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关于教导原炀的问题他想了一天一直到下午都没什么思路,他拿着笔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眼前是摊开的笔记本,却一个详细的计划都写不出来。
原立江到底想让他教什么?教到什么程度?原炀能学到什么程度?怎么教原炀?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里周而复始,宛如一个复杂的毛线团,千头万绪却不知道线头在哪里。
原炀此时走进书房,给他端了一大盘水果,推到他面前,“病都没好呢,怎么又在干活了。”
“一起吧。你这也切的也太多了。”顾青裴招呼着原炀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椅子坐下。
原炀对于他这种行为非常满意,但是一看见他手里的笔和笔记本,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顾青裴也真是的,病还没好透就开始工作,他觉得如果自己不看着他的话,这个男人迟早要英年早逝。
他想起了那天他破门而入,看见顾青裴晕在床上的样子,他当时应该得意,应该为战胜这个男人而高兴,为摆脱这个男人而欣喜。
但是真的亲眼目睹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颗心都吊起来了,一种愧疚感和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升腾而来,久久不散。
原炀有一种很奇怪的心态,当别人是他对手的时候,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人击倒在地,但是当他发现对手变成了弱者,向自己讨饶求助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把人纳入自己的保护名单。
前些天顾青裴烧晕过去在他怀里取暖的时候,原炀已经将他划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你瘦死了,我爸要是来看你,还以为我虐待你,没让你吃饭。”原炀扔了一块苹果进嘴里,嘟嘟囔囔。
“对了原炀,之前一直没问,关于公司的事你爸教了你多少?”
“噢,我去部队之前,我爸确实找了几个老师给我上过一些这方面的课程。”
“哪些课?你还记得多少?”
“让我想想,有个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数据分析之类的······”
两个人聊了了起来,顾青裴听着原炀那些年里上过的课,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最后只有只能调侃道:“原董的教育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这是几乎照搬了大学工商管理专业课了……”
“还行,那玩意简单的很,看看书基本都会了。就是上课实在无聊得很。哼,那群老师跟你一样贼喜欢跟我爸告状,每次我爸都拿皮带抽我。”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老师生气的事?”
“哼,那群老师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会照着课本念,我都跟他们说我看会了,还逼着我听他们讲课,烦的不行,我上课的时候就故意睡觉跟他们对着干。”
“那难怪老师告状了,你这样子我都想抽你。”
“他们是鸡蛋里挑骨头,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当时有个女老师每次来我家还喜欢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香水喷的能腻死人。每次都给我找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什么坐姿不对,握笔姿势不对,然后娇滴滴地找我爸去告状。”
顾青裴是听懂了,这位老师压根不是冲着教原炀去的,“那后来呢?”
“她胆贼小,我和彭放抓了十几只青蛙全扔她车里了,她开车门的时候都快吓晕过去了,就不来了。”
顾青裴笑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引导原炀说起以前的事,这一两个月来一直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终于有了一次还算轻松愉快的聊天。
也许对于这两个人都是不错的新开始。
吃过晚饭,顾青裴带着原炀进了书房,并且让原炀坐在办公桌主位上,他自己则端了把椅子坐在了旁边。
“原炀,我想了一下午,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基础也不是什么经验,你现在应该是好好静下心来,放下你在部队的过往,改换一种状态来进入工作。”
“所以呢,你打算让我看这个?”原炀不可置信地看着指着桌上的《人力资源管理实操》,“我有必要学这个玩意嘛?”
“确实没有必要,人事部门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这些琐碎的事项。但是原炀你以后是当老板的人,你不会这些没关系,但是你要知道你的人事部门到底干了些什么,要会判断你的人事总监做得好不好。所以基础入门级的东西,你自己心里要有这个概念。我们卓业一直以来管理混乱,我从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整顿,不管是公司规章制度的制定还是企业文化的重塑其实都是属于人事部的职责范围。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做的好不好嘛?”顾青裴笑意盈盈地看着原炀,循循善诱着。
原炀的表情还是有几分难以相信,但是仔细想想让他来判断顾青裴做的好不好的确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一项工作,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看着原炀纠结的表情,顾青裴加了把劲,继续蛊惑:“等你看完这本书,我还会把卓业以前的规章制度给你,再把我制定的给你,你来比对一下。到底是我的好,还是以前的好。你来判断我为什么这么改,你来看我做的地方有没有可以提高的地方,好嘛?”
原炀抹了把脸,语气颇为勉强:“行吧。”
顾青裴从抽屉里找了本空白的笔记本,又拿了一只笔递给原炀,“你太久没看书了,难免看不进去,做做笔记可以帮你更快进入状态。但是不许在我书上乱涂乱画。”
“那我占了你的位置看书,你去干嘛?”
