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劳瑞
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阴沉而广袤无垠的天空常常雷电交加或是阴云密布，就好像这个星球之外萦绕这一层灰色的烟雾，看不见天光之后，再加上恶劣的天气，整个世界都变得毫无希望可言。
深夜如潮水一样会侵蚀掉每个自以为并不害怕黑暗的人，但是人们害怕的也许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中潜藏的一切不祥。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劳瑞晨起，隔着玻璃望着飘满香樟叶子的大街，那里除了巡逻机器人的身影就只有少数几个遛狗的邻居。
劳瑞的房子在西区的帕特里克大街上，这里距离市中心较远，相对安静，门口有马车随时候命，因为巡逻机械的设备充足相对安全，很多银行或是委员会的中层喜欢居住在这边。
房价当然不低，但劳瑞的新工作足以支付这份要命的租金。
医疗统理委员会大概率是不喜欢他的，但是劳瑞无所谓，他之所以接受这份工作也不是为了讨这群在自己头顶作威作福三四十年的糟老头子的喜欢。
他只是对自己之前的工作刚好感到厌烦了，觉得那份工作没什么成就感了，而且说实话，他也有自己的追求。
当然不可能是对抗疯帝阿德让那么伟大，但也不是混吃等死，和其他人一样对阴沉的天空感到绝望，然后整日里把自己灌醉。
他的一个建设会的叔叔就是这这样，如非必要，整日就在屋子里醉生梦死，从来不出门，一直到一个月前把自己喝死让劳瑞去参加他的葬礼为止。
劳瑞在他的棺材前默哀告别的时候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劳瑞的新工作也是葬礼上来的，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和他在葬礼上会面，然后问他最近有没有事做。
“我能有什么事情？”
六十多岁的劳瑞胡子和头发花白，身材魁梧的却没有几个年轻人比的过。
好友霍华德是医疗统理委员会的人，他看上去一如年轻的时候英俊，虽然岁月流逝，脸上难免增添了皱纹，但他的气质儒雅，为人又彬彬有礼。劳瑞敢说，他应该仍然像过去一样受女人欢迎。
“艾尔莎还好吗？我听埃拉说她有一阵搬到诊所去住了，和那些城市保卫队的人挤在一起？”
艾尔莎是霍华德的夫人，她在建设委员会的职务比霍华德还要高，头脑敏捷而且办事果决，前一段还有人谣传艾尔莎是跟着城市保卫队的一个小鲜肉跑了。
劳瑞面露调侃。
霍华德似乎有些尴尬：“我已经习惯了，她总是比我富有激情。我可不敢管她。”
劳瑞故意面露不满：“得了吧老弟，有你这么帅的一位先生，她还想要怎么样？”
霍华德似乎招架不住，匆忙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怎么样了？还是在干之前的工作吗？伦道夫长老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们还是不肯松口吗？”
伦道夫是他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一位大人物，对方因为他法办了他的侄子而怀恨在心，如果不是那人，劳瑞现在应该和霍华德谈笑风生了才是。
劳瑞沉默一秒，而后微笑着：“有些事情我同样也习惯了。”
似乎疑惑他的态度，霍华德还是忍不住追问：“你真的不生气？”
劳瑞“呵呵”两声，给了他一拳。
霍华德被捶的闷哼一声，苦笑：“老兄别挟私报复啊……”
劳瑞毫不客气的又是一拳：“请你喝酒去不去。”
然后两个人出了那个葬礼，就近去了南区，那里是出了名的红灯街，红灯女郎们被红灯防护罩笼罩着，在一片朦胧暧昧的红光下依照暴露，身姿摇曳，站在那里朝行人抛媚眼。
然后街道的两边无数低矮的楼房耸立，故意做旧的街区里九拐十八弯的巷子，让不熟悉的人进去了就找不到出路，传言还有地下街区，那里有黑市，但入口需要经人介绍才能进去。
街道上两边到处都是热闹的酒吧和娱乐场所，ktv、小酒店、游戏城、小吃店、拳馆、台球馆……各种可以聚集一堆男人的火热场所，白天歇业，夜里红火，藏污纳垢，不是良民去的地方。
霍华德略显尴尬的跟着劳瑞去了他平时喝酒的地方，一家名叫“10”的地下酒吧。
人比他想象的少，环境也比较清静。
因为霍华德的提议，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房间谈话，霍华德这次说明来意，他代表建设会过来，希望劳瑞能接受一项任命。
“现在有一个特殊的职位空缺，你做的工作白加灰，这份工作也是白加黑，但相对来说要黑很多，甚至有可能漆黑的。”
“漆黑？”
“你应该听说过神异吧。”
“知道，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过。”
“很好。神异其实说白了其实就是关于第四种物质状态力量的应用。这方面的资料可以等我说完了你再度了解。现在就是说，神异是存在的，而现在有一份需要经常和神异者打交道的工作。我们觉得你比较合适。”
“为什么是我？”
“你背景清白，医疗委员会和我们都认可你的能力，另外还有三位候选人，我们都接触过，但建设会认为最合适的人还是你。”
“你没有说清楚老兄。”
“好吧好吧，因为你的生存能力最强。”
“也就是说，有危险。”
“是的，相当危险。”
“哦豁。”
“不瞒你说劳瑞，确实是一份相当危险的工作，现在已经有一位候选人死了。”
