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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你回来好不好?


赵景予浑浑噩噩的从盥洗室出来,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来,却在看到屏幕那一刻,整个人都隐隐的颤抖了起来。

        他除却接电话收邮件,很少关注自己的手机。

        他的桌面和背景图,都是默认的,数年都没有变过。

        可方才手机亮起来,他划开锁屏之后,却突然发现,他的桌面背景竟然变了。

        有些昏暗的一张照片,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照片的角落里,有着半张小巧精致的脸庞。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或许是不小心碰到了拍照的快捷键,就按下了快门,有了这一张自己都不知道的照片——

        但是,不小心拍了照片有可能,难道还可以不小心设置成了背景图吗?

        赵景予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哆嗦的打开了手机上一直闲置的照片簿。

        照片簿里有照片,是他偶尔拍下来的一些资料,但翻到最后,却多了三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一张,就是那被设置成了桌面背景图的她的照片,还有一张,却清晰一点,是他熟睡的样子。

        也是只有侧脸,但拍的很清楚,应该是拍照的人拿着手机在离他很近的角度拍下来的,清晰到可以看清楚他的五官,和睡梦中,舒展的眉和微微扬起的唇角。

        赵景予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一瞬不错的望着那照片。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在她身旁睡着时,会是这样舒心的表情,他亦是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怕。

        她什么时候拍下来的?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照片?为什么,要把她自己的照片,设置成他的桌面背景图?

        赵景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打了结,却有一个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认知,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是不是,是不是她?

        可是,怎么可能……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是局内人,他深知他们婚姻的真相,深知她对他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仅仅他强行玷污她那件事,就是她一辈子的心结,他知道,不管她笑的多么开心,不管她看起来是多么的没心没肺,但她内心的最深处,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嫁给他八年,她收获的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和越来越瘦的面庞,如果她真的快乐,真的解开了心结,对他……

        她又怎会如此?

        赵景予忽而想起还有一张照片,他几乎是抖着手往下翻去。

        最后一张,有些模糊了,仿佛是她拍照时手抖了一下。

        但却依旧能辨认出来,是她和他的脸庞几乎要紧挨在一起的画面。

        他睡的很沉,浓长的眉舒展着,唇角微扬,她却睁着眼睛,浅浅的笑着。

        赵景予忽然觉得脸上有些湿热,他不敢置信的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指腹那里,满是湿痕。

        有水滴轻轻落在屏幕上,他高高扬起脸,终是在她生死未知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嘶哑的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岑安,岑安。

        你回来好不好?

        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拍下这些照片的原因,但他知道,也许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深夜相拥着熟睡的那一刻,或者某一个心平气和的说话吃饭的那一刻,她和他一样,都是对彼此动过心的。

        赵景予与宋月出的婚约私下废弃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打过照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长辈举行的宴会上。

        赵景予去的时间不早不晚,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他如今行事比从前更低调隐忍,倒也免了不少的是非风波。

        这世上,从来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他自己都是心性凉薄的人,自然对人

        心洞察的更加清楚明了。

        去了和主家打过招呼,寒暄应酬几句之后,赵景予就去了休息区。

        人群簇拥之中的,是越发明艳可人的宋月出,而在她身后,目光片刻不离她的,就是她如今的未婚夫陈竣之了。

        陈竣之是陈家长房长孙,也是如今唯一的男嗣,他不肯结婚,家里长辈都急疯了,现如今好不容易动了结婚的念头,陈家的长辈也顾不得宋月出之前和赵景予的那点子恩怨了。

        宋月出生的漂亮,家世不错,又长袖善舞,陈家的长辈小辈很快就喜欢上了她,她和陈竣之交往不久就订了婚,订婚戒指十分的谣言醒目,宛若鸽子蛋那样大小的钻石,真是刺的无数女人眼睛和心一起疼。

        赵景予不惹事,可是非却惹上门来。

        他认得那几个人,是陈竣之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平日里风评都是极差的子弟。

        几个小年轻的言语挑衅,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气定神闲的喝他的酒。

        那几个人却渐渐的恼怒起来,骂骂咧咧的砸了杯子,眼瞅着就是要生事儿。

        宋月出却挽着陈竣之从人群之中走过来。

        陈竣之这名字起的不赖,但人实在有些寒碜了,还没有宋月出个子高,却又矮胖,站在她身边,真是不堪入目。

        旁人不知多少惋惜的,尤其那些宋月出的追求者。

        但赵景予却不这样想,宋月出如何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他不会操这样的闲心,也没工夫操闲心。

        “赵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几个朋友喝多了点,打扰您了吧?”

