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伺疾
郑明夸张地笑着,叫道:“哟~,以前虽然缺油少盐的,好歹还有两个碟子装点门面,今儿这是连面子都不要了?”冯氏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你不是贪嘴好吃吗?那就饿着你,看你能怎么样。
郑明以前再委屈,也替冯氏遮掩着。现在她可不管谁的面子不面子的了,里子都没了要面子有个鸟用。
丁婆子呆了呆,脑子刚反应过来,见郑明不顾场合乱说话,赶紧阻止道:“少奶奶,太太是长辈,您正在禁足反省,不能对长辈不敬。”
“丁妈妈,您是我的管事妈妈,那就请您好好替我反省吧。”郑明说着起身,示意丁婆子到小圆几上去用饭,她则不客气地在大桌边坐下,招呼彩线、玉线、艾艾和秋儿、赵婆子几个坐下吃饭。
赵婆子怜悯地看了自家少奶奶一眼,啧啧,少奶奶这主子做的,还不如自个这下人呢,一顿就一小碗粥,这就算不饿死也只能吊着一口气了。
赵婆子推辞着不敢跟主子坐一桌吃饭。几个小丫鬟自然看着赵婆子,也不敢坐下。
饭都吃不饱,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上下尊卑顶个屁用!
“赵妈妈,你可是我们淳和居里年纪最长的。”郑明强拉赵婆子坐下,又招呼艾艾和秋儿,两个小丫头本来就没什么规矩,见赵婆子坐下了,也就坐了下来。
彩线见少奶奶只有一小碗粥,早气得红了眼圈,这时见郑明不顾身份跟下人坐了一桌,有心叫少奶奶起来,看看空荡荡的圆几上那一小碗可怜的小米粥,又住了口。
那一碗粥还不够少奶奶塞牙缝呢,下人的饭食虽然是大锅煮菜,好歹能吃饱。彩线叹着气,拉玉线也坐了下来。
丁婆子本来就气恼少奶奶不尊长辈,不顾身份,见大家都掂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有她还尴尬地站在旁边,更是又羞又恼,扭身往外走去。
还没出正房的门,就听少奶奶淡定地吩咐道:“秋儿,既然丁妈妈嫌小米粥不好喝,那就端过来我喝吧,左右不过两口的事儿。”丁婆子一咬牙,疾步出了堂屋,找主子告状去了。
郑明冷笑着瞥了丁婆子的身影一眼,不怕你出去乱说,就怕你出去不乱说。她今天本来打了恶心恶心冯氏的主意,要让李家的所有人知道她这个有病在身的少奶奶顿顿吃的是什么饭,跟冯氏顿顿摆一桌子的饭差别有多大,自己为什么要跑去灶房“偷吃”。
她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对付不了冯氏,那就摆在明处让大家看吧,硬端着少奶奶的架子也顶不了肚子饱,她这个光脚的可没什么好怕的。
没想到冯氏是让自己饿着肚子禁足反省!
她心里暗自庆幸自己今天灵机一动,要“与民同乐”,要不然,还没有理由跟大家一桌蹭饭,到时候除了饿着肚子盼下一顿的那碗粥,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明目张胆强抢下人的口粮吧,就算自己敢抢,也要别人敢给啊,要知道,在李家,冯氏的吩咐那就是圣旨,不说违命者死,起码没什么好果子吃。
赵婆子、丁婆子和秋儿、艾艾几个嘴上可没有把门的,尤其是丁婆子,本来就是个大嘴巴,更受不得激,被生生饿了两顿后,那少之又少的脑细胞几乎全被饿死了。
淳和居老中青三代下人在李家点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两天的时间,李家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少奶奶被禁足,太太每顿只给一口小米粥,想要第二口都没有,逼得少奶奶天天蹭下人的饭吃。
联想到前几天听说的少奶奶晚上偷偷去灶房翻找吃的,年长心善的下人就悄悄在心里念声佛,感叹一声“作孽哟!”
