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在
昏暗的地下室,白色的灯投着死气的光,在灰色水泥地面反射出一片寒意。一个白了大半头发的中年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头垂在胸前昏死着。
安慎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他等着这个男人苏醒,几十秒的时间已经让他很不耐烦,想冲上去一拳把人打醒,可源自心底的寒冷又让他僵硬无法动弹。
一管药水注入到脖颈,昏死的男人终于有了醒来的模样。
“管千方,好久不见。”安慎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管千方目光还在涣散,头倒来晃去,盯着安慎好一会才清晰了视线,转而挤满双眼的是极尽的惊恐。
“安……你想干什么?”
安慎看着他这副畏缩的样子,不禁讥笑,说:“想起一些旧事,所以想找旧人叙叙旧。”
管千方眼神疯狂闪烁,将心虚明明白白展现了出来,若是平时,他一定会伪装无知,可是药物的作用和此刻危险的环境让他失去了理智。
安慎看管千方这么惊慌,心中那一直以来的猜想便确定了一大半,心也凉了一大半。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管千方低下头,咬着牙不说话,可掩不住的战栗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他离开翎市太久了,已经不清楚如今的势力,多方面的威胁在心里冲撞。
“我忘了,你是母亲最喜欢的学生,我应该先带你见她的,只是可惜,她现在在精神病院,我也见不到。”
管千方震惊地抬起头,他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会让堂堂安家老太太会被关到精神病院,而且看安慎的脸色,他好像并不在意。怎么办,不说,他死定了,说了,安慎也不可能放过他。
安慎就冷笑着看管千方自我挣扎,幽幽道:“你可以慢慢想,我最近时间很多,不过别太久,你的可不多。”安慎不担心问不出真相,他不擅长问,但他有很多擅长的人。
。
黎深听到玉清洺要见他时,心里难得地紧张了片刻。安诺趴在他肩上,看他挂断电话,非常不解:“我妈来了?她为什么不看我,反而看你?”
黎深大概猜到玉清洺的目的,他和欢姨的约定玉清洺一定知道,这样危险的事她无论如何也是坐不住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都懒得来看安诺,常规流程都不走,实在太过随性。
看着把脸凑近,非要逼问的安诺,黎深暗道,这母女两,一个心大到过分,一个小心思数不清,难道这也是人鱼的遗传特性吗?
安诺看着黎深在发呆,伸手捏捏他的脸,表示必须要个结果:“为什么为什么?”
黎深无奈,解释道:“这是身为岳母的修养,女婿和女儿之间,当然更重女婿。”
安诺脸红了一下,看着黎深自然至极的样子,连她自己都有瞬间感觉他们是结婚多年的小夫妻了。
黎深问玉清洺见面地点时,玉清洺正陪着欢姨,听到电话里的询问,她止住了正要说话的欢姨,若有所思,轻声问道:“我记得他有一片私人海域,是吧?”
欢姨似乎感觉到玉清洺的想法,沉默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了许多。
玉清洺淡淡地笑了笑,说:“就在那吧。”
另一头的黎深结束通话,面色也沉重下来,他能感觉到,这将会是一场格外严肃的交谈。
一天下来,安诺发现了黎深的紧张,她以为是亲妈给黎深压力了,不仅感叹,这么多年难得感受到来自于亲妈的关爱。
不过黎深可是她的宝贝,可不能被亲妈吓跑了。她贴心地凑到黎深面前,指尖轻轻拂过黎深的眉,关心道:“黎深,你今天都没有笑。”
感受着脸上的柔软,黎深目光柔和了下来,说:“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爱笑。”
安诺摇摇头:“不一样的,你以前只是脸上没有笑,可你今天心里都没有。”
望着那双装满了自己的眼睛,黎深心里盘踞了一天的不安瞬时消散,只有眼前的甜意。他解释道:“明天要见你妈妈,我有些紧张。”安诺很聪明,对她,只能真假掺半,不然,她会察觉。
果然,安诺没有多想,嬉笑地揉着黎深的脸,打趣道:“放心啦,我妈那个人只是看着高冷,实际上,很笨很好糊弄的。”说完觉得不太妥,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比较简单。”
黎深轻轻叹了口气,他早已深切地体会到玉清洺的简单了,与其说简单,倒更像是纯粹,但凡她有一些心机,以她当初的资本,也不可能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
他紧张的,是明天将要说的内容,那个神秘而危险的领域,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如今的一知半解就如同一丝泄露的光影,给他窥视着另一个世界的点点角落,而明天,他将被直接拉进那个世界。
