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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秋天的故事(5)


对于艾普莉来说,  学期中参加成年礼舞会这种活动,还是少的。作为一个立志至少要二等上毕业的牛津生,在宽进严出的现实情况下,  她得放更多的时间精力在学业上——现实就是这样的,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想要二等上毕业,  又想要社交?那还是做梦比较快。

        或许有的天才能够兼顾,  但艾普莉在学业上是不算天才的更别说她还是一个连载小说作者,  还得分出时间写作。

        所以,  参加完成年礼舞会之后,返回牛津的第二天,她就又投入到了一个学生的日常倒是阿瑟不太一样,  几天之后他就出国打比赛了。

        “怎么样,舞会好玩儿吗?”艾普莉回来之后,  叶戈尔还特意问了她。叶戈尔大概是唯一知道她去参加了‘夏洛特王后舞会’的牛津同学了(菲利普、阿瑟这种不能算作‘同学’,人际关系上先是亲戚和男友,  然后才轮得到同学)。

        艾普莉也不是故意保密,更多只是一开始没有说的话,  后面故意说起就很奇怪,  然后就一直没说了。

        “就无聊吧。”艾普莉想了想:“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听指挥,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拍各种照片,  就像是在拍一个‘名媛成年礼’的写真集最后还和法内提前偷跑了”

        对于艾普莉和阿瑟提前偷跑什么的,  叶戈尔不做评价。倒是听她说到‘写真集’,想到了什么,说:“去年的黑白慈善日历,反响很不错,  今年好像要有继续拍摄的打算反响比预期的热烈,想要参与的人比需要的人多了不少。”

        黑白慈善日历的事艾普莉印象很深刻,因为去年她刚入学就见到了牛津生的豪放——虽然大家总说,女人不应该为自己的裸体羞愧,但现实能做到的实在寥寥无几。事实上何止是女性,就算是相对不那么在意自己的裸体被看的男性,其实也很少有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裸照的。

        去年有六十多个牛津生,在学校的大礼堂、图书馆、酒吧、宿舍、小巷、查韦尔河等地取景,拍摄了12张黑白□□(虽然也有借用书本、乐器、帽子之类的道具巧妙遮挡关键部位,但明显是真的□□了)。

        写真大约是a4纸大小,12张组成一本日历,售价10镑,销售所得全部会用于慈善事业——这是在给世界上每天和饥饿抗争的人们筹集善款,算是慈善事业中相对比较基础,也确实很有意义的‘反饥馑’。

        最后效果不错,不只是筹集了可观的善款,还在于思想上的新风虽然牛剑学生多奇志,思想上特别开放,但不可否认,牛津就是全英最古老的大学,这里有数不清的传统,这里实际上是守旧和开放并存的。

        大胆裸体,对于牛津这座古老的学府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去年拍黑白裸体照片后,出了慈善写真,最初很让学校的教授和管理人员尴尬。但随着他们了解更多,还有媒体的鼓励为主的口风、社会的反响,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件事。

        今年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再过几年,这又会成为牛津的传统之一呢?牛津那么多传统,其实也就是这样积累起来的。

        “所以,你也想要加入?”艾普莉利索地打断了叶戈尔的喋喋不休。

        “呃”叶戈尔被噎住了,好吧,他确实有加入的想法,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很刺激啊。

        慈善什么的先不说,叶戈尔明显是叛逆期卷土重来了——鉴于他已经有过酗酒的叛逆期了,所以不能称之为迟来的叛逆期,只能说叛逆期卷土重来,又狠狠给了他一下,他最近就是很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

        “想去就去”

        “我以为你会不赞成。”

        相比起飙车、酗酒、抽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次拍全裸写真虽然在行为上出格,但在本质上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所以艾普莉奇怪地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叶戈尔自己也说不上来。艾普莉并不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保守的乖乖女(虽然她也说不上叛逆),事实上,她总是很矛盾的,有的时候很乐于尝试新东西,有的时候又会固执地呆在自己的舒适区,绝对不要经历新世界的风风雨雨。

        “大概大概是因为你很讨厌麻烦?”叶戈尔说的很小声。然后他就反应过来了:“哦我知道了。”

        艾普莉是讨厌麻烦的人,这其实也是大多数人都有的。如果她也加入黑白慈善写真的拍摄,想也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大众或许不会针对某个为了慈善拍摄写真的牛津学生,反而能够以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但如果是最近成为网络红人的艾普莉?

