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留言

不可直视的人心，在被血淋淋剖开后，是令人作呕的腐朽与恶臭。

        夏云卿想过很多的原因，也为徐亚亚找过许多的理由，没有一条能够穿越十年的岁月，去探测复杂多变的人心。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江南乔对她说的那句“可贵的一成不变”竟是直接道出了她和徐亚亚之间的纠葛根源。

        江南乔也很意外，原本以为敲诈勒索都难定既遂的案件，居然扯出了板上钉钉的数罪并罚。

        城北区公安局内，局长蒋敬忠握着苏见谦的手，指着江南乔大加赞赏：“我们局里的张队都说了，江小姐这次可是帮我们立了大功，局里正考虑给江小姐发一个见义勇为奖呢。”

        苏见谦笑得与有荣焉，一副“这安排甚得我意”的样子。

        江南乔连忙摆手拒绝，她可不想这么高调，再说她也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夏云卿对她眨眨眼睛，附耳道：“这荣誉对记者身份有加持作用，你受之无愧。”

        出公安局后，他们三人去附近的私房菜馆吃了一顿便饭。

        苏见谦用公筷给江南乔夹菜的时候，夏云卿终于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什么，单手托腮盯着面前的男朋友和老同学，悠悠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俩到底是啥关系了吗？”

        “兄妹。”

        “朋友。”

        异口不同声，苏见谦怔愣，江南乔懊恼，夏云卿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云丝木耳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

        “想好了吗？”颇有些审问人的气势，“你们谁先说？”

        江南乔终于见识到了新闻女主播气场全开的样子，同情地看了眼苏见谦。也只有这样的女朋友，才能拿捏住那样的纨绔。哦不，曾经的纨绔。

        苏见谦笑了，他的五官本就精致，周身散漫的气质为他增添了玩世不恭的味道，笑起来后眼睛里仿佛散落了银河碎片，熠熠闪亮。

        夏云卿都看呆了，交往一年多，她从未见过笑得这么磊落温和的苏见谦，仿佛拨开了阴云迷雾，露出的那片令人心醉神迷的湛蓝晴空。

        苏见谦收起嘴角，眼中笑意仍在，修长好看的手拿起旁边的紫砂壶，为夏云卿沏了一杯茶。

        话却是对南乔说的，只听他温声道：“作为朋友的话，介意我把过去解释给云卿听吗？”

        南乔郁闷地戳了戳碗里的绿豆糕，她有啥好介意的？亲密的爱人之间分享再多的秘密都是顺理成章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不堪的秘密，可能对于苏见谦来说，也算是难堪的，他都不惧泄底了，那她自然也没啥可说的。

        经此一事，南乔也终于承认，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放下了心结，也放下了年少时那些懵懂无措的感情。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又恍若新生。果然回来还是正确的选择，一味地逃避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苏见谦三言两语解释了前因后果，得知真相的夏云卿有些手足无措，她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走到南乔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抱住了她。

        “对不起，江南乔，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夏云卿的嗓音带了喑哑和哽咽，“难怪你当年的高考……”

        高中时候，江南乔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天才少女，永远的榜上第一，最后高考却没有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进入一流学府，很多同学都非常意外。那时候她还跟徐亚亚讨论过，觉得所谓的天才少女也会阴沟里翻船，不过尔尔。现在想想真是一叶障目不自知，自以为是徒可笑罢了。

        被抱住的江南乔感觉到被香甜的温软包裹，酸涩眼睛里盛不住的眼泪滑落在夏云卿的肩膀上，她伸手拍拍夏云卿的背，温柔回应：“都过去了啊，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爸妈看到我这样也会很开心的。”

        “以后在c市，”夏云卿哭得更厉害了，不由分说道：“你认也好，不认也罢，我就是你的铁杆闺蜜了。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江南乔无语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的，刚被闺蜜出卖地彻底的夏云卿也不长点心，就这样又认了个闺蜜？

        江南乔边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夏云卿，边朝苏见谦做口型：“怎么办？”

        苏见谦也是无奈扶额，感觉自己的女朋友貌似被激发了什么属性，居然有点可爱。

        周二上班，南乔不意外收获了部里同事或真或假的关心和问候。上班没多久就光明正大在最忙碌的周一请假的新人，在残酷的成人职场中会被如何评价，南乔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从来没想过让每个人都能喜欢自己，也不想去刻意讨好任何人，自己能做的就是专注自身，克己复礼。