那是完全脱离他控制以外的世界,时至今日所有积累的能力,或许有些作用,亦或许会彻底无力。
看着安诺亮晶晶的眼,黎深知道,自己在这双眼里已经是强大可靠的存在,可黎深也知道,他没那么厉害。
握住安诺捣乱的手,黎深没脾气地说:“又被你安慰到了。”
安诺嬉闹着拉着黎深往阳台上走,心情不错地建议:“我带你看我布置的海风小塘,风一吹,什么紧张都没了。”
夜色中,安诺开心地往前蹿着,看不到她的身后,黎深眼中比夜幕更深的暗色。
那是无穷海面上,黑夜中看不见的暴风,是海底最深处,光线照不到的漩涡,是被平静藏起的滔天巨浪。
安慎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安琛挎着包一晃一晃地走下楼,本打算去学校,却看见仰靠在沙发上的父亲。看到安慎那个疲惫不堪的样子,安琛就没了说话的欲望,若是以往,他肯定撇撇嘴,悄悄摸出去,但如今的他不一样了。
安琛拿出一幅关心的模样走上前,问:“爸,你才回来吗,怎么坐在这?”
安慎乏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的血丝让安琛心里惊了一下。
“去上学吗?”安慎没有回答安琛的话。
“嗯。”对于这件事,安琛不知道有什么好展开的。
“去吧。”沉沉地说完两个字,安慎又合上了眼。
安琛从安慎短暂的话语中察觉了不对,一种莫名的恐慌袭上心里,这种感觉警告着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但又压着他的肢体让他不敢动作,仿佛对此做出回应就会打破什么事情,一些他还没准备好接受的事。
不久前的一个誓言在安琛心里回响,那时,他决心不会坐以待毙,他向自己发誓,一定要做出一切努力,守住自己的东西。
这个誓言听着更符合做点什么的选项,所以他动了动僵硬的脚,在安慎旁边坐下。
“爸,我是你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安慎僵硬了一晚上的心这时候软了些,看着面前自己这突然懂事的儿子,忽然觉得百味杂陈。
自己终究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男孩了。
“小琛,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你记住,那是我们上一辈的事,和你无关。”
你要学会舍取,学会保全自己。
安琛顺从地点了点头,牵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他不知道这时候笑对不对,但如果不笑,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心里的戾气和恨意瞬间涌起,各种猜想在他心里翻滚。
他不信我?还是怕我和他心爱的女人做对,怕我伤害那个小贱人?想要我置身事外,任她们踩在我们家头上?
安慎没发现儿子眼中的疯狂的恨意,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他唏嘘地想,在这种时候,儿子突然成长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黎深邀请玉清洺到了他的海上小屋,见到玉清洺的第一眼,他愣了一下,这张脸和安诺差别挺大,一眼望去却让人觉得极其地像。那种不知道来自于哪里的相似感强烈到诡异,他忽然就体会到荣婉然当时受到的冲击。
小屋周围除了海浪的拍打,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是一个很僻静的地方。
玉清洺坐在轮椅上,被黎深推进屋内,看到屋外美丽清透的海洋,情不自禁站起来观望。
黎深见玉清洺虚浮的模样,准备上前搀扶,被玉清洺摆摆手拒绝了。
“只是不常走路,脚有点软,还不至于要人扶。”
黎深看着玉清洺长长的裙摆,想到月湾下发现的那些痕迹,他无法想象,这裙摆下是怎样的一双脚。
玉清洺支撑在窗沿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大海,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其实我以前不喜欢海。”
“为什么?”黎深问。
“海风很臭,沙滩费劲,总之就是不感兴趣。”
“安诺,倒是很喜欢海。”想起安诺每次看海时享受的表情,黎深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玉清洺轻笑:“她呀,天生享受的命,喜欢的都是适合的,想要的都是能有的,自在。”
话题突然开始,黎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说,她适合海?”
玉清洺耸耸肩:“毕竟是鱼么。”
“她是人。”
“人吗?那也好,这毕竟是人主导的世界,鱼总没那么自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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