        关注的人足够多,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大众舆论能把人吞吃干净——或许艾普莉不至于,但那样的麻烦也是她极力要避免的。

        然而现在的关键是,要加入的是他,又不是艾普莉她为什么要不赞成?

        然后叶戈尔真的就加入进去了一开始因为想要加入黑白慈善写真的学生太多了,叶戈尔还不一定能去,但最后天知道他是运气好、有实力(有漂亮的肉体),还是走了什么门路,总之他最后出现在了明年的日历上。

        有他的那一张是‘三月’。

        “我猜叶戈尔一定会购买很多份日历,到时候强制赠送”阿瑟在法国和艾普莉视频通话时,他们说到了慈善写真的事,然后阿瑟就有了这样的结论。

        艾普莉想了想点头,赞成。

        叶戈尔就是那种喜欢炫耀的性格呢。

        “电子邮件看到了吗?”艾普莉问阿瑟。

        阿瑟叹了一口气:“收到了。”

        气氛瞬间down了下来,完全是因为电子邮件的内容够让阿瑟手忙脚乱的——阿瑟人可以请假比赛,哲学专业的课、还有作业却还是要兼顾的。

        课可以通过和教授、导师视频解决,再不然他自己找一对一的补课老师辅导也行。而作业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和其他的同专业学生没什么不同。

        只是完成这些是需要花时间精力的,而阿瑟现在更重要的明显是比赛想也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了。

        艾普莉给他传的电子邮件其实是一些学习资料,艾普莉本身并不是哲学专业的,但找一些资料也不需要她一定是哲学专业的——牛津多的是哲学专业生,这方面的大拿教授也多呢。

        “你找到的资料真的很齐全,我都不用跑图书馆了,你太细心了。”阿瑟虽然为学业的事心累,但夸赞女友还是要夸赞女友的虽说以他现在的情况本身就不可能有时间跑图书馆。

        艾普莉谦虚地说:“不是、不是,嗯,我只是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

        “虽然是很多人的帮助,但也是因为是莉儿你,才做到的吧?”夸赞艾普莉这件事上,阿瑟是真的得心应手了。

        只不过,结束了视频电话,又要重归自己才看了一小半的专业书籍,阿瑟就是‘得心应手’的反义词了。

        阿瑟的头脑不错,虽然从小在网球上花了很多精力,但因为有最好的家庭教师,学业上倒也没有落后同龄人——然而也到此为止了,只是头脑不错,远达不到‘天才’程度的他,还是得服从现实规律。

        即‘努力是不会辜负每一个人的’,以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他在网球上投入的越多,分到其他事上就越少。

        与此同时,牛津大学里的学生们本身就都不差,进了大学后普遍投入的精力可不低,他在其中就不够看了。他在以前一直兼顾了网球和学业,虽然知道大学宽进严出,牛剑这样的名校更是如此,但也没想到会手忙脚乱成这样。

        他低估了职业网球会占据的精力,也低估了大学的学业。

        当然,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纠结,不要说直接靠背景过关,甚至更粗暴地靠钱砸过关。就说名校招的那些体育生、音乐生之类,他们难道每一个都有不错的学力和基础,能够平衡好课业和自己专长的关系?肯定是有路给他们那些人的。

        但阿瑟和艾普莉从没有提到走捷径,哪怕其实是‘合理’的捷径。

        阿瑟和艾普莉在某方面来说,其实是很相似的人过于要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是有着相当清醒的认知的。

        “其实我不太理解,本廷克你不用这样的吧?”莫拉蒂看到阿瑟练球和比赛的间隙还要看书,忍不住说。

        莫拉蒂是阿瑟给自己新找的助理,牛津毕业生,而且是他的直系学长。为的就是帮助他人不在牛津,却还是能尽量进入牛津生的状态。这是阿瑟从艾普莉身上得到的启发,艾普莉在牛津第一年就找了人引导自己,这让她的大学生涯顺利了不少,没有‘中学-大学’的‘阵痛’呢。

        阿瑟人不在牛津,没有教授、导师,甚至学长学姐、同级生们的帮助,就更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了。

        “我是说,你当下专注于网球才是最重要的吧?”莫拉蒂代入阿瑟的视角,就会觉得相比起正在关键期的网球,学业已经不重要了。就算真的喜欢哲学,过几年想要补上欠下的东西也容易。网球事业则不同,正处在职业网球第二年的阿瑟是不可能暂时放下的。

        哪怕阿瑟背景普通,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体育特招生,这个时候也更容易选择放下课业,专心网球的路吧?至于课业不过关,拿不到毕业证的事,这要解决其实是很容易的。

        阿瑟只要网球上出成绩了,还用忧虑学校不会给特别待遇?

