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前尘
烟芜淡淡瞥了一眼台下叶少倾，如是说道：“怎么，长皇子殿下打不过了？”
“那个慕冉确实厉害，生的也不错，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烟芜“嗯”了一声，不再做声，目光移到雾象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雾象内，赫连和覃沙影弟子相遇在白成峰山脚。
慕冉与程锦带人到时，正碰见两派弟子张弓拔弩。
几人掩藏在树林里，瞧着两派的的动向。骤然，肖额抬首朝树林望来，眼神犀利，直达慕冉眼底。烟芜皱了皱眉，下意识抬首触了触黑猫的头。
肖额倏忽而至，慕冉心道不好，以剑插地，凭空而起一道结界，将肖额弹开，肖额堪堪落地，单膝跪地，稳住身形。
烟芜瞧着瞧着，却不知为何，越发犯困，阖上眼便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烟芜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
双目张张合合，缓缓撑开一方天地。
“父君。”小姑娘伸开双臂，往一位身着蓝衣的俊俏公子那出钻去。
那位张开双臂，将小姑娘捞到怀里。
“小烟芜告诉父君，今日都学到了什么？”
小姑娘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看着男子笑道：“教习姑姑教了烟芜驭水的法术，烟芜学着学着便会了。”
“哦，是吗？为什么她告诉我你不好好听呢？”
小姑娘贼兮兮地笑了，却什么都不肯多说。
看来那小姑娘便是小烟芜了，她想。她向前走了几步，便被一处无形的东西阻挡住了。
伸手触了触，漾开了一片波纹。烟芜止步于此。
周身骤然出现一片波浪，等波浪散去，便是烟芜小小的身影，立在北冥的水宫中，满目凄凉。
彼时北冥的水宫已是一片废墟，再无曾经那般的繁华。
自有一人从烟芜身后走来，细看不能发现是轩辕君。他将手伸向烟芜，烟芜却偏偏躲过伸来的手，水蓝的眸子中全是疏离。
骤然惊起惊涛骇浪，入目便是阴山明宫，地上缩着一人，披头散发，怀中抱着一男童。
“来人，将殿下带走。”妖皇冷冷道。
随后便有人从女子手中的孩童抢走，女子扑过去欲将孩童抢回来，却仍然夺不过阴山的官兵。
最后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便被妖皇带人抱走了，女子匍匐在地，泪水濡湿了衣襟，却了无它法。
“将夫人看紧。”妖皇转身时侧头对身旁的人吩咐道。
男婴被带到一处黑漆漆的地方，妖皇命人照顾他，却不许女子探往望他。
时光荏苒，等波浪打在屏障上，再缓缓散去时，男婴早已长成了男童，男童跪在地上，玄衣盖地，墨发如瀑。
身旁跑来一身着白衣的男童，跌跌撞撞跑过来，声声喊着“哥哥”。
地上的男童却连头都不曾抬起，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偏开视线。
“二皇子殿下，慢些跑。”身后有宫人忽而急急忙忙追来。
妖皇从富丽的殿内出来，对白衣男童招招手：“陵儿，过来。”
“父皇，父皇能不能饶了哥哥啊？”白衣男童牵着妖皇的衣摆央求道。
妖皇冷哼一声，将白衣男童抱起，瞧着地上的男童，淡淡道：“这么久了，妖力还是这么稀薄，日后如何坐上这妖界之主的位子？”
“叶少倾……”烟芜伸手触了触屏障，却发觉屏障早已消失，她提着裙摆往男童那走，脚步骤然转急，朝拿出奔去。
伸手触到叶少倾的脸颊时，波光粼粼，妖皇抱着二皇子进去了。
烟芜望着妖皇的背影，目光深沉。同位皇子，差别却如此大。
烟芜掀裙跪在叶少倾身旁，伸手摸了摸叶少倾的青丝。
“小少倾，长大了就好了。”明知他听不到，却忍不住想对他说，莫名心梗。
突然，烟芜似是听到水珠落地的声音，偏头看了一眼叶少倾，却发现泪水顺着叶少倾的脸颊，一路滑到下颔，再顺势滴到地上。
他极力隐忍着，努力将泪水憋回去，却不知为何，声音逐渐哽咽，泪珠越化越多。
烟芜覆住叶少倾小小的身躯，脸颊抵在他颈间。
泪水忽然“啪嗒”一声，将地砖激得泛起涟漪，空间旋转，四周骤然便黑了起来，烟芜怀里早已没有了叶少倾的身躯，她抬头望去，只见一点光芒，那里似乎是出口。
片刻过后，连那仅有的一道光芒便小消失了，大门骤然合上，叶少倾拍着大门，不管不顾地大哭，却仍无人为他开门。
烟芜提着裙摆过去，却见叶少倾滑倒在地，长坐不起。
“父皇，父皇，孩儿怕，父皇放孩儿出去吧。”叶少倾哭道。
烟芜跌在叶少倾身旁，伸手穿过叶少倾的身体，却触不到他。
“等你将书楼的书都看遍了，本座便放你出来。”
