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反咬一口
元铎总算是能好好喘口气了,别看他出身关陇世家,也在军中混迹,周庭赞带的这一百多人,可是死战突厥十几万人余生的战士啊。
就这帮人,眼神里的杀气,都能让人有种刀锋及体的感觉啊。
要不是秦蒙出现,元铎都准备认怂先度过眼前难关,等摆脱困境再秋后算账。
秦蒙无比让人厌烦的问候,固然让元铎一百个不舒服,但毕竟不用担心这帮亡命之徒动手了。
“哼,有劳挂怀了。秦蒙,你即是代行军总管之职,就应该明白军中的规矩吧?城门守备大营,何等重地?就算是大帅至此,无紧急情况,都要通报见面,你带这么多人持械强闯,意欲何为?”
秦蒙一拍手:“啊呀,鲁莽了啊。放下兵器,都特么听见没有?咱们到这里是讨说法的,可不是来行凶的!周庭赞,你看看你们,咋啥事都想动家伙?咱们本来一身的理儿,让你们这么一闹,万一被反咬一口,这不是裤裆里沾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元铎目瞪口呆,那嘴巴张的,能塞下三个鸡蛋!
咋回事?持械闯营,居然是来讨说法的?而且,还占一身的理儿?
被反咬一口?什么意思?说谁呢?就算是说破天,你持械闯营,也是天大的罪过,还用反咬一口?实话实说就能要了你的命!
“秦蒙,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件事情,上达大帅那里,自会有公论。”元铎也看清形势了,光棍不吃眼前亏,有什么事情,等自己安全了再说。
“哦?你要见大帅啊?巧了,我到这里来,也是想着拉你去见大帅。”
秦蒙敢来闯营,就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本来就准备把事情闹腾大了,弘化守军统帅虞庆则不得不出面,现在看来,都不用费心思怎么把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元铎居然给解决了。
脑海中快速思索一番,秦蒙决定,直接和元铎去见大帅虞庆则。
元铎心里陡然发虚,他观察发现,秦蒙可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真的要跟他去见虞庆则。
难道这厮心里有谱?亦或是跟虞庆则有旧?
元铎很快就否定了,从行为上看,秦蒙率部闯营,怎么也是铁一样的事实,如果在大帅虞庆则面前狡辩,只能是越描越黑。
一个小兵,有何手眼,能通大帅那里?
念及此,元铎整整盔甲,又摆出了守备校尉的谱儿:“好,咱们大帅面前,辩个究竟。”
周庭赞和谢蕴有些担忧了,数度以目示意,想要问问秦蒙。
秦蒙淡淡道:“别忘了我临来之前的交代,管好自己就行了。”
一帮人一路无语,来到了大帅府门前,秦蒙道:“刘牛儿跟着我,其余人,府前候命!”
谢蕴周庭赞约束部众,于大帅府门前择地等候。
待大帅府门丁通报,虞庆则召见,秦蒙,刘牛儿,元铎,以及那个挨打的牌官,进入到了府中。
“弘化北城守备校尉元铎,参加大帅!”元铎率先跪倒,口呼名号,见了虞庆则。
秦蒙偷眼看去,不觉暗暗喝彩,这位大隋名将,果真威风,身材伟岸,就算是端坐在那里,都跟身旁侧立侍卫高矮差不多,五官如刀削般富有质感,五缕长髯飘洒胸前,顾盼间,捭阖气度令人有种高山仰止般的压迫感。
“行军总管达奚长儒部下秦蒙,参见大帅!”秦蒙单膝跪下,高声道:“卑职代周盘血战余生的二百兄弟,泣血上陈,我等有天大的冤屈,请大帅做主!”
元铎愕然,本来应该是他来告状的,这是怎么回事?秦蒙居然喊冤了,这,怎么看怎么是恶人先告状啊。
“大帅,勿听他胡言,是他率部持械闯营,有何冤屈可言?”元铎赶紧争辩,他心里隐隐感觉不妙了,秦蒙的牙尖嘴利,他可是见识过的。
“大帅容禀,我部周盘遇敌,幸得天子洪福齐天庇佑,将士们拼死血战,方回得弘化。那守备校尉借检查我等之机,出言讥讽也就罢了,偏生此人看我们缴获突厥王族骏马一匹,生不良之心,日夜惦记,竟然在我军卒出北城遛马之后,伺机强行扣下,并诬陷我军卒为突厥细作,此等作为,分明是想贪天之功为己有,兄弟们不忿,上门理论,谁知他竟然反咬一口,说我们持械闯营,按军法当诛。这分明就是元守备公报私仇,欲草菅我等之命。如此冤屈,亘古未有,唯上达大帅,为我部将士伸冤。”
秦蒙慷慨陈词,说到激动处,浑身颤抖,两眼含泪,连自己都信了这套说辞。
元铎嘴角直抽抽,心头一万头羊驼飘过。
这特么谁反咬一口啊?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啊!