        欧美私立高校,在这些事上都是非常灵活精巧的。

        更何况阿瑟背景特殊,莫拉蒂下意识就觉得他更容易想到走特别待遇——豪门子弟不是都习惯走特殊通道了吗?一个人如果习惯了在游乐场走快速通道,机场从不用排队,限量商品总能在发售之前就拿到那么,读书的时候靠背景、靠钱去砸,根本不会想到要努力,似乎就很自然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总会如你所愿。”莫拉蒂挺直白地说。

        阿瑟其实一直都知道莫拉蒂不太懂‘说话的艺术’,这大概也是他作为牛津高材生,毕业一年就换了几份工作,哪里都呆不长,最后给自己做助理的原因之一吧当然,也有阿瑟实在给的太多了的原因。

        因为莫拉蒂确实很有能力,阿瑟最终雇佣了他,平时也没有太在意他说话得罪人这一点。反正在他的团队里,莫拉蒂和别人也没有太多交集,职场环境堪称单纯但他没想到,自己就被背刺了。

        阿瑟说不上尴尬,但这个问题其实是不好和别人谈论的,因为太私人了就有一种剖开自己的心给别人看的不自然。

        过了半分钟,阿瑟稍微整理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才说:“就是因为总是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过程才更加重要。”

        阿瑟不能否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像他这样的豪门子弟,总是能够心想事成的。

        他想要读最好的学校,就可以不管学力的问题、考试的问题,最后总能去读。他想要同龄人梦想的豪车,那更简单,直接去买就好了。周游世界、买到全世界只有几个的商品、认识社会名流、举办最好的派对什么都可以。

        金钱和权势不能做到所有的事,但反过来说,金钱和权势不能解决的事也很少了。

        很难说他选择打网球,不是因为参与竞技体育,他就得靠自己,而且未来未知——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既不喜欢完全未知的未来,也不喜欢完全确定的未来,这就是□□在全世界都那么风靡的原因!

        □□,即可能的结果有限,这是确定的。同时,在有限的可能里,哪一个会是最终的结果,这又是不确定的了。

        阿瑟语气谨慎地说:“我是说,我见过很多和我差不多境况的人,他们的人生已经被毁掉了,甚至他们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他们明确知道自己被毁掉了没有人生目标,连想做的事也没有,当下过着奢华糜烂的生活,却也很清楚这些事根本留不下回忆,未来来看就空空如也、年华虚度。”

        “但他们没有办法,大众需要追求的、奋斗的东西,他们早就得到了”

        “他们可以树立一个更远大的目标”莫拉蒂忍不住说。

        “啊,是的,更远大的目标。”阿瑟笑了,这个时候的他侃侃而谈。不像是他比莫拉蒂小了5、6岁的样子,反而像是阿瑟更加年长,年长了十来岁,功成名就、正当壮年,所以可以给年轻人以过来人的口吻建议。

        “但那很难,而且是另一回事了这有点儿像是这个社会对女性做的事。”阿瑟想起了艾普莉很喜欢读的《第二性》,就用到了这个比喻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这个社会对女性是溺爱的,留有退路的,她们大可以过着头脑空空的日子,虽然不明说,但社会风向鼓励如此——她们不管怎么样,结婚总是一个退路,哪怕结婚后也要工作,也很少有人将养家的重担加在她们身上,她们只要能够负担自己,就是无可指摘的了”

        “有退路的浮华人生,是能够将人腐蚀的。更大的问题是,当事人明明知道,也难以拒绝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在这一点上,富家子弟也是一样的。明明知道信托基金,还有其他的、保障自己富贵生活的遗产,其实也绑住了他们,却也不能拒绝。”

