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渡人易自渡难
卿云发现，自己被芷阳的母亲直接送到了龙汉大劫的末期，因为她看到了道祖鸿钧，那个以身合道前把自己从洪荒带回昆仑的老头。
看到鸿钧的瞬间一个念头便涌上了卿云的心头——据鸿钧说母亲一直追随道祖麾下，自己会不会在这些幻境中看到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可以弄清楚当年母亲和父亲为什么要以身入碟？
眼前是被魔气遮蔽的天空和血腥满地的厮杀幻境，卿云却站在那里手脚冰凉、全身僵硬。她如今有一个数万年来最难做的选择：是顺从自己抑制不住的心念把浩劫末期的幻境全部看完寻找父母的身影和当年的真相？还是维持理智保留最多的时间和仙力去寻找芷阳去除他的执念？
卿云摸着身上的九彩霓裳，以及上面感知不到的芷阳母亲的元神之火，最终留下泪来，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九彩霓裳之上，她哽咽到：“芷阳，对不起，我还是想去看一看我父母的模样，试着找出当年他们那么做的原因。如果最后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或是因为仙力不足我无法助你去除执念，我就留在炎虚烬陪你。”
打定了主意的卿云翻出了比之前多一倍的丹药服下，越往后的元神力量越强，她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更重要的是，洪荒至暗的三千年不仅给芷阳造成了心魔，对她亦是。只是之前她怕芷阳和镜湖众人担心从未表露，不然她如何会一提到洪荒纷争再起就下意识觉得自己会身陨？
如今她要在一个又一个的幻境中寻找父母的身影，那么她必须无数次的直面这些极大可能会催生她心魔的画面，更可能会看着父母在浩劫中战斗、受伤、绝望、身陨。即使卿云知道自己如今身体的防御力无比强大，又有洪荒剑法在手，但是心魔这个东西和防御力、功法并无关系。
“芷阳，我们一起加油，你要坚持住，等我去找你。”卿云轻声对自己说，然后运功在自己的识海中注入一缕除障的仙力。
卿云在第14个、第27个幻境中看到了跟随在道祖身后的母亲微澜。即使洪荒已经满目焦土但她始终是一身素净的白衣，虽然幻境中母亲的容貌并不十分清楚，但卿云本能的确定那就是母亲。
在第36个幻境中，终于有一幕是许多人聚集在一处商议的场景，元神主人的注意力显然在众人各执一词、情绪激动的商议上，但卿云的目光却被他们身后的情形吸引。
微澜仙君正在净化一名受伤的神将，她似乎在温和的安抚和询问对方的伤势，然后用散发着荧光的净化之力去除那名神将血肉模糊中的黑色魔气。幻境中是众人争执的声音，卿云听不到母亲说了什么，但她却看得贪婪而满足。
画面的最后是那名神将化出原形让微澜进一步检查伤势，卿云看到那名神将虎首、赤发、头生双角后惊呆了，因为那是妖圣白泽的原形。卿云转头看向争执的那些人，果不其然年轻版的东皇和天帝均在其中。
天帝和东皇与母亲有过交集？他们对母亲有多少了解？卿云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
幻境的画面渐渐都变成了最后与魔族的决战，且大多停留在了魔族占据上风、道祖率领的各族节节败退的场景。看来道祖确实是在战场上得悟造化大道的。
卿云终于在一个幻境中看到了她一直寻找的画面：道祖被魔族逼退数百丈，环绕在道祖身侧的神将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一直紧跟在道祖身后的微澜仙君上前与道祖说了什么，道祖先是惊讶然后摇头，两人讨论片刻之后，道祖与微澜仙君躬身互拜，然后在一个戴面具的神将的护卫之下两人开始打坐恢复体力。
没过多久，魔族新一波的攻击号角响起，道祖起身祭出造化玉碟，母亲催动仙法以身入碟，刹那之间造化玉碟紫光大盛。卿云看着那熟悉的紫光，瞬间便意识到那是鸿蒙紫气的光芒——魔祖的诛仙剑阵非先天至宝不可克，母亲以身入碟就是为了让造化玉碟融合已经被母亲炼化的鸿蒙紫气，跃升为先天至宝。
卿云紧紧的盯着画面，害怕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造化玉碟的光芒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道祖的神色紧张中带着沉思。紧随着微澜仙君，那名带着面具的神将也催动仙法入碟。卿云怔住了，她早该想到的，始终跟在母亲身后的面具男子就是父亲！
纵使心中惊涛骇浪，卿云亦不敢放松心神，眼睛继续死死的盯着幻境中的画面。道祖对父亲的反应显然是震惊的，继而是疑惑，然后是沉思，最后是豁然开朗。道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造化玉碟之上，停顿了片刻以功力传音：“我已证造化之道，众仙君随我斩魔平怨！安定洪荒！”伴随这一声响彻洪荒宣召的，是道祖光芒大盛的身形与洪荒震动的异象。