少奶奶好歹是主子,要不是饿疯了,能抢下人的口粮吗?
李家虽然人口简单,主子就那么两个半,下人还正经不少,门房值班的、洒扫庭院的、灶房厨上的、伺弄花草、管车辆喂牲口的,再加上屋子里伺候的、少爷太太身边跑腿的,田庄铺子上的,下人又拖家带口,上上下下也有近百口人。
奴才之间你跟我要好,我跟他不对眼,私底下拔尖掐尖争体面、争利益,气人好笑人囊,整个就是一小社会。
冯氏知道了这些事的时候,下人们也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冯氏气得骂了一句:“没脸没皮!”又摔了一地的细瓷,一口气顶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顶得两肋生疼。
连番打击之下,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冯氏这回真的病了,李老郎中又被请了过来。
苏嬷嬷叹了口气,就跟冯氏说道:“算了,还是别禁少奶奶的足了,时日还长着呢,太太不急在这几天。”
“让她来伺疾,看她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冯氏恹恹地靠在床头上,皱眉盘算了一会儿,厌恶地说道。
让少奶奶伺疾?太太最近连番受气,因表小姐遭难又悲忧愁愤,加上苦夏,已经吃不下、睡不好,虚弱不堪了,此时让少奶奶进屋伺疾,太太岂不是自找罪受?
苏嬷嬷心里对自己的主子微微有些失望。太太晾了少奶奶这么些天,本意是让少奶奶认错,再施以惩戒,结果少奶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太太就乱了分寸。
太太从生病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落了下乘。
苏嬷嬷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郑明“反省”了两日就被解了禁,又开始带着两个丫鬟和丁婆子准点进荣德院。可怜的丁婆子经过在荣德院下跪求情的事,又被饿了两天,饶是她神经大条,跟着来荣德院也不自在,看看自家少奶奶那能跟大天比肩的气势,拒绝的话怎么也不敢出口,只好灰溜溜地低头跟在郑明后面。
小丫鬟丹儿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杏雨出来请郑明进去。
“哦?”郑明心里短暂地疑惑了一下,明了地“哦”了一声,脚下没有迟疑,就着杏雨打起的水晶帘子进了上房,彩线、玉线和丁婆子留在廊檐下。
冯杏儿本来坐在床边的一把圈椅上,见郑明进来,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声地朝郑明福了福。
“表妹好!”郑明朝冯杏儿点点头,心里暗暗吃惊,那个曾经的靓丽少女如今了无生气,静寂地快失去生命的迹象了。
冯氏脸色蜡黄地靠在里间的梨木雕花大床上,腰腹间搭了一条豆绿色事事如意锦缎蚕丝夹被,床上水蓝的绡纱帐分左右挂在做工精细的飞凤金钩上,那飞凤用细细的金丝绕成,凤眼是黄豆大的红宝石,凤尾成扇形嵌着一排形如米粒的碎蓝宝石,整个凤凰形态轻盈,如飞天、如精灵,飘飘欲飞,靓丽而充满灵气,让人感叹那不知名的金匠有一颗怎样玲珑的心,一双怎样灵巧的手,当时怀着怎样的激情,才能创造出这样让人一眼千年的好东西。
一把水蓝的绡纱就挂在这样的一对金钩上,蓝色如水般由浓而淡,显得静谧而清凉。
“太太安好!”郑明扫了一眼冯氏,心里又吃了一惊,冯氏竟然真的病了?她垂下眼帘用挂着的胳膊做掩护,屈了屈膝算是行了礼。
“哼!”冯氏厌恶地把头扭到床里,懒得看郑明。
她本来就看郑明不入眼,现在看这个病根子更不顺眼,哼哼唧唧躺在床上见儿媳妇又让她觉得自己没用,简直别扭的够呛。
唉,这个世道做长辈就是好,耍横都是明目张胆的,就像自己前世的时候对长辈耍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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