此后，只余叶少倾哽咽的声音，烟芜低头看着跪在门旁的叶少倾，半晌不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叶少倾才缓缓爬起来，抬袖擦干了颊边的泪水，向后走去。
烟芜跟着他，不语。
叶少倾抽出一本书，书楼这才亮起来，原来书楼放了许多夜明珠，妖皇撤去夜明珠上的封印。
烟芜静静地看着叶少倾枕着书睡着了，指尖轻抚他的脸颊。
“我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原来你口中的轻描淡写的时光竟是这般峥嵘。”烟芜眸中盛满了疼惜，眼眸早已不复从前。
叶少倾似乎做了个不安分的梦，眉头微皱。
叶少倾醒后十分沉静地爬起来，又低头翻看手中的书籍。
四周起里波澜，转瞬叶少倾的身影便化作云烟。
身后似乎有人在唤“阿娘”，烟芜转身，却见了先前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衣冠整齐地站在书楼外，手中提着食盒，偷偷钻进书楼，然后将门掩上。
烟芜穿过紧阖的大门，却见少年模样的叶少倾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食盒。
“阿娘，你怎么来了？”
“倾儿，你……”女子伸手抚上叶少倾的脸颊，声音哽咽。
“你长大了，长大了……”女子低头。
叶少倾手略微有些颤抖，却仍是满不在乎地说：“阿娘别担心我，书楼好着呢。这八年里，孩儿长进不少。”
女子居然咽呜着哭起来，低低道：“怎么会好呢，这么黑的地方，你一待就是八年，若非是长皇子，你也无需受到这般折磨了。”
叶少倾打开食盒，问：“阿娘别说了，让孩儿看看阿娘这次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大门骤然一声巨响，顷刻间妖力乍起，妖皇便自这光亮中走来。他逆着光，却看得人分外心惊。
“之夏，你忘了你的本分吗？”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不带一点温度。
而后，女子便被人拉走。叶少倾眸中略显怒色，飞身朝侍卫便是一掌。
“陛下这是连这都要管了？”
妖皇抬手便是一掌，叶少倾堪堪与他对掌，妖力四溢，叶少倾最后退了几步，勉力稳住身形。
“等你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时再同我谈条件。”
身影渐渐若飞沙般散去，烟芜静静地立在原处，瞧着书楼渐渐显现，瞧着书楼的妖气四溢，瞧着大门的大开，眸中满是希冀的光芒。
叶少倾便自那光芒中走出。来，浑身包裹在黑雾。叶少倾出来了，那个叱咤风云的妖界长皇子殿下也终于诞生了。
烟芜眼见叶少倾打飞了几个人，妖皇骤然出现在他眼前，叶少倾冷冷地瞧着他，聚齐妖力便是一掌，妖皇被打得连连后退。
“我母亲在哪？”
“已经这么强了。”妖皇叹了口气。
“她在哪？”他冷冷问。
“被你母后送到永巷去了。”
“你——”叶少倾冷冷地瞪了一眼妖皇，化为黑雾转瞬便消失了。
烟芜一路跟到了永巷，却在青石板的尽头，看到跌坐在地的叶少倾，叶少倾怀里抱着的正是他母亲，那个阴山皇族的一颗延续血脉的棋子。任务完成了，棋子也该作罢。叶少倾看着怀里的女子，低声浅语，恍若人安好。
烟芜敛足，站在叶少倾身后，眸色深沉。
从此，那位受了委屈便哭泣的叶少倾早已不复存在，妖皇终于把他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一个喜怒无常的长皇子。
眼见叶少倾抱着母亲的尸体消失在视野中，烟芜久久伫立在原地，身后却骤然传来一声轻唤。
“小阿芜。”
烟芜猛然转身，却见身后叶少倾眉目如画，浅笑安然。
“女王大人，该是清楚了隐藏情节了吧？”许久不见的小k终于发声了，声音似乎是变了不少，没有之前那股子干巴巴的语气。
烟芜猛然惊醒，却陡然发现手心早已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醒了？”黑猫舔了舔嘴角。
烟芜看了一眼黑猫，低低地答了声“嗯”，便默不作声。
百剑盛会已然结束，烟芜看了一眼雾象，眼见覃沙影弟子立在白成峰山脚。
烟芜收回目光，眸色深沉。
“那个慕冉……是什么来头？”
烟芜沉吟片刻，眸中的情绪叫人有些不清楚，半晌才缓缓道：“天纵奇才。”
“我是说，她跟叶少陵是什么关系？”
烟芜猛然睁眼，片刻又恢复如初。
“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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