“我就在这陪你看书。”顾青裴随手从手边的书架上抽了本书,翻开了书签所在的那一页,便不再理会原炀,看了起来。有了顾青裴的带头,原炀也不得不打开了书本尝试去啃这些他讨厌的东西。
人力资源管理的内容实在有些枯燥乏味,原炀看了五分钟实在有些看不进去了。
他微微偏过头去,拿眼角偷瞄顾青裴。顾青裴家的办公桌不小,但并排坐着两个大男人实在有些拥挤,只要原炀稍微过去一点点就会碰到他的肩膀或者手肘。
两个共用着一盏台灯,台灯的光线打在顾青裴的身上,强烈的光暗对比中,描摹着他五官英俊儒雅的轮廓,低垂的眼眸,卷翘的睫毛,下巴和脖颈处的线条修长。
书房里针落可闻,原炀似乎可以听到顾青裴轻微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温暖,舒适的体香,这气味与书本的墨香交织,让书房里产生一种奇妙的安定力场。让一切归于宁静,平和。
这感觉原炀记得,在年少时枯燥的校园里,在那无聊又漫长的时间里,在青春鼓噪的荷尔蒙里,偶尔的,那些已在记忆里模糊了面孔的女同学会安静地翻动书籍,让少女的体香与书本的气息交融,最终沉淀为记忆长河中名为青春的砂砾。
“专心点。”顾青裴头也没有抬起来,只是余光便知道原炀正在神游天外。
“哦。”
原炀视线回到书本,那些枯燥的内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深晦涩,他低头继续认真看了起来,时不时做一些笔记。室内只剩下翻动书页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月光无言,照亮夜晚无边的黑暗,照亮离人的乡愁,照亮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照亮了某些人迟来的青春懵懂。
两个人就这样子沉浸在各自的书本里不知今夕何夕,原炀许久未曾这样子认真了,颈椎先架不住长时间地的伏案,发出了隐隐的酸涩感。原炀活动了下脖子,顺便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九点半多。
“顾青裴,九点半了,该睡觉了。”
“九点半睡觉?”
“我习惯了早睡早起。你发烧刚刚好,你也要睡觉。”
顾青裴想了想觉得在理,就起身先一步离开了书房进了卧室,原炀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卧室门口,顾青裴停下脚步,转身对原炀说:“你去睡客房吧。”
“你今天晚上再烧起来怎么办?”
“真没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今天下午起就没再发烧了。”
原炀不放心,还想说什么,门已经直接干脆利落地关上。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让原炀着实不爽,悻悻走向了主卧对面的客房,“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顾青裴却不管原炀的小脾气,躺在床上发出满足的叹息。自己终于再一次可以自由地睡觉了。原炀照顾顾青裴不是不尽心,只是有些习惯让人非常恼火,比如他睡着的时候其实非常喜欢抱东西。
身边有什么抱什么,在顾青裴夜间偶尔高烧未起的时间里,他一次次推开原炀沉重的手臂,又一次次被缠上。气的他直接给原炀塞了个枕头,但很快那手臂就像开了定位一样绕开枕头寻了上来。
深夜,月亮高悬于天际,皎洁的辉光铺满了顾青裴的房间,让整个房间罩上了一层白色朦胧的薄雾,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界限。
顾青裴那紧闭的房门发出轻微地“吱呀”声,然后缓缓向后打开了。房间的主人已经睡去,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宛如一整个都陷入了这场月光里的梦境。
原炀放轻了脚步,从黑暗的门洞里走到了顾青裴的床边。双人床的床垫轻轻凹陷,原炀宽大的手掌覆在顾青裴光洁的额头上,一如这几天他经常做的那样。
“原炀……?”顾青裴睡眠浅,被原炀的手掌的温度唤醒一丝清醒。他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却又看不真切。
“没事”,原炀语气温柔,“你接着睡吧。”
温暖手掌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原炀的额头,他们就像白天那样额头相抵,确认着彼此的体温。顾青裴被温柔的声音哄的倦意上涌,只能在恍惚间瞧见原炀的眼里倒映着的那一抹月光荡漾,好像温暖的湖水将自己包裹。
待一切重归寂静,原炀才放下心来携着那眼底如水波般的银白,披着那如薄纱般的月光离去,消失在那个半梦半醒的人的视线里,消失在月光与黑暗交互的地方,消失在梦境与现实混淆的边界,消失在时间瞬息万变的流动与永恒凝固的瞬间模糊的交错中。
一切如泡影,如梦又如幻,如露亦如电。
求之不得,挥之不去,了无声息。
只在某个人记忆的深处留下一抹披着月光的模糊身影。
人总是对自己脆弱的时候照顾自己的人产生一点别样的依赖情愫。不管那个人是自己的父母,爱人,医生或者护士,亦或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了足足十一岁的毛头小子。
这个道理直到很久以后,在那披着月光的身影一次又一次造访他的孤独梦境后,顾青裴才后知后觉地得出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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