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紅小生
「葛蔓蔓！出大事了！」
大清早便接到電話，聽到蕭瀟連名帶姓的吼出自己的名字。不過她早就習慣了好友如此神經大條，笑問：「什麼事啦？」
是因為杜衡結婚的事？昨晚桃桃不是說蕭瀟答應了當伴娘嗎？
「李！雲！容！他要來楚鎮！來這裡拍戲了！」光聽聲音，蔓蔓就已經想像到那一張生動萬分的臉。電話那頭似乎在喘著氣。遇上教人驚喜的事，一般人的反應似乎都是震驚大於喜悅的。
「你慢慢說，我在聽。」蔓蔓努力掩飾笑意。雖然不太理解蕭瀟何以會癡迷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可是蔓蔓這幾年一直聽她成天嚷著我家小雲雲這樣那樣的，也知道她付出了真情實感。在李雲容還在演配角寂寂無聞時，她就開始追捧他，到如今人家已經成為一線的當紅小生。
「行程是保密的，就是這兩天粉絲群才炸出消息來！」蕭瀟仍難掩激動。「黃經理和娟姐也不跟我們說！」
「可能這事兒是直接與單位溝通，他們也不知情呢。」蔓蔓覺得飯圈女孩的消息已經是走在最前線的了，大概是魚兒未上勾已先聞到腥的那種程度。
「他們下周才來，到時我們戲院應該關門不營業了，你猜我可以去當群演嗎？他們拍的戲份用得上我這樣的正牌員工吧？我不用演，就可以完完全全代入！」蕭瀟沉浸在喜悅當中。
蔓蔓記得蕭瀟曾經說過李雲容就是她的光。在美院時，有一個條件不錯的師兄追求過蕭瀟，她也同意了，最後不到三個月就鬧分手，男方對外說受不了她追星太入迷。後來追星女孩的名聲便傳了開來，蕭瀟也沒有辯解過，還笑說這正好擋走爛桃花。
「下周你就開始休假，剛好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蕭瀟語氣中不無惋惜。
事實卻是，蔓蔓非但沒有錯過，還好巧不巧的跟李雲容碰個正著了。
原來劇組除了在鳳翔劇院取景外，還會待在楚鎮拍攝兩個月，主要行程竟然是在美術學院。
蔓蔓是在尹教授辦公室裡，才知道了劇組會直接徵用她們九月份的畫展作劇中的場景。據說這部電視劇是國家級規模的大製作，一共五十集，其中一個重要角色就是學畫的。影視劇集能用上畫展的鏡頭，也有幾分宣傳之效，美院和鎮上單位沒可能不同意的。本來小小的畫展，因緣際會之下受到四面八方的注意，是蔓蔓未曾想到的。就怕到時驚動了本鎮以外的媒體，要接受採訪什麼的。
「該做的就做，可以不管就不管。」尹教授不排斥這事，卻也不太熱衷。那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在蔓蔓意料之內。
「畫展白天照常開放，晚上才借出給劇組。」教授輕呷一口香茶，幾片茶葉浸泡在青瓷茶杯中，微微的飄浮在水面。
「晚上也要安排同學值班嗎？」蔓蔓不知道劇組是否需要協助，更怕展品在拍攝時有什麼閃失。
「院方會安排。」尹教授輕笑。「反倒是你，別事事操心，又忙了過頭熬出病來。」蔓蔓乖順的應了下來。
「男朋友會過來看嗎？」老師又問。
「他工作忙，如果有時間會來的，但也不一定。」她還真說不準，石磊說過下月要到工地親自參與石雕製作，到時未必能抽到時間吧。
聽到此話，尹教授的表情似乎有點可惜：「我還挺期待見他的，看看誰能讓你這般癡迷。」蔓蔓兩耳一熱。
她上次來交上三幅新作時，老師說了她又回復了原來的創作狀態。蔓蔓不想讓老師覺得她在戀愛中是一頭熱的。
「瞧你臉皮薄的。」她看到老師眉目間的笑意，才放下心來。
不同於六月底在辦公室對談那會兒，蔓蔓已走出了低迷期。她慶幸還有這樣溫柔又理性的長輩，一路見證自己的成長。這種亦師亦友的關係讓人珍惜。尹教授與哥哥嫂嫂不同，跟她相處時，有輕鬆的打趣，也有真摯的關心；有適切的提醒，也有溫和的批評。
晚上，她就把李雲容的事跟石磊說了，說的主要是蕭瀟的反應，在畫展取景一事只輕輕帶過了，她沒那麼在乎，反正要上電視的也不是她本人。
「不知道蕭瀟有沒有告訴歲晏呢？」蔓蔓還真想知道，在好友心中歲晏和李雲容究竟誰更重要。
他用修長的手指，從狸狸的頭部沿著後背輕輕撫摸至尾巴，讓牠舒服得眯上眼睛。把貓咪放到小圓床後，才坐上床去，與她並排靠在枕上。
「他知道了也沒什麼，只有陪女朋友追星的份。」石磊熟知歲晏的脾性，他不會把那種單向的崇拜和雙向的愛戀放到一頭比較，也不至於為男明星吃醋。
