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恋恋不舍
蒋老师捡了那支甩飞的笔，温柔地放到主人的桌子上，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吴轶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这次犯事受罚的同学不少，剩下的同学们也不好当众议论，生怕引发众怒。
正因如此，大家选择议论本来就不受人待见的吴轶。
有说他没礼貌的，蒋老师给他捡笔一句道谢都没有。也有说他怂包的，蒋老师叫他一下就吓得屁滚尿流，笔都握不住。还有说他没自知之明的，数学班级倒数还敢在课上写作业。
班级就是个菜市场，总在进行着闹哄哄的讨价还价。
赵眠戳了戳恨不得抓耳挠腮的许迦，递过来一沓明信片：“不好意思，我觉得周围挺吵的，思考题可以先放放。这是送给你的！”
许迦接过明信片，本想道个谢直接塞进书包夹层，先隔着粉框眼镜对上了赵眠一双放光的眼睛，觉得这下还不看真的太对不起她了。
许迦抛开纠结半天的解题思路，小心地翻开最上边的一张。
许迦倒吸一口气。
明信片上是一张斑驳复古的相片，虽像水粉画般虚实变幻，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那是在老校区里记录下的教学楼内景。晴空如洗，一缕阳光星星点点地洒在青郁盆栽上，亦如萤火之森。更有院内花团锦簇，古树垂藤，交相呼应，好不热闹。
右下角有个浅白色的不易察觉的署名，是赵眠的英文名。
许迦本就看得入迷，这下更加难掩激动之情：“宝贝，你也太太太优秀了吧！巧妙的光影交错，加上精美的后期处理，这是什么宝藏明信片。我看着这个真的就忍不住怀念老校区了，诶。”
赵眠面颊微红，这是不好意思了。
许迦忍不住继续翻看其他的明信片，自然都是记录老校区的景致。一道划痕、一株兰草、一弯曲径、一墙苔藓、一扇玻窗、一栋楼阁……寸寸皆有情，处处好风光。
许迦轻抚过光滑的纸面，怀想起在老校区那平淡得像白开水一样的日常，似乎没那么乏味，而有些温馨……
果然她是逝去才懂得珍惜，岁月催人老啊，她居然有种安度晚年的错觉。
赵眠看到许迦不掩饰的真情流露，是很有满足感的。
习惯了宁静致远的淡泊，偶尔也向往充满未知的远方。
许迦感受到了赵眠的心意，想要真诚表达感谢之情。遗憾的是被上课铃打断了。酝酿好的情绪没能说出口，许迦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过头。
听课要紧。语文课。
同一组的后边两位，可就不是这么想了。
林祯跟傅汀诠释了“冰与火之歌”。怎么看都不搭的两个人，被命运安排到了同组乃至并排。林祯自带冷气，而傅汀滚烫滚烫。一学期下来，两人基本是各管各的。
但是傅汀自带话痨属性，他憋着难受。傅汀认命似地凑近林祯，挤眉弄眼了几下，直到林祯面色不虞地看向他才开口：“林祯，你刚刚也在看前面两个吧？有没有觉得她俩怪怪的？”
林祯并不想搭理傅汀，心中为已经上课都敢凑过来闲聊的傅汀点蜡。他不否认自己扭头是有意的。让傅汀误以为自己有心听他闲扯，也降低了傅汀对老师的戒备心。
“傅汀，现在在上课。”沉静的语调毫无波澜。
教语文的是一位注重保养，妆容精致的中年女性。
她有许多辉煌的过往。带过几个大放异彩的班级，创造过几个高分奇迹，是个多么有威严的班主任……无非这些。
现如今的她空无一职，做一位来去随心，乐得清闲的语文教师。她会一年四季不重样地换装，也会下课铃一打真性情地扭头就走。
但总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她眼神里淬毒的温柔刀。
傅汀从不害怕小应那样的气急败坏，却无法应对眼前的笑里藏刀。
他悻悻地归位，状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傅汀本来还以为语文老师才不会管这些呢！这位老师的容忍度一向不低。失算失算。
傅汀有些懊恼，不经意间却看到林祯嘴角微微上扬？短暂的晃神间，他有些了然。林祯，好样的。
怎么报答他呢？
一下课，傅汀就翻开数学每日一题，拿笔在之前的草稿纸上戳戳点点。他估摸着时机成熟，就举着草稿本大声呼叫许迦：“迦迦，第二题怎么做！”
憋了一节课要跟赵眠讲话的许迦蹙着眉看向傅汀。
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傅汀在观察林祯的反应。看到林祯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对结果有些失望。
林祯如释重负，很显然，傅汀这个傻子并没有注意到细节——他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在作业本上写下一个错别字。
“迦迦？”许迦推开眼前的草稿本，直视傅汀，神色淡淡：“叫谁呢？第二题都不会是糊弄谁呢。”
傅汀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迦姐，迦姐，我错了，”傅汀心道不好，连连认错：“思路一下子清楚了，多谢许老板。”
点点头，许迦就回过头去找赵眠说话了。
林祯这才抬头对上傅汀，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喂，林祯，你课上坑我的事不计较了，现在都下课了，”傅汀重新凑到林祯边上，意味深长道：“关于我说的你怎么看？”
林祯把目光投向女孩的背影。
少女的唇瓣一张一合，沐浴在日光灯下，明亮而纯粹。清越如歌的音色，宛转悠扬的语调，一颦一笑摇曳了晨光，迷醉了灯影。
太阳初升的早晨或许不该开灯，亮得刺眼。林祯有一瞬间迫切想要用手捂住眼睛。好在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林祯泰然自若地移开视线。
“语文课打铃的时候，你是不知道……许迦她看赵眠那个眼神！我不是刚好坐她斜后桌么，看得清清楚楚。”
傅汀兴高采烈地描述着他观察入微、如数家珍的证据。
见林祯虽毫无波澜，好歹没有动笔，傅汀有信心地继续：“很有‘欲去又还不去’的留恋之情，看得我一脸懵逼，不知道还以为这俩是生离死别。”
“女孩子的友情真是奇怪，你说是吧？”傅汀托腮望着林祯。
看起来真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林祯垂眸低嘲：“友情？那可不一定。”
语义不明，神色难辨。
傅汀刚开始还愣了一会儿，霎时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哇啊！”
这下有点小尴尬了，他一不小心吸引了左邻右舍的目光。
“没事没事。”
许迦扫了傅汀一眼，扯了扯嘴角。
赵眠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满眼只有许迦。
傅汀不禁感叹：难道林祯的理解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林祯的眼神愈发晦涩难懂。
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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