幻境在众人振奋精神与魔族厮杀时停止，显然元神的主人正是在彼时身陨的。卿云这一次却没有趁机离开幻境，而是将这个幻境重新看了两次。
卿云在看第二次的时候，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梳理清楚了：母亲的提议最先被道祖否决了，然后两人商定了母亲入造化玉碟；母亲身上蕴含的鸿蒙紫气帮助造化玉碟补全了大道法则，升级先天至宝；法宝中的大道法则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被道祖勘破，道祖是在看到母亲和父亲相继入碟后豁然开朗得悟大道的；因为造化玉碟升级为先天至宝与道祖得悟大道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的，所以洪荒众人只能有一个合理的推测：道祖感悟大道，然后将之附在造化玉碟上。
曾经在十里桃林让卿云与芷阳苦思无果的疑问就这样得到了答案。卿云在看过了无数的浩劫幻境后再看父母身陨的幻境也没有滋生心魔——假如易地而处，卿云身处于那样的浩劫之中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践行天命以求洪荒安宁。母亲微澜用自己的牺牲成就了能压制诛仙剑阵的先天至宝，父亲景月用自己的牺牲陪伴了母亲、帮助道祖得悟大道。
卿云看着眼前各族将士冲向魔族的画面，知道不久之后洪荒就会归宁，彼时在东荒快坚持不下去的自己也将平安的活下来。卿云感觉自己终于放下了长久以来心中对于父母身陨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不甘、不平和委屈，在之前的数万年里即使卿云理智上能理解但内心终究是对于失去父母不能淡然处之的。
在卿云看完第三遍幻境，准备离开时，幻境的主人出声了：“你为何来炎虚烬？为何反复看我这幻境？为何会拥有凤族的翎羽与元神之火？”
卿云惊讶：“前辈早已发觉我，为何现在才出声？”
“自是给彩岚殿下面子，有她的元神之火在，炎虚烬中不会有人阻你。”
“你叫她殿下？”
“彩凤一族嫡脉，凤族五大神将，自然要尊称殿下。你竟然不知道？”
“我生的晚，并不知情。”虽然是因为彩岚，但是卿云还是要承对方的情：“谢前辈宽宏。”
“你来炎虚烬是为了探知道祖悟道真相的？”男子的声音清润冷冽。
“我是来找我的朋友的，他是彩岚殿下的孩子，所以彩岚殿下将自己的元神之火附在了我朋友赠予我的翎羽之上。”卿云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我流连于前辈的幻境确实是想探知道祖悟道的真相，因为以身入碟的两人正是我的母亲与父亲。”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想感知和判断一下卿云所言的真假。过了一段时间，清润冷冽的声音问到：“我知洪荒会归宁，我雪凰一脉如今如何了？”
卿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对于凤族内部并不了解，但如今的凤族都在南明，不死火山之上似乎不适合雪凰一脉生活。
“望前辈谅解，我是白龙一族，这次是我第一次入南明，对于凤族如今的具体境况并不了解。我所认识的人中与雪凰一族有关联的只有一位名叫商羊的女子，她如今已经是天宫的妖圣了。”
“商羊……”那道声音似乎叹息了一下：“很好，你走吧。”
“前辈，您有话需要我带给族中后辈吗？”卿云觉得对方对于凤族是牵挂的。
“休养生息，不要卷入无谓的争执。”
“前辈，晚辈还有一请。您熟识以身入碟的那两位仙君吗？可否与我讲讲我父母的事情？”
“因雪凰所修的冰系术法无法融入凤族的战阵之中，我便受命保护道祖鸿钧。我只知你母亲是道祖的近侍，擅医术，但十分沉默低调，除了道祖寻常并不与人交谈。你的父亲是后来才出现的，且一直都带着面具，保护原形是草木无甚战力的你母亲。”
“只有这些吗？”
“那时的洪荒命如草芥，大家都只想着战斗和保命，没人有时间关注旁人。对了，你母亲十分热心，凡是找她疗愈的兵将，无论族别地位如何她都不会拒绝。”
“谢前辈告知。”卿云俯身行礼致谢。
“你看到父母身陨的情形为何不是悲伤难抑，而是释然？”听男子的语气，他应该是疑问很久了。
“渡人容易自渡难，我数万年前便知父母以身入碟，数万年来我无数次望月而悲、肝肠寸断。今日能再见他们对我而言不是悲伤而是欣喜，在得知他们的身陨有所值后我便更加释然，也能因此斩去年幼时因失去父母所生的心魔。所以卿云再次致谢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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