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鱼

安诺终止了搭车习惯培养，起床后，晃悠晃悠自己去了学校。黎深没有等到准时的门铃，还诧异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她并没说过要自己等她。

        黎深去上课了，他一进教室就下意识地看向安诺的位置，却看到那里被五六个学生围得严严实实，隐约能看见安诺的一点发尾。一群人聊得可开心，那热闹的气氛染得教室都响了几分。

        等到上课铃响，同学们散去，安诺终于发现多出来的人。她凑近同桌问：“黎深也要来上课吗？”

        突然被靠近，同桌的脸一下子窜红，只是盯着黎深的安诺没看见。同桌小声地解释：“会长还是有一半的时候会回来上课。”

        “这样啊。”安诺点点头，缩了回去。

        安诺仗着自己坐在后面，肆无忌惮地盯着黎深，那专注的目光终于让老师看不下去了。

        “安诺，你来说说，这道题应该怎么解。”数学老师冷冷地开口。

        安诺站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黎深。同桌顶着压力把写了答案的书移到安诺的面前。安诺连哪道题都不知道，低头看过去，才看清题，又被老师点了。

        “这样吧，你上来写，顺便给其他同学讲讲。”

        安诺察觉到老师语气中的冷意，应了声“好”，走上讲台。

        黎深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安诺同桌，收回目光，默默看着安诺走来。

        安诺几步把答案写下来，简洁得让老师无语。数学老师只以为是安诺没记住同桌给的答案，寥寥写了几行，冷笑着问：“你给我讲讲，从这到这，怎么来的？”

        安诺不解，脱口而出：“这……不是直接就能看出来吗？”

        数学老师气懵了，他教书这么多年，这句话说了无数遍，还是第一次有学生对他说。气得抬手就想戳安诺的头，余光瞥到黎深冷漠的眼神，手一抖指在了黑板上。

        安诺说完觉得不妥，自己的语气有些许不谦逊了，但她的确想不通这中间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该展开吗？

        黎深的目光没有从安诺脸上离开过，知道她不是在顶撞老师，而是真诚且真心地发问，看着安诺发懵的小表情，黎深轻轻笑了。

        数学老师无奈，只好让安诺下去。

        安诺没有正经在学校上学，还没经历过这种老师教训人的方式，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师记上，回去后，又忍不住望向了黎深。

        她不是在沉迷黎深的外貌，她在思考过去现在和将来。

        虽然她在来之前，已经查了很多安家的资料，但对安家复杂的关系还是知之甚少。

        她知道安慎对不起她们母女，但如何对不起，她不知道。

        她知道安慎对她有愧疚，但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

        欢姨只告诉她可以利用好安慎对她的感情。但这感情有多大的作用，她没把握。而且不管怎么看，安慎都是最看重安琛的。想要通过争夺安慎的宠爱打进安家，怎么看都不行。

        从安慎那拿刀刺他，太难了。

        所以她干脆放弃这条路，直接从外部打击。黎深是个很好的武器。

        如果能用上黎家的力量，安家算什么。

        可是黎深心思太深了，她很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情绪，他是帮了自己很多忙，可是完美的黎少爷似乎对每个人都这样。他的温柔贴心，也不是只对她。

        安诺突然发现，对黎深而言特别的，也只有安琛了，说来说去，她还是在和安琛争宠，只不过争的对象换了一个。

        安诺忽然没了兴趣，和安琛争宠？这话听着就让人难以提起斗志。不过安诺依然没有放弃黎深这条路，只是心烦的她，决定要先休息下。

        a班的大部分学生都喜欢和安诺说话，每堂课课间，她的桌子周围都围满了人，大家叽叽喳喳聊着天，没到中午，已经计划好了一起去海洋馆看表演。

        中午午休时，黎深本想着安诺人生地不熟，要不带她去吃饭，一回头，发现她已经和几个班上的小姐妹手拉着手去食堂了。

        下午放学，黎深想着放放手上的事捎安诺回家，正收拾东西呢，就听到她和班里一堆人开开心心地准备去海洋馆了。

        黎深默默放下书本，决定还是先回办公室，把今天耽搁的公务处理了。

        去海洋馆的事是封夏晚提出来的，她说最近有一个很出名的美人鱼表演家来翎市海洋馆巡演，她用家里的关系帮一群同学们订下了当天的票。

        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去了。

        巨大的玻璃墙前，安诺坐在正中间。她抬头望着蓝色的水光，静静等待着表演家出场。

        一个精致美丽的蓝色鱼尾缓缓从高处落下，表演家身姿优美地游到玻璃墙前，和观众们打着招呼。

        “哇，她没带眼镜！”“她好好看，身材好好啊。”“这鱼尾太逼真了，简直和真的一样。”“她怎么做到在水下憋这么久的气，表情还这么优雅自如？”

