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伤心地
“我不信,我要听审。”荣天华找到任思吵道。
“你在场的话,花千月怕会恃宠而骄,拒不认罪。而且你若控制不住乱说话,会影响判案的。”任思皱眉道。他一方面也希望荣天华能在场听审,好让他对花千月彻底死心,一方面又怕他坏事。
“我……我在门外听,保证不说话,不干涉你们。”荣天华说道。
任思看着他,追问一句:“你保证?”
“我保证。”荣天华坚定地点头。
审问室中,任思、柳青青、唐二在坐,这次审的是花千月的贴身丫鬟水姬。荣天华在带犯人来时先行躲避,待审讯开始便坐在门前静听。
任思当先开口:“花家勾结无忧门的事已败露,你老实交代,或可饶你死罪。”
“我……我一直伺候在小姐身边,没见她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我不知道。”
“啪。”任思掏出一物扔在桌上,说道:“这熏香你可认得?还不招吗?”
看着那块从花千月房中搜出的熏香,水姬眼神有些慌乱,开口说道:“这是小姐珍藏的熏香,很贵重的,只有城主来时她才偶尔会点……”
柳青青听她说完,皱着眉劝道:“水姬,我们若是没掌握确实的证据,岂能随意抓了千月?你不要心存侥幸。我们还知道花富贵把你父母跟弟弟都安排的妥妥的,好让你专心给他们卖命。”
“你被抓后,我们便派人盯着你的家人,结果却在那里发现了无忧门的人,欲将他们绑走。你说,若是没我们的保护,你的家人现在会在何处?”
“他们现在在哪里?”水姬急忙问道。
“我们已妥善安排了,你不必担心。这熏香我们也详细调查了,是无忧门特制的一种迷香 ,能让人神志昏沉,幻视幻听,醒来后几乎记不得自己干过什么事。千月为何给城主用这种迷香,你还不说吗?”柳青青几句话,句句刺中水姬心房,她不由得沉默下来,开始流泪。
柳青青趁热打铁地说道:“我们知道你只是被迫的,你没做什么大恶,从实招了可保自己跟家人的平安。”
水姬只是流泪,却不言语。
“啪。”唐二一拍桌子,大声道:“如此铁证面前你还不招,莫要以为我们只会和颜悦色,我们审无忧门人的手段你可想见识下?”
水姬身子一震,哭着道:“事已至此,我瞒也无用,我都说了,希望你们能饶过我的家人。”
“放心,我们不是无忧门那些丧心病狂之人,我们是非分明。”任思安慰她道。
“小姐说她自己是寒水体质,不易受孕。所以几乎每次城主来她都燃起熏香,让我顶替,说是有了孩子之后跟我姐妹相称。”
柳青青听到这种事,羞红着脸,低头不语。
“咯吱吱。”门外想起椅子挪动的声音。
任思皱了皱眉,接着说道:“那你可知为何你一直没怀上孩子?”
“你可知道这是何物?”任思又从桌屉内拿出一个纸包,摊开来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
水姬疑惑地看着那包粉末,摇了摇头。
唐二这时插言道:“这粉末也是花千月屋内搜出的,廖医师仔细查看后说,这东西叫断胎散。只要女子跟男人事后吃上一点便不会怀胎。”
“这东西花千月一定没告诉你吧,是给谁吃的你心里可明白了?你要不要来闻闻这味道,看熟悉不?”
水姬闻言吃惊地坐在地上。
唐二接着说道:“想必你以前一直做着城主夫人的美梦吧,现在见到了断胎散你以为你还能怀上城主的孩子吗?”
“你也知道我们找你主要是问什么,花千月既然不想别的女人怀上城主的孩子,她自己又总躲着城主,那她肚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还打算替她隐瞒吗?”