“老兄，你不会说的是我叔叔班奈特吧？”
“额，是的，他被吓死了。”
“我们刚从他的葬礼过来，你就给我说……算了，他胆子那么小，你们不应该选他的，看来这是一个相当需要平衡的工作，大家都想着要让自己人上，保密程度也很高。”
“是的，是的。”
“那这份工作有什么好处？”
“目前开出来的薪水，你可以在西区大部分地区租赁一套房设施一应俱全，大部分开销的都能报销掉，一个厨师，一个非人族的生活女仆，一位司机，两个护卫。还有一整个秘书团。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我们可以额外满足。”
额外满足的意思就是，建设会承担这部分开销。
但劳瑞关心的是：“伦道夫见到我，是我给他行礼，还是他给我行礼。”
“……”
霍华德沉默良久：“在外人面前，你们互相行礼，但没有外人，那就是他给你行礼。”
“我答应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回去……”
“秘书团裁掉，护卫和其他人的薪水折算给我。”
“为什么？”
“你就说行不行吧。”
“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
第二天一早，劳瑞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制服但肩膀上是红色肩章的年轻人，他显得非常温和有礼，沉静睿智，问清楚劳瑞的身份后，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纸质资料递给劳瑞。
穿着厚睡衣的劳瑞在雾气蓬勃的天气里，顶着一头乱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傻帽一样。
“在这里签字先生。”
一个水晶面板被年轻人拿出来。
劳瑞咬着笔帽签字完毕，年轻人就迅速走进雾里告辞了。
然后就是他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研究送来的东西，对事情也大致有了一个了解。
所谓的神异存在的时间的已经不可考据，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出现在人类的世界，区别只在于他们活跃的程度频率。
在这个时代，神异成为了人类抵抗疯帝阿德让的手段。
不过具备神异的人在这个时代仍然是少数，所以，当前的城市会议虽然秘密组建了很多神异组织，却也不得不围绕他们，组建更庞大的配套设施去配合他们。
其中就包括为神异提供一个可以发掘他们的场所，一个可以为他们进行治疗的地方，有必须还可以让人在那里学习。
根据给他的资料内部的说法，因为目前成立类似这样的场所才只有十三个，所以，他们的经验也略显不足，很多职能还要等待进一步的探讨才能明确。
而目前，他的主要职能有三项。
他要任职神院的工作，因为坎兰历史悠久，成立的时候定位就是古典城市，复兴文明，七神神院一直以来都是以文化博物馆的形式存在的，表面上的这份工作他必须要做好。
疯帝危害人间，释放了各类生物毒素，其中未成人疾患“卡莱文血症”目前已经感染了数千的未成年儿童。根据城市法成立了深度治疗区，属于二级保密项目，目前他任职的是开设的新的第十三个治疗区，由他全权负责。
是培养能够为神异者服务的医疗部队，不管是他的老本行审讯官也好，还是新的组织，他需要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让大家看到成果。
这三个目的就像是三层盔甲套在劳瑞的身上，而他要恪守这些秘密，且很好的完成这些职责。
劳瑞看了一下后边的工资报价，非常愉快的给自己的秘书柏妮丝小姐打了电话。
那位小姐很擅长沟通，而且办事能力出众，能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几乎没有缺点，如果硬要说的话，她很贵。
但那就是劳瑞的问题。
他想，一个厨师，一个司机加上两个护卫和一整个秘书团的工资，应该够用了吧。
“打扰我有什么事，老香蕉！”
对于某人的深夜打扰，柏妮丝似乎很生气。
和柏妮丝小姐通话的时候缺乏准备的劳瑞不得不照着纸上去念：“我看看，奥，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哦，亲爱的小姐，他们居然给你六个零的工资呢。”
下一秒，柏妮丝的语气温柔，且十分亲切：
“亲爱的院长，我需要细节。”
柏妮丝小姐动作一如既往的快，在联络结束后就尽快赶来劳瑞家中，在阅读过劳瑞提供的一部分资料后，柏妮丝小姐很快提出了几个问题，和劳瑞简单商议了一下开端的一些事宜。
“你要带一些审讯人员走吗？”
“当然，当然。”
劳瑞当然不会一穷二白的过去，毕竟，现在万事开头难，而且第十三个深度治疗区早已经运行停当，他相信目前的掌权者不会欢迎他这个突然凭空而至的高层。
两个人商议妥当，柏妮丝告辞离去。
劳瑞在家里又等候了一段时间，直到接受到要求他上岗的加密信息，这才愉快的将颓废了一段时间的体态仪表进行修整。
要工作的当日，他几乎是凌晨五点就开始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
看着窗外的一切他激动万分却又神情祥和，一直到六点半，他开始走进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不需要额外的厨师，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因为从事的职业特殊，他并不想组建家庭。因此孤身一人，却也将自己打理的还算井井有条。
