气急攻心,死于难产。”沈观泽很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
叶瑛听得心里难受,道:“你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沈观泽点头,“因为我是早产出生,早些年身体孱弱多病,父皇并不喜欢我。”
现在的沈观泽,体态端正,身形高大,他褪去了在人前故作怯懦的模样,眉宇冰寒不近人情。
叶瑛道:“沈观泽,我觉得你以后会很厉害。”
烛火微弱,沈观泽看不清叶瑛,但一身艳红总是夺目,叫人难以忽视她。
沈观泽道:“何出此言?”
“不知道,直觉告诉我,你以后定有成就,”叶瑛道,“你心里藏了很多事。”
沈观泽却问了别的,“叶瑛,你可有烦忧之事?”
叶瑛细细想了想。她同沈观泽身世很像,所以从一开始便有惺惺相惜之意,她看见沈观泽清冷的眸子,便忍不住地想靠近他,想把这块冰捂在手心里,试一试能不能用自己的温度融化。
可是长久接触下来,她比沈观泽幸福太多了。
虽然爹不疼,但是娘爱她啊。她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到了盛国来,也遇见了很多很多好人,他们待她很好,她过得很好。
“除了偶尔会想家想母亲,我没有烦忧之事。”叶瑛笑着说。
两人围坐桌边,距离不算太近。窗外大雨淅沥,时不时伴有阵阵惊雷闪电,映在窗户上,很是可怖。
叶瑛在想,幸好她今天来了,不然沈观泽一个人,该有多孤独。
她把这话说出来了,“幸好我今天来陪你了,你就不会感到孤独。”
隔着灯火,叶瑛似乎听见沈观泽极小极微的笑声。她觉得惊讶,便凑近了去看那人,那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脸色看不见一点笑容。
叶瑛用两根手指欠起沈观泽的嘴角,道:“你笑一个,让我看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沈观泽看着她,试着扬起嘴角,但眼里根本没有笑意,这个笑显得很刻意。
叶瑛微笑,“看我,要像这样笑。”
沈观泽学了,但还是哪里不太对。
叶瑛哈哈笑了两声,沈观泽跟着笑了两声。叶瑛看着沈观泽学着自己叉腰笑的样子,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
她真正的笑声像一串儿银铃响动,悦耳轻快,很具有感染力。沈观泽眉间染上一层笑意,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叶瑛看得愣住,忘了笑。沈观泽那样轻松地表情只展露了一瞬间,便复原如初。
叶瑛感觉心跳加快了。沈观泽的母妃一定是一个绝世大美人,生出来的沈观泽才能这般好看。沈观泽不笑时好看,但笑起来更好看。
“我喜欢你笑着的样子。”叶瑛道。
沈观泽指着自己,不信道:“你,喜欢我?”
叶瑛没发现他省略掉了后半句话,“嗯”了一声。
沈观泽还想说什么,天空一声惊雷,吓得叶瑛往他那边一靠,竟是把他死死抱住了。
沈观泽的身体很寒冷,但心跳同她一般,很快很杂很乱。叶瑛抱住后,忘记了撒手。
次日清晨,雨后初晴。
沈观礼打开大门后,看到的是两个相互依偎,抱在一起取暖的人,叶瑛靠在沈观泽怀里睡得很踏实,沈观泽用手挡住了叶瑛的眼睛,常年紧皱的眉头舒展成好看的弧度。
从那之后,沈观泽在叶瑛面前,像一个少年的模样了,他们经常一起读书写字,也会讨论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叶瑛发现,沈观泽可以流畅地转换伪装,上一瞬跟她在一起时有说有笑,下一瞬旁边有别人时,又是瑟缩害怕的窝囊皇子样。
叶瑛天真的以为,他是用伪装来给自己蒙上一层免受伤害的保护壳。殊不知,那是野兽的蛰伏和潜藏。
叶瑛从回忆里回神,皇后已经几近疯癫地说了很多了,她只记住了几句。
“沈观礼是沈观泽杀的,他为了证明给先皇看!主动提出杀了沈观礼!”
“叶国的灭亡可以不怪在沈观泽头上。但叶国的王室,也就是你所有的家人,都是沈观泽下令处死的!他用一切向先皇证明,他可以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他对你是真心,他知道你在我父亲手里,他知道你可能会丢掉半条命,却还是选择不闻不问!阿瑛,若不是我将你偷偷救出来,你现在早就命丧黄泉了!你真当你好命不该绝,正好能遇见薛神医?”
“阿瑛……我说了这么多,你可理解我的意思……先皇、皇上、还有我父亲……他们这些男人,可以为了权利地位,什么都不要。而我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为何这般难?!”
叶瑛觉得很累。
两年来,她无法踏出皇宫,是因为沈观泽怕她知道这些真相。但纸包不住火,事实早就发生,该知道的一定会知道。
“我能怎么办?”叶瑛声音飘忽,“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
皇后死死抓住叶瑛的手,道:“阿瑛……沈观泽他用同样的谎言骗了我……我告诉了他你没有死的事,他明明答应了不会伤害我的父亲……可是我今天得知,我的双亲在流放途中,死于非命!他好狠的心啊……”
叶瑛如鲠在喉,“姐姐,节哀。”
“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有了!可我想诅咒他,”皇后把叶瑛的手背捏得泛白,“我要诅咒他,迟早有一日,会体会到失去一切的钻心之痛!我诅咒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明明前不久,皇后那般深爱沈观泽。知道沈观泽并不爱她,但她并不怨怼,而是尽力地当好贤后,她有错,但罪不至此。
爱,原来会成为最深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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