“哐当当。”门外似乎有椅子倒地的声音。
水姬受到惊吓,惊疑地看着门口,任思皱眉道:“你基本上都是被蒙骗的,也没干什么坏事,如实招来吧。”
水姬流着泪,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我每日跟小姐几乎寸步不离,只可能……只可能是在花老爷那里……因为每次跟小姐一到富贵楼,小姐便将我支开,也有富贵楼以前的姐妹拉着我去聊天玩耍……小姐有几次还在富贵楼住下了,晚上也没要我陪……”
门外又有响动声传来。任思大声道:“行了,一会便有人带你下去。”
过了一会,门口有脚步声慢慢走远,任思知道是荣天华已回避了,他喊人将水姬押走。
“城主,下面要审花千月了,你还是不要听了吧……”任思看着失魂落魄的荣天华说道。
荣天华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声音腔调都变了,他说道:“不不不,我要听,我一定要听,我要听她亲口说。”
“哎!”任思无奈叹气。
花千月依然身着青衣,美艳不减,只是面容略显憔悴。她站在审讯桌前,背着手不言不语,冷冷地看着任思三人。
“嗯,咳咳……”唐二尴尬地打破沉默,开口说道:“熏香、断胎散都搜出来了,水姬也全招了。花富贵身边的贴身仆人丫鬟也都老老实实交代了,你认罪吗?”
“我爹呢?”花千月丝毫不理唐二的问话,反问道。
“你爹?你还叫他爹?”唐二嘲讽道:“好吧,你爱叫就叫吧。不过那小子嘴硬,正在刑室慢慢拷打呢,可惜他颌下的假胡子不经弄,一下子便露馅了。”
花千月顿时脸色刷白,身子晃了晃几欲跌倒。
柳青青忙起身去扶了她,让她坐在对面椅子上。这椅子是审花千月前特意加的。
“千月姐,如今事实已明,再辩也无用了。”柳青青言道。
花千月扭头看着她,颤声道:“你还叫我姐?”
“与你相处的一段日子挺开心的,那时我们每日里谈诗论画,抚琴起舞。烟雨楼的风景很美,你的人更美,舞姿更是绝妙超群,宛如月宫仙子。”柳青青感怀地说道。
“什么月宫仙子?”花千月诧异地问道。
“……”柳青青想起这个世界没有神仙,更别提什么嫦娥的传说了。
“我是一直很钦佩你的,也曾替你感到惋惜,不解老夫人为何一直阻拦你与城主的婚事……但渐渐地,渐渐地真相逐渐清晰。”柳青青叹息道:“千月姐,有些事你做的着实过分了。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受了无忧门的逼迫吗?你讲出来,我们会主持公道的。”
“没有什么逼迫不逼迫的,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花千月冷冷地说道:“如今你们胜了,再说什么也无用。”
“哎!千月姐,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肚里的孩子考虑吗?”柳青青劝道。
听到孩子,花千月一怔,楞在当场,却是久久没能说话。
“好,我说,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们饶了我的孩子。”
柳青青点头道:“你说吧。”
“我跟师兄自小就在无忧门长大,不知父母是谁,师父说我们都是孤儿。”
“我们一直接受各种艰苦的训练,师兄对我照顾有加,经常护着我,挨打的时候他替我受罚,有好吃的他总给我留着……”说着说着花千月脸上淌下了泪水。
柳青青轻拍她的脊背,掏出手巾给她。花千月擦了擦泪又道:“我一直都很怕黑,更怕雷雨。临行前期,他们为了训练我,专门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屋中……”
“那夜雷雨交加,屋内无夜明石,连引火之物也没,我一个人躲在黑洞洞的屋里瑟瑟发抖。”
“我怕,我怕极了,又一个炸雷响起,我不顾一切地打开房门想冲出去。”
“我站在门口,正在犹豫间,天边一道闪电划过,一个人骑着快马,冒着雷雨奔来……是师兄。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我迎着他冲了出去,我们在雨中紧紧抱在一起,我当时忘了一切,没了恐惧,没了忧虑,有的只是师兄那暖暖的胸膛……”
“嗯,咳咳……”唐二喝了口水,润润喉咙。
花千月打住了回忆,看着柳青青说道:“青青,谢谢你给我的画题诗,虽然不合我的心意,但也很好了。遥知天欲晚,快马踏尘沙。何处漂泊客,归来夜雨家……”
“后来我跟师兄就被派到这里,本没想怎么做的,只当做个普通细作。但,但天华一下子就看中了我,把我带到烟雨楼。”
“他们找人跟师兄说,要不计一切代价,让我做成城主夫人……他们为了安全,再也没有跟我们联系过,那次烟雨楼刺杀秋菊的事,我们真的不知情。直到前几天,他们才秘密地联系了师兄,说要放出谣言,在那天向老夫人逼宫……”
沉默了一会,任思问道:“那城主呢,城主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们就忍心这么欺他?”