        宋月出笑的眉眼弯弯,陈竣之却不乐意了,一张胖脸拉的老长:“月出,你搭理他干什么?”

        “老朋友见面,总要打个招呼不是?”

        宋月出回头对陈竣之一笑,那笑容更是灿烂,陈竣之立时就偃旗息鼓了:“行行,那我陪你!”

        “赵先生,我听说您太太如今还是音讯全无,哎呀,真是可惜,您可要节哀……”

        “宋小姐如果是过来打招呼的,那现在招呼也打过了,可以走了吗?”

        赵景予面无表情,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仿佛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不过,她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他赵景予,从来都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和颜悦色。

        宋月出脸色微微一变,眼底就有了委屈。

        陈竣之立刻就恼了:“你别给脸不要脸,月出这么善良,被你欺负成这样还拿你当朋友,你还敢这样和她说话!”

        “陈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宋小姐现如今是您的未婚妻,我若是和她说的亲热,把您置于何处了?”

        “你——”

        陈竣之立时哑口无言,一张胖脸憋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宋月出心里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跟着这样的男人,总是颜面扫地,再看赵景予……

        她心里的憋屈和怨恨更是浓深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是岑安,凭什么不是她?

        “竣之……赵先生怕是心情不好,毕竟他的太太……唉,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

        陈竣之碰了个钉子,心情正不好,听得宋月出这样说,就正好顺势而下:“月出,我妈刚才正找我们呢,我们过去吧……”

        宋月出柔顺的点点头,转身随着他走了。

        只是在走了几步之后,宋月出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端坐在那里沉稳如山的男人轻轻一笑。

        她的笑,透着几分的讥诮,诡异,让人捉摸不透,赵景予握着酒杯的手指,却是蓦地收紧了一些。

        陈竣之这样的出身,有什么消息,总比他们来的快知道的多,宋月出方才那个表情,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她想要做什么?赵景予不由得倏紧了双眉,只觉得本就沉重的心情,越发的晦暗阴沉了几分。

        一个月后。

        原本一潭浑水般的京城局势,终于拨云见日,彻底落下帷幕。

        薄先生重新回归权力中心,昔日鸡犬升天的乌烟瘴气一堆,顷刻之间化作鸟兽散。

        宋家形势尴尬凶险,却因着宋月出成了陈家准儿媳妇的缘故,到底得了几分的颜面,堪堪保全了家业,但宋先生却是暂时停职在家,虽是赋闲,但却并未被摘掉头上职务,说不定哪一日就又重新回去了。

        但赵家相比之下,却更显落魄。

        赵景予在宛城的所有事业全都停滞,公司停止运营开始严查整顿,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赵家从原本的别墅里搬出来,一大家子四分五裂,就算如此,赵至诚和赵太太租住的小公寓里,也塞了几个小辈的孩子。

        整日里吵吵闹闹,赵太太直嚷嚷着头疼不已,往日使奴唤婢的生活惯了,如今做饭买菜都要自己来,不过一个月,赵太太就被磋磨的一病不起。

        病的厉害,却又得不到好的照顾的时候,赵太太更是气怒攻心,不停咒骂岑安,骂完岑安,又要骂儿子,骂他好端端的阳光大道不走,偏要自寻死路,骂他把一大家子折腾成这样潦倒落魄的样子,骂到最后,总是哭的撕心裂肺,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赵至诚最初还劝她,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搬了出去。

        如今他一无所有,党籍都开除了,还怕什么?直接光明正大的搬到了小情人那里去。

        那小情人倒也算有些情义,昔日从他身上搜刮了不少钱,如今他落魄了也不嫌弃他,两个人加一个女儿,三口之家倒是过的和和睦睦的。

        赵至诚知道自己这辈子官运也就到头了,不由得生出了要和小情人建立新家庭的美好愿望了,男人有了外心,立刻就变的狼心狗肺。

        他整日不回家不说,更是一分钱都不拿回来,好容易哪一次回家一趟,对着赵太太就冷嘲热讽,两人有一次争吵的太厉害,竟然互相揭起了对方的老底……

        赵景予一直未曾逼问赵太太昔日岑安小产一事的真相,却不料从父母的争吵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而这一切,竟然还是在父亲的授意默许之下,母亲亲手做出来的孽。

        赵景予原本不明白,岑安并不是心性脆弱的女人,若非如此,早在昔日他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她怕是就已经疯了,单单没了孩子,岑安就算再受刺激,也不至于疯掉,但如今想来,倒是明白了。

        怕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真相吧。

        他忽然觉得很讽刺,他自己知道,他这个家够肮脏够冰冷,可却未曾想过,竟然会脏到这样的地步,恶心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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