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支离破碎
这次是国庆放假,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开学一个月有余了。
“作业单来了,”许迦分发给班级同学后回到座位整理书本。
说来当上学习委员也是凑巧——小应要求起始考成绩在班级前五的同学必须任职班干部。许迦恰好卡在第五名。
小应趁着课间把许迦叫到走廊,问许迦想当什么班干部。
得知体育委员已经被班级第一的周漠同学霸占后,许迦的心在滴血:就不能让我好好划个水吗?对上小应殷切的眼神,她最终选择屈服:“学委吧。”
“好,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小应喜笑颜开。
就这样,在黑板上统筹需要上交的作业,誊抄课表以及发放假期作业单就成了许迦的日常工作。
赵眠戳了戳许迦:“许迦,国庆物理作业就一课?”
“还有纠错噢,不过这个你平时就做完了吧,”许迦笑着看一眼赵眠,赵眠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应她的玩笑话:“大概……可能还差一题。”
赵眠居然一本正经地把纠错本翻出来求证。
许迦乐了,赵眠怎么这么可爱!
许迦得了便宜还卖乖,一颗乌溜溜的小脑袋无声无息地凑近赵眠,准没打什么好主意。
因为有点儿强迫症,林祯一向早早整好书包,碍于本周轮到他拖地,他虚靠在课桌旁一言不发地等着。
所有路过林祯的人都会自觉保持距离。
他清清冷冷得好像不带一丝烟火气,那被墨色晕染的瞳孔在承启转合中铺就了夜色无边。
此时此刻,他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凝视着什么,无人知晓。
傅汀念念叨叨地冲进教室,环顾四周,长舒一口气。大家对他此番举动习以为常,他总能轻易抓住旁人的眼球,天生的表演者。
他三步做两步跳到许迦面前:“许迦,你跟赵眠在干哈呢……”察觉到许迦犀利的眼刀,他直奔重点:“一会搭我妈的车一起走,家长们联系好了,还有周漠。你帮我喊一下,我赶紧收拾。”
周漠似乎趴在桌上小憩。
许迦用肘示意坐在他旁边的魏宁,比口型:“快帮我叫醒他。”
魏宁笑着凑近叫了几声,男生抬头,迷迷糊糊的。看着周漠日常温和疏离的眉眼中染上些许茫然,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晨雾,引得观者欲要一探究竟。
魏宁迅速撤回安全距离,努力忽略掉手心渗出的一层薄汗。
秘密也许就在这一秒扎根,就连主人也不知道。
许迦向魏宁致谢一笑,转向全然清醒的周漠:“周漠,一会我们一起搭傅汀家的车去车站,他快好了,让我来叫你。”
周漠点点头,“嗯”了一声。
傅汀在两分钟后终于搞定,提着书包一个旋转跳跃到许迦面前,轻拽许迦的书包带子:“走啦!”也没忘记一边的周漠。
“许迦再见,”赵眠温柔道别。其他还在场的同学也纷纷表示。
时间赶,许迦向在场的同学们大幅度挥臂道别,笑容明媚得有些晃眼。
“许迦笑起来绝了!”庄烨忍不住惊叹道。
顾矜赞许地点头:“那可不,不过别肖想了,我的人。”
“好呢。”庄烨的音色很有辨识度,乍一听清亮如丝竹,细品又有几分缱绻温柔:“一会儿回家路上再一起商量商量我做的旅行计划。”
庄烨没有注意到来自林祯眼底的一抹暗色。
那边许迦拖着行李箱紧跟两个男生的步伐,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反倒是周漠自觉步速太快,外加雨天地面湿滑,有意放慢脚步,与许迦他们始终维持着一米不到的距离。
傅汀见到妈妈后立刻原形毕露,在有“客”的情况下率先死皮赖脸爬进后座求投喂,还不忘拉上许迦的书包带子。
这孩子怕不是中了书包带子的毒。
许迦用一种关注傻子的眼神关爱了傅汀两秒钟,把书包带一把扯回。许迦看着车窗外周漠有些困惑的样子,打算跟“傻子”商量一下他能不能屈尊副驾。
还没等许迦开口,周漠已经一屈身坐进副驾位,动作干脆利落。
傅汀忏悔一秒钟:可怜的周漠啊,我对不起你。谢谢你代替我承受我妈这位话痨中的话痨,兄弟我永远铭记在心。
他不敢相信周漠居然顶住了他母亲的迅猛攻势,并且侃侃而谈?