        观众们激动地讨论着，安诺也被这场表演惊艳到了，目不转睛。

        “好美……”安诺不自觉地感叹道。

        封夏晚赞同地点点头，转过头看向安诺，嘴里准备讨论的话却卡住了。波澜的水光映在安诺脸上，像是加了一层神秘的滤镜，竟然比水中的表演者还要梦幻几分。

        “你要是美人鱼，肯定比她好看。”封夏晚随口说了一句。

        前面的几个观众听到这话忍不住转过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自信，看到安诺的脸后，又默默转了回去。

        安诺打趣地叹了口气，说：“再好看都算了，你想，有那么多好看的鞋子穿不了，那可太痛苦了。”

        封夏晚笑得耸肩：“你说得很有道理。”

        这场盛大的人鱼表演在悠扬的歌声中落下帷幕，看着表演者渐渐隐去的背影，安诺意犹未尽。

        当演出灯光慢慢熄灭，变回普通的照明，安诺也恢复了平静，她拉着封夏晚的手，用她那圆圆的眼望着封夏晚，略带激动地说：“晚晚，谢谢你带我来看这场表演，这真是我到翎市以来最美好的一次享受。”

        封夏晚的心跳几乎停滞半刻，前所未有地对一个女生脸红了，“没事啦，也是恰好她们巡演到这儿，你喜欢看的话，以后有类似的，我再带你去。”

        安诺笑得很甜：“谢谢你，晚晚。”

        这群少年很快便收拾着去了下一个目的地——饭店。

        当大家围坐起来，在海洋馆被关起来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了，针对美人鱼展开了一场宽阔而深远的探讨。

        一号同学：“我的天哪，我的少女心已经要沸腾了，这世界上为什么没有美人鱼？如果有，为什么不能算上我一个？”

        二号同学：“你怎么知道没有，世界这么大，人类没发现的东西多了。”

        一号同学：“也是，你们看世界上这么多美人鱼的传说，两个完全隔开的大陆都能传出差不多的，说不定啊，是因为他们都见过。”

        三号同学：“我也觉得，人鱼说不定真有，但美不美，就不一定了。”

        安诺浅笑着听同学们谈天，也觉得有意思。封夏晚凑近她故作高深地说：“安诺，你肯定很喜欢美人鱼。”

        安诺愣了一下，感慨地说：“美人鱼的故事很梦幻。”

        封夏晚坏笑着说：“看你刚刚看表演时呆呆的样子，你平时肯定常常幻想自己是美人鱼吧？”

        安诺摇摇头：“那可没有。”

        封夏晚：“我才不信。”

        安诺无奈：“真的。美人鱼这种存在呢，只适合欣赏，根本代入不了嘛。你看你的腿……”

        封夏晚顺着安诺的目光看下去。

        “要是换成鱼尾巴，是不是有点恐怖？”

        封夏晚不禁点点头：“好像是有点。”

        安诺点点头：“我看呀，美人鱼是梦幻的艺术，但是只在故事里，要是放在现实中，就是个怪物，再美化，顶多算是个……浪漫的怪物。”

        安诺没发现大家都静了下来听她说话，一番话直接扭转了局面，刚才还一脸憧憬的同学们，立马被扯出了幻想。

        几秒钟后，一号同学捂着耳朵嚎叫：“我不管我不管，我还是想当美人鱼，我不要现实，我要童话！”

        安诺忍不住笑了，安慰道：“我也是瞎说的啦，说不定真正的美人鱼比童话描述的还要美，和怪物完全沾不上边。”

        这个小插曲没有打散大家对美人鱼的热情，整局饭下来，讨论的话题还是人鱼。没办法，这个自带梦幻效果的名词，在那样一场惊艳的表演后，已经牢牢占据了每个人的内心。

        除了安诺。

        在表演者消失的那一刻，她就从这种美丽中脱离出来，回归了平静的现实。

        一群人玩玩闹闹，时间也过得飞快，准备散场时天已经黑了。

        安诺走到楼下，仰头看向黎深的房间，那里已经关了灯。她第一次发现黎深的家那么黑，一丝亮光都没有，甚至比不上没有人在的她的家。

        黑沉的夜空与黑色的房间连接一起，安诺突然觉得凉凉的，搓了搓手，快步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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