花千月淡淡地说道:“我心中只有师兄一人,无奈之下跟他亲热已是恶心至极,怎么就叫欺他。”
话刚出口,“哐当”一声,荣天华推门而入。花千月看到他顿时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千月,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是吧,你们都在编故事骗我……”荣天华泪流满面,哭着说道。
“千月,你说,你说啊,这些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没一点情义……”
花千月也是流着泪,嘴唇动了动,停了一下才说道:“天华,我知道你对我情真意切,但我心里只有师兄。我跟你……跟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荣天华以手掩面,也不知是哭是笑,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喊道:“我要见我娘,我要去见我娘……”
任思立刻找了军士陪城主去旧院,回来后说道:“真相大白,我们也带花富贵跟花千月去见老夫人吧。”
一路上,任思给柳青青讲了黄管家的故事,柳青青听后也不禁感慨落泪,真是一头忠犬。如此一来他以往的怪异行径都可解释的通了,只是以后没了他训练黑狼,这黑狼军怕是要绝了……
刚进旧院门口,便听到荣夫人的惊呼声:“天华,天华你怎么了……”
他们急忙进去一看,只见荣天华跌在地上,荣夫人抱着他哭喊着,荣天华的嘴角有血液流出。
荣天华在老夫人的怀里,断断续续说道:“娘,我的心好疼……好疼,他们不是说吃了化心丸,心就会立刻化没吗?怎么……怎么我却觉得的心还在疼……好疼……娘……对不起,娘,对不起……”
“天华,天华,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都怪我啊,都怪我……天华……”荣夫人抱着荣天华哭地撕心裂肺。
柳青青此时也是泪流满面,陪着荣夫人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任思退出去,询问那两个护送城主的军士:“城主哪来的毒药?他又是何时吃的?”
军士吓得脸色发白,慌乱地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啊,路过城主府的时候,城主说要进房拿点东西,我们便在门口守着。我们也不知他是拿毒药自尽啊,不然我们肯定拦着。”
“哎!”任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他不欲让老夫人太过伤心,两只手分别提了已经手足捆绑的花千月,跟遍体鳞伤站也站不稳的花富贵,进入厅堂。
老夫人看见他俩,渐渐止住哭声,恶狠狠地盯着,似欲噬人。两人一见这场面,也是锤头丧气,无言可辩。
“将他拖出去剁碎,我不想看见他。”荣夫人指着花富贵说道。
任思对唐二使了个眼色,唐二拖着花富贵便出去了。
“师兄,师兄……”花千月哭喊着。
“师兄?呵呵,花千月,花千月……”荣老夫人狠狠地瞪着她道。
“你们全都出去。”老夫人又对任思说道:“任思把刀留下。”
任思闻言,顿了顿,还是解下佩刀,递给荣夫人。
柳青青心有不忍,站着没动,思考着该怎么说。
但是却被任思扯了扯衣袖,拉了出去。
他们走出门口,关房门的时候听到花千月哭求道:“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知道我们罪该万死,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呀……”
话音未落,就听到荣夫人凄厉地咆哮道:“你的孩子无辜?我的天华不无辜?他一生善良,我没让他做过一件亏心事,他甚至连只鸡都没杀过,他不无辜?都是你们……”
任思拉着柳青青走到院门口,长叹一声问道:“青青,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谁对谁错了,我一向都是是非分明的,但此时却有点搞不清了。你脑子灵活,帮我分析分析,我做的对吗?”
未闻柳青青答话,任思向她看去,只见她早已泪流满面,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我不知道,我的心好乱,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们走远点吧,这里太伤心了……”
两人渐渐走远,身后传来黑狼军士的歌声:
歌舞升平天下传,金砖玉瓦美娇颜。
多少天涯寻梦客,孤坟一座草翩跹。
万紫千红花竟艳,逍遥院内不夜天。
芳华正茂春正好,落尽繁华叹流年。
轻歌曼舞意绵绵,眉目传情语千千。
多情自古空余恨,海誓山盟化雨烟。
莫道人间尽苦寒,风霜过后花满园。
今生但愿长厮守,来世相约再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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