虞庆则微微一愕,他门丁通报,说是外面有人吵闹要见他,没想到,居然是来打官司的,而且,居然闹得如此激烈。
眼见秦蒙和元铎各不相让,虞庆则止住二人,让元铎先说经过。
元铎辩道:“大帅,卑职念及行军总管所部血战而归,因而前些日检查细作只是匆匆看了,便让他们回营休息。谁知道,今日巡城,发现有人于城外骑得骏马良驹而回,马鞍上纹线饰纹,乃突厥王族才有。方今突厥人大兵压境,有如此可疑之处,卑职怎敢放过?一查之下,才知是行军总管部下,且未上报这等重要事情,卑职扣人扣马,严加审问,乃职责所在。卑职想问一下这位代行军总管,此事不上报,却是为何?”
秦蒙拱手道:“大帅,周盘遭遇数十倍突厥敌虏,我两千壮士,实是胆寒。若非达奚将军壮怀激烈,身先士卒,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将士们所有功劳,达奚将军第一!缴获突厥王族坐骑,何等大功?我等若是趁将军昏迷报功,岂非贪若父若兄之长官之功?此功唯达奚将军清醒,亲自上达,方众望所归,不然,与禽兽所为何异?”
元铎差点没闪了舌头,本以为这是拿住了秦蒙无法解释的死穴,没想到,对方非但解释得冠冕堂皇,而且是让大帅颔首认可了。
狡辩,狡辩!
“大帅,突厥王族骏马一事,暂且放到一边。秦蒙带人持械闯校场抢人,后持械闯我营盘,这是铁一样的事实,难道也有道理可讲?”元铎觉得,还是赶紧把撒手锏拿出来,纠缠别的事情,没多大意思。
“大帅,刘牛儿就在我身边,身上所伤,一目了然。其周盘血战余生,身披数十余创,手刃敌酋不下十数,此等壮士,就因出城遛马,被无端污蔑毒打,其冤,何似比干刨心,其惨,何异望帝啼鹃。卑职本欲先至大帅这里伸冤,但刘牛儿性命危在旦夕,若不抢人,只恐天人永隔了。”
说着,秦蒙让刘牛儿把身上衣服除掉,那一道道伤疤触目惊心,虞庆则也是叹息不已:“罢了,赶紧找随军医生,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秦蒙待刘牛儿下去,朗声道:“大帅,卑职本欲先面陈大帅阶下,但听手下汇报,刘牛儿命在旦夕,带人去校场,不过是想抢人,熟知那校场上守备官兵几乎倾巢而出,为了刘牛儿性命,不得以才带械抢人,若非此,则我大隋一忠勇之士陨矣。”
元铎急了,照秦蒙这么诡辩下去,可真的就像是秦蒙所说,他一身是理儿了。
“大帅,秦蒙持械抢人,殴打我部士卒,闯营胁迫守备长官,这这这,这哪一桩,都是死罪啊。”
“大帅,持械一说,卑职并不否认。然情况特殊,自然也就情有可原了。抢人,事实俱在,乃元守备无端扣人毒打在先,为救袍泽性命,弟兄们情绪激动,情理之中。至于闯营一说,卑职不敢苟同元守备所言,这分明是上门理论,意欲斗殴。所行者,必观其心,前后因果通盘考量,元守备有过,我部有失,当以军中斗殴行为论处,何必扣上持械闯营这顶大帽子?”
虞庆则双目如炬,打量着秦蒙。
要知道,那时候可不像是当代,大学生满街跑,能出一个读书人,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秦蒙一番辩驳,怎么也有点狡辩味道,不过,出口成章,有理有据,思维缜密,也是给虞庆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虞庆则制止住了要说话的元铎,沉吟片刻道:“汝二人所说,一时难辨真伪,兹事有诸多不明之处。待本帅慢慢查明,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秦蒙暗暗长出一口气,他是深谙位高权重者的这一套的。
要么,就雷厉风行,迅速解决事情。
只要说了慢慢查明,给一个交代,那就是查一查,研究研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刘牛儿挨了打,元铎跌了范儿,算是扯平了。
虞庆则眼看着是和稀泥了,这,也没什么不好。
秦蒙拜谢出了帅府,领部下回到军营。
这事虽然被虞庆则压下了,但秦蒙还是特别嘱咐手下兄弟,今后出去,万万小心,咱不怕事,但也别惹事。
出的这码事就是个教训,君子好惹,小人难缠,总不至于在自家军中,也像砍突厥人那么玩命和随心所欲吧?
众人散去,秦蒙正想休息一下,却见有人叫道:“秦蒙贤弟,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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