许迦同样思绪万千:想不到周漠口才这么好?平常寡言少语的他显然不是不擅长表达,而是不想表达……
透过后视镜她分明捕捉到了周漠的疲惫,转瞬而逝。
许迦看着后视镜里模糊的脸庞,不禁好奇是什么让一个阳光俊朗的大男孩戴上一层层面具,即使近在眼前,也仿佛远在天边。
不管了,许迦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她更享受与傅汀交谈。即使是一个冒烟的窨井盖这样不起眼的城市一角,也能让两人笑得前仰后伏,恨不得满地找牙。
在后座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中,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周漠与许迦礼貌道谢作别。
周漠松了口气,看向许迦:“许迦你和傅汀的笑声太魔性了。”
许迦佯装恼火,无奈摊摊手,神情夸张:“我也很绝望呀!”原本跟不熟的异性独处造成的不适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了。
周漠忍俊不禁。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笑过了。
两人进站后,由于终点不同,检票口也大相径庭,也就此别过。
许迦怎么也没想到,刚与周漠分开,就正面撞上了前段时间才看望过自己的好友,兴高采烈地打了招呼。两人闲聊一会儿,许迦想确定一下检票时间,解锁了手机。
她突然回想起一件事儿。
回家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林祯一如既往选择了最后一排左侧靠窗位置,戴上耳机,隔绝周遭一切喧嚣。一如既往闭上眼休息,能睡着最好,睡不着也无所谓。
熟悉的路段,他闭着眼都能描摹,明明才入秋,他感到有点冷。
明明关紧车窗了。
他又梦到了她,明明他们早就一刀两断再无牵挂,可最近她冷冰冰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入侵他的梦境。
支离破碎的拼图渐渐还原了故事的全貌。
那年,他们初二。他看到儿时的伙伴,班级的同学互相渐生情愫,心血来潮,也想拥有一段叛逆的早恋。
他曾如星辰般耀眼,也自知不乏魅力,即使高冷优秀如她,也终于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他们约好下周六一起去电影院。
他打算模仿书里说的,买一桶爆米花,跟她一起分享。他会在桶里只剩下一颗爆米花的时候,对她说:“你吃。”
然后他就可以在她把手伸进桶里的时候,偷偷牵住她的手。
Perfect!
可是,恋爱的种子才刚刚播下,还不及萌芽,他就被当时的好哥们举报。
他心想:连手都没牵上,这段恋情真是失败至极,谈恋爱有什么意思。
他成为人尽皆知的错误范本,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为他说一句话。
他和她、和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承受不堪的污蔑,背负无尽的责骂;他窥见丑恶的嘴脸,自嘲高傲的代价。
众生皆看客。
他心想:我再也交付不出真心了,没人在乎。
毕业那天,她打饭时特意排到他身后,斟酌着叫了他的名字。
“林祯,”她还是高冷优秀的她,此刻却微微颤抖。
林祯充耳不闻,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也许在初二那年,他的心就死了。
林祯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醒。
他找不到噩梦的出口,他越来越冷,可是,动弹不得。
他明知这是梦境,却从未摆脱心魔,每一次他都在不死心地求救,可人们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他绝望,他快睁不开眼了。
“拜拜,各位,”许迦在笑。
她的笑没有一点杂质,眉眼弯弯,酒窝浅浅,是欢快,是愉悦,是灵动,是明媚,是如沐的春风,是温柔的抚慰,是赤忱的真心。
他拼命睁眼,想要汲取这份光与热。
……
林祯醒了,还没有到站。
他的梦魇第一次出现了光,他的眼角氤氲,闪烁点滴泪光。
无论怎样,许迦,谢谢。
到站了,他第一次看到,头顶那片阴沉沉、看不到边际的乌云中,有一道光无畏千军万马,不惧风云变幻,打在这斑驳九州,架起天与地的桥梁,它比太阳还耀眼啊!
小时候,林祯神往古代的世外桃源,那种安居乐业、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也幻想过像鲲鹏那样一跃千里,像庄周一样问道于心,物我合一。他甚至有过化身为黑白无常的念头,去看尽那人世间生死离别,做一个莫得感情的收割机器。他也有过本以为最平凡不过的追求,跟喜欢的人,过完平淡无奇的一生就好。
后来他长大了,他再也不想了。
QQ弹出了一条消息,是许迦。
“刚刚路上碰到她了,我特意问了下你们的进展,她毫不知情,还没加吗?”
林祯沉默了,他确实忘了。
毕竟这只是他一向擅长的,随口编造一个拥有正当理由加许迦好友的借口。
在新的环境中拥有一段合适的恋情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很享受计划带给他的掌控感,他憎恶一切偏差——哪怕是细枝末节。意外的是,许迦——他的首选目标,已然偏离了他规划的轨道。林祯并不愿承认自己计划的偏差,但事实逼迫他暂停原定计划,重新自我审视。既然如此,此刻要怎么说才能让许迦打消撮合他俩的念头呢?
不对,许迦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了,撮合好友是假,看好戏才是真……
林祯理清了思路,缓缓敲击着键盘。
“没事不用了,我最近看上了一个三班的,已经在发展。”
许迦那边过了几分钟回了消息:“不愧是你,见一个爱一个。”附带一个滑稽的表情。
“还行,”林祯四两拨千斤答:“这不见你没爱上你吗?”
之后许迦就再没回复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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