        只不过销假还是要自己去向直属领导解释清楚的，无论他是否知情，这都是一种基本的职场礼仪。

        从主管办公室出来后，秦姐发了两个链接给她，是她写的那篇报道分别在公众号和纸刊发了。最后的定稿里，她按照秦姐提供的思路，在收尾的地方把老菜场改造的相关内容加进去了。

        之前关于老菜场改造的说法很多，公众有赞成有质疑的。作为地方报纸，南乔这篇文章正好借这个点，从官方角度出发，向公众做了一定的宣传和解释，也有效避免了民间小道消息或不实流言的扩散。当然，她的第一手资料来源于何岸泽，也把文发给他看过，确保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这次，南乔顺手也把链接转发给了何岸泽，加上一个可爱的谢谢表情。一时又觉得好笑，这人，估计已经被自己谢麻了。

        真是每天都在乐于助人的何哥哥啊，不过，他那么冷清的脸知道这么热情的心吗？

        江南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点开链接认真看着。纸媒的报道主要都是文字，而公众号的话可以加的东西就太多了，除了漂亮的排版、真实的图片、俏皮的表情图外，中间还剪了一段探访和采访的小视频，南乔在里面露脸时间还不短。

        南乔看自己的视频有些不自然。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对过这样的镜头，自己平时自拍小视频都很少玩，缺少专业系统的训练。但现在当了记者就不一样了，想到以后这样出境的要求肯定不少，南乔想以后有时间还得对着镜子多做表情管理才行。

        自己看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却不知别人看自己又是另一番体会了。没多久，公众号后台就收到了很多留言，后台营运的小姑娘忙着筛选各种留言，但关于“我们地方报纸什么时候招了这么漂亮的记者小姐姐？!”

        “记者小姐姐好甜好美好鲨我”

        “三分钟，我要这个记者小姐姐的全部资料”

        “记者小姐姐看上去好嫩，是实习的大学生吗？”

        “记者小姐姐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有好的新闻素材联系你们。”

        ……诸如此类留言如弹幕般不断弹跳出来，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这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谁也不能阻止广大网友那一双双善于在各种新闻里发现美的眼睛。

        也有不少认真看文章的网友。

        “做的很用心，很多都是小时候的记忆，看到这些一如既往的小摊子，眼睛都慢慢湿润了……”

        “小时候，妈妈每年都要带我到钟记裁缝那边去做衣服，老师傅做的衣服可漂亮了，现在看都很时尚。真没想到，老师傅还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士，向英雄致敬！”

        “以前的手艺真的很棒，前段时间搬家还收拾出了钟师傅二十多年前给我做的黄裙子，被女儿看到了，惊呼好看，今天美美地穿学校去了。”

        “我觉得密码锁一点也不好用，还是习惯用钥匙，可是现在想配把钥匙都找不到地方，谢谢小编提供的地址，收藏下来了。”

        “每天那么多人骑电动车，一旦坏了真的满大街找修车的人，都是以前的手艺人在干，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会修车的人，现在愿意静下心来学手艺的人真的不多了。”

        “很多都是时代的产物，凝结了时代的回忆，但不应该被时代抛弃，建议做一些文创或者周边，政府也可以出台一些扶植措施，希望这些老手艺能被保留下来并且更好地传承下去。”

        也有关注文末菜场改造消息的。

        “青阳菜场改造的消息传了好多年了，看来今年终于要动工了，希望能真的造福老百姓吧，别整的虚头巴脑结果还不实惠就行了。”

        “我就住在那个老菜场旁边啊，虽然买菜很方便，菜也很便宜，但环境真的太破了，一到夏天蚊虫鼠蚁还有各种发酵的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听说这次请了特别有名的设计师来改造，还是挺期待的。”

        后台运营部门经过筛选和请示，把精选评论留在了留言板。关于对记者小姐姐的追评，部门领导很是接地气，把一个“想和美女小姐姐做同事”的留言公开，同时进行了回复“大门向你敞开，欢迎各路人才来报。”

        毫不犹豫地做了一波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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