六点五十，他给自己做了一旁早餐，食材全部是政府发放的，上好的培根肉，两个煎蛋，一个烤土豆，撒上他自己买的香料，色香味俱全。
七点十五他吃完早餐，门口终于开来了一辆悬浮飞车。
从他所住的西区到北区悬浮飞车只要半个小时就到了，神院比他想象的要大，气势磅礴，他的车从门前经过，可以看到公路边的广场喷泉起伏，一栋巨大的肩披丝带的女神像双掌虚虚叠握，她则身躯前倾，注视着手中诞生的生命。
悬浮飞车带着他快速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任何人的护送，他直接从地下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直达他办公的第四层，左右两边和正前方都是宽敞的长道，斜前方是护栏围成的正方形结构，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拿着一个文件袋站在正前方的走廊里等他。
劳瑞迎面走去，穿着神官服的他一改往日的老油条的形象，亲切又不失礼的朝美女微笑着：
“美丽优雅的柏妮丝小姐，很荣幸能再度与您相见。”
“我也是。”
柏妮丝小姐只微笑了一秒，然后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啦？”
劳瑞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步朝办公室迈步，柏妮丝在他身后变动：“我劝你最好慢一点走。”
劳瑞立马知错能改，脚步放缓。
柏妮丝从身后跟上来。
她一向热爱打扮，哪怕是在这种高压氛围下，她依然每日异常得体，神采奕奕。
“你还记的赫克托吗？”
“当然。他是伦道夫长老的人，也是北区的巡街人，我记得他手下有一只小队因为走私犯罪被我们审讯过，他还来找我说清过。我对他的印象不算恶劣。”
“唔，他升官了。”
“哦，老天，希望他对我的印象也不算恶劣。”
两个人并肩向前，十分有默契的走的就像是乌龟在爬。
“他是神异者，在一次任务中为了保护队友而大开杀戒，伦道夫给他找了一份新工作，让他做监察官，类似神异者的清道夫……”
“你是怎么知道……算了，柏妮丝小姐，干得好。”
“还没完呢，他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他接到了匿名投诉，说你这个新建的部分里有未知的神异者，他来确定对方的身份。毕竟是特别时期，如果是一个无组织的野生神异者，他想考虑招揽的可能。”
“我还没有开始上任了，我的手下就开始干活了？”
“不仅如此，这里边有些内幕，我暂时也没有弄明白，你最好谨慎行事。”
“好的，亲爱的柏妮丝，我觉得我一个人的地下停车场有点浪费。”
“也许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有两辆车。”
“那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柏妮丝似笑非笑着离去，劳瑞也来到了自己位于神院顶层的办公室，三道明处，三道暗处的防御线能最大限度保护他的安全。
而且这些人全都是他做审讯官的老队员。
一个身材高瘦，脸上肌肉紧绷的男人走了过来，其他人全副武装，他却一身轻松，褐色头发竖立显得他脸更长，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长得不赖。
“明科。”
“老大。”
劳瑞和他打了个招呼，两个握了个手，明科低头凑近他的肩膀：“那伙计我打不过，要我跟你进去吗？”
劳瑞微笑的脸色不变，拍了怕他的肩膀：“没事，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保持着轻松的神情，劳瑞推门走进办公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办公室，室内的一切都显得很昏暗，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摆在靠墙的两个座椅中间，就在他们旁边是一张很大但也空旷的褐红色办公桌。
靠墙的书柜就在办公桌后边，上面也是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劳瑞遗憾自己没把家里的花草带一盆来，以前拍的动态照片，奖杯也应该带过来。
然而，他没来得及遗憾太久，暖黄色小灯忽然熄灭，然后再度亮起，劳瑞眨了一下眼睛，看到一个男人的手沿着小台灯的开关线瞬间浮现。
其惊悚程度不亚于白天见鬼。
不仅如此，那男人还有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像是被利刃对着脸来回划拉了几下，留下了一些细密且深刻的疤痕。
但他还是不丑，黑白交杂的头发三七分，没有用发油，看上去略显蓬松凌乱，他眼睛上挑，双眼略显失神，鼻子挺拔，唇线柔和，气质沧桑又略带坚韧。
上次穿的制服，这次西装革履，肩宽腿长的优势体现出来了，可惜，有点驼背。
“阿莉卡。”
“什么？”
劳瑞如芒在背，脸上却不动声色，赫克托仍然玩着小灯，看也不看劳瑞一眼，语气冰冷：
“把一个叫阿莉卡的女人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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