        “一个美梦,明知道是假的,但在痛苦的现实和美好的梦境中做选择,大多数人也会愿意选美梦吧更何况一切都是真的。”

        “舒适的生活是会让人软弱的用共产主义的理论,这就是资产阶级的软弱性了。”

        阿瑟为自己这番自我剖析做了一个总结:“我见过足够多的‘悲剧’了,决心不要那样的人生。我不会主动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太过容易,有太多的‘容易’之后,最终可能会变得前所未有地糟糕。”

        “漫长的人生,总是需要足够的东西去填满的。”

        就这样,阿瑟又投入到了学业和事业的艰难平衡中等到他再回牛津,已经是11月中了,还有两周就要结束秋季学期了。

        不能说阿瑟这一次出国比赛的时间长,只能说英国大学每学期真的很短,牛剑这些特别厉害的学校还要更短,平均每个学期只有8周。期间,阿瑟随便打比赛出去个两三次,他能呆在牛津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只有三四周了。

        学期的最后两周,大家都很忙,积压到最后的作业总是要解决的。另外,就算考试在夏季学期,现在不用担心考试的事,大家始终要对一个学期做一个总结——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该靠自觉和自主了。

        不过在忙碌的牛津学子中,阿瑟还是出类拔萃地忙

        “还有这么多作业没有解决,这么多书没有读吗?”艾普莉看到桌上那些摊开的大部头,还有一旁夹作业的几个白色风琴夹,就有点儿对阿瑟的现况感同身受了。

        她比阿瑟肯定是要好一些的,但一样也只是被课业追着跑而已。

        “对”阿瑟艰难地回答,也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在外比赛的时候他尽力兼顾学业了,但想要做到和同学们进度差不多,那就是做梦了。说到底,他的绝大部分精力还得是在比赛上。

        他的‘间隙’努力,和其他人的全天努力,肯定不能比了。

        “好消息是,我现在有时间了。”阿瑟说的有时间,是指的网球运动员的冬歇。首先,圣诞节所在的12月,是一个比赛都没有的。而具体到阿瑟这个备受瞩目的新生代网球运动员身上,冬歇会更长!

        冬歇前的最后一个比较重要的比赛是戴维斯杯世界组决赛,他都没打进决赛,和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11月中旬的atp年终总决赛(即旧称的‘网球大师杯赛’),他都没资格参赛的。

        这个比赛只有世界排名前八的选手可以参加——第8名的选手并不一定能参赛。如果有人是当年四大满贯赛事冠军之一,且排名在前20名,那他就可取代排名第8的选手。另外,如果不只一人满足这个特殊条件,就以大满贯冠军排名较高者优先。

        至于再往前算,就是新生力量总决赛了,这是一个没有积分的比赛,但对新人来说还挺重要的。毕竟对于大多数新人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高水平的比赛锻炼自己。

        不过这对比赛量足够的阿瑟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这个比赛他也是不参加的。

        这也是他11月中,结束巴黎银行大师赛就回牛津的原因,今年他没有比赛了接下来就可以相对专注补上之前的欠债了——虽然依旧要练球,但和比赛期间相比,留给课业的时间就大大增多了。

        “今年真是一个有了很多新变化,但也有不少遗憾的年头,希望明年能有更多的进步。”

        除了成为了大学生,要在课业和网球之间艰难平衡,网球事业遇到的第一个瓶颈也是问题所在。阿瑟现在的情况就是,哪怕是大师赛,甚至四大公开赛,也能够从资格赛打起,拿到正赛名额,但一旦进入正赛,总是被卡在二、三轮,难以突破。

        成绩很稳定,但作为一个新人,相比起稳定,更需要一点儿冲劲!哪怕是大起大落也好——那代表的是状态不稳定,而新人状态不稳定往往可能是另一个含义,那就是正在剧烈的进步期。

        “你已经在想明年的事了啊?”艾普莉指尖点了点风琴夹里的作业:“现在需要解决的事?”

        说实在的,艾普莉甚至不看好阿瑟这两周将这学期的欠账补上事实也是如此,有一部分他只能秋季学期结束后,在圣诞节假期里做(这也是教授体谅他的特殊情况,才允许死线延后的结果)。

        而圣诞节假期本身就有很多作业,可以说他这个圣诞节已经被提前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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