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怯懦的壳

卿云独自一人在殿中从天明坐到了深夜。

        令她难以消化的不仅是道长关于伴生的话语，也不仅是假如芷阳或彩云要倾天覆地她该如何的抉择，更是她发现从幼年开始她就躲在一个怯懦的壳中从未出来。

        这道壳一开始是父母嘱托她要隐匿身份气息功法为保命而建立的，但时至今日这些已经不需要隐匿了，她却从未从那个壳中出来。是以无事时，她或躲在镜湖想着平安过一日算一日，或在洪荒游历想着多看一眼是一眼；有事时她便随时准备献祭性命，仿佛她一直就在等那一刻到来。

        她为何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一直活下来的可能？因为她不敢。

        她太害怕失去，她不满万年就知道自己即将要失去父母，并且一直在等待失去。东荒的三千年她等待自己和芷阳撑不下的那一天。洪荒安定后她最初等待芷阳有一天和天帝消除芥蒂、成婚生子和自己越走越远，后来等待自己顺天承命然后身陨。

        她在若水河底曾经无数次想要问父亲和母亲，能不能就躲在河底不要为了洪荒赴死？但是她准备了无数次都没有问出口。那种心中存有另外一种可能却无法达到的感觉太令人难过，所以卿云在知道自己身负天命时便一直预设自己终究会死。

        黑暗之中，玉虚宫的滴漏声“滴答——滴答——”的回响在寂静的殿内，也敲击在卿云的心上。

        道长说“守护是目的，能力是手段，身陨却不一定是结果”，意在告诉卿云只要能力够强，未见得一定要身陨；反之如果能力不够，身陨也不是理想的结果。

        道长苦心指引自己修习生机之道，并告诉自己“渡人先渡己”，正是点名了自己这段时间感悟生机之道无法寸进的原因——一个预设自己随时要死的人，如何能窥得生机大道。

        一直以来，卿云都因为这个预设躲在一个“过一日算一日”的壳中，修习算是勤勉，但却没有芷阳执着；为洪荒局势扼腕，但却没有全力阻止；与人和善，但从没有想过长远；直到卿云和彩云的性命都在自己眼前消逝，卿云才从心底升起阻止一切发生的念头，但大半个身子仍旧缩在那个消极又怯懦的壳中。

        在黑暗和寂静中，卿云叩问自己的内心：“你是真的想净化和守护洪荒，还是只想以此为幌子让自己的内心不那么哀思和孤独？你是要继续躲在熟悉温暖的壳中缅怀逝去，还是要丢掉怯懦主动为自己、为芷阳或彩云、为洪荒博更多的生机？

        大殿之内渐渐由暗转明，卿云从怀中掏出一支莲花簪、一把剑、一瓶丹药、一幅手书，默默的看了很久。

        卿云这次在玉虚宫打坐的时间尤其的长，与她相熟的道童曾数次担忧的探过她的鼻息，感知无碍后便放心的不再管她。

        道长却在那日走后便没有再出现，道童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好在玉虚宫这几日也没有人来访，大家便各司其职一切如常。

        卿云则在明晰心意后沉心入定，将道长提点自己的关于“念力”、“善恶”、“生机与寂灭”的提点与自己绘制昆仑生灵志的感悟通盘思考了一次。她也第一次真正的感知到了悟道不易——当真是步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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