蔓蔓剛吹好了頭髮，這時穿的是一條吊帶的黑色睡裙。她很少穿黑色的衣服。石磊頭一回見她這樣穿時，神情雖是一貫的模樣，但吻得特別激烈。再冷靜自持的男人，面對新的刺激也會受影響吧。她享受情人之間的耳鬢廝磨，也喜歡此刻靜靜的睡前時光，可以任意的聊聊家常。
「你有想過去拍電影嗎？黃媽李嬸她們說你不當明星浪費了一張臉。」蔓蔓靠在他結實的肩膊上。
這清俊的眉眼，還有那溫文儒雅的氣度，放在人群裡確實顯得出眾。
「沒有演戲天份。」他笑說，想了想又補充道：「聽過『不許人間見白頭』？」
美人自古如名將，
不許人間見白頭。
蔓蔓嗯了一聲，腦海中閃現了幾張年輕便香消玉殞的臉，包括兒時看過的電視劇中飾演林妹妹的女演員。得天獨厚的臉容，未必帶來幸福。這世代，公眾人物活在浮躁喧囂的網絡世界，更無法撇清。
「人愈活愈老，最正常不過。當明星的卻不能老。」石磊看事情總能直面本質，這樣的男人，她應該不會再遇上了。
「你這樣說我還挺好運的，當年差點就當上了童星。」蔓蔓笑說。
石磊看向她，露出少見的疑惑表情，想到主動的肯定不是她。
「是我媽。她帶我去試鏡。」蔓蔓本來被他的反應逗笑了，說著說著卻漸漸的收斂了笑容。「我七歲的暑假，s電視台要招募童星，拍一個飲品廣告，拍完還要當一個兒童節目的常駐小演員。」
石磊還是第一次聽蔓蔓提起母親，四合院裡也沒有她的照片。
「我當時傻傻的跟著她去試鏡了，去城裡的那幾小時車程特別難熬。」
她母親的娘家人住在南城，一家人兩三年才回去一趟。在那之前，蔓蔓年紀還小記憶不深，又或許有哥哥伴著，時間特別容易打發，不覺車程如此難磨。
「試鏡的地方，有好多小孩子。」蔓蔓把這段塵封的記憶翻了出來，心裡早已塵土飛揚。
「有一個小女生，眼睛亮晶晶的，臉蛋和嘴唇都紅撲撲的，兩條辮子上綁了藍色的蝴蝶結。滿場叔叔阿姨的打招呼，在小組試鏡時也很有演戲天份，要哭就哭，要笑就笑。」
「到了複選，就只得我和她了。」她合上眼想了想。「我記得她的名字了，她叫陳佩麗。她最後有沒有拍廣告，我也不知道。」蔓蔓沒留意演藝圈，況且真成了明星，改了藝名也不一定。
「我媽跟我說，明明是我長得最好，卻落選了，是因為我笑得不好看。」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懂什麼呢？就覺得是媽媽嫌棄自己了。她這樣說了以後，有一段時間我拍照都不敢笑，也可能是不知道怎樣笑才不醜。」
「她看到我的照片，卻又說，你怎樣苦著一張臉，難看。」
「我爸後來安慰我，說落選了不是壞事。我才知道他跟我媽大吵了一場，我媽堅持要我試鏡，還想好了我當上了小演員後，在城裡錄節目，就得轉到城裡的小學讀書，她陪我住在舅舅家。」
「沒幾個月後她還是搬到南城了。」
石磊把蔓蔓抱住了，上衣很快濕了一塊，不知道是他心內的翻騰，還是她滾燙的眼淚，讓胸前熱了起來。
「沒有離婚，卻不住在一起，是分居吧？」
沒有帶上她，過了幾個月，才又想見見女兒。
「她叫了大舅舅到鎮上來接我到南城去找她。她住的房子，地面的一層是一間中藥店，第二和第三層才是住人的。」
「一走進去，都是鹿茸那種補藥的氣味。走上樓梯，到了那一層的盡頭，是一排窗，燕子在外面築巢，把手伸出窗外大概便能抓到牠們了。」
「我住的房間，有一個小櫃子，一翻開，全是芭比娃娃的衣服鞋子帽子，我從未看過這樣精巧的玩具。」
「我都翻出來玩了。芭比娃娃是一個小女孩的，我只從照片看過她的樣子。這中藥店是她爸爸開的，但她和媽媽住在鄉下，一年才過來一兩回。」
「我媽和小女孩她爸就住在三樓。有一天我偷偷上去看，一開門便有一股刺鼻的氣味，是一種很濃烈的香水味。」
即使沒能收住淚水，蔓蔓還是一直說。說到這時卻有一種反胃的感覺，幾乎要打住了。石磊輕拍她的背，吻向她的髮心，關切的問：「要喝口水嗎？」
半晌，她才搖了搖頭。
「房間的牆上掛了一幅裸體畫，上面畫著一對男女。」
說完這一句，她就說不下去了。
「我本來沒打算說這些的。」她笑了。「我上個厠所，你先睡吧。」
石磊看著她步履如常的走進了洗手間。待她關上了門，他才隔著門說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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