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卦
第十五章
君厌夜向来不屑于向他人屈服，但对施离，他已经屈服了太多次，心中早已没有了恶感。
施离立即脱衣下水，靠在君厌夜身旁的石块上：“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为你取了这个名字。”
“君厌夜，他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很厌恶夜晚。”施离说。
君厌夜望着施离，这个取名风格真的很施离。
很不着调，就和闹着玩一样。
“如果你喜欢夜晚，估计你就会叫君喜夜了吧，听上去还蛮喜庆的。”施离笑道：“怎么样，你现在还讨厌夜晚吗？”
君厌夜答不上来，千年来，他流连在魔界永夜之地，如今又陷入万幽之谷。
施离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而是搂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你不用喝助兴酒了？”君厌夜贴着他的嘴唇问，施离的双唇都麻麻的。
“今天心情好。”施离懒懒地眨眼。
“嗯，你把我当解闷的了。”君厌夜微微垂眸，话里带笑：“真不怕死。”
“怕什么？我都死过两次了。”
“嗯？”
“第一次是从山崖上跳下来，第二次是喝了助兴酒那回，差点死在你身上。”
施离在水下邀请君厌夜，温热的水波缓缓翻出几朵水花，好似人鱼摆动尾鳍。
氤氲的灵雾遮住两人的身影，微风拂过，水花愈加强烈地翻腾起来，撞击在石头上，撞成雪白的沫子。
施离的下巴紧紧挨着君厌夜的肩膀，他闭着眼睛，明明没有喝酒，红晕却像喝醉一样上了脸，嘴唇微微张开。
施离的唇瓣擦上君厌夜的肩，发肤纠缠，十分细微的触感。
湖畔的木灵气散发着兰蕙芬芳，安抚着施离的灵根，使他周身暖酥酥的。
过不多久，施离就有些没力气了，骨头像被湖水泡软了，身子不住地往下滑，君厌夜就会把他捞起来，箍住他的腰。
“施离？”君厌夜轻唤了他的名字。
君厌夜捧了他的脸，细细观察他的神情。
君厌夜突然察觉到，施离是把他当成了酒，但求一醉。
施离只是想沉醉而已，至于沉醉在什么东西里，都无关紧要，可以是酒，可以是君厌夜的身体。
施离的态度，让君厌夜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让他心慌，厌恶，不安。
施离的身体哪怕与他再亲密，眼睛里照样没有他的身影，这种割裂感让君厌夜无比煎熬。
原来独自行走在天地间并不孤独，真正让他孤独到骨子里的，是与施离相拥。
热切结束后，君厌夜搂着施离，说：“施离，这是最后一次。”
“好。”施离答应得很干脆。
“跟你双修，我不快活。”反而很痛苦。
“好。”
君厌夜注视着潺潺流去的湖水：“你会去找别人么？”
施离没有说话。
“算了，你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君厌夜后悔了，刚才自己思绪纷杂，好像有些冲动。
施离还是没言语。
君厌夜想着，会不会施离根本就没听见，于是又问：“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让我找别人去。”施离说。
“……”君厌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没那么说。”
“对了，我告诉你解开道侣契的方法吧，”施离面色平静，声音也温柔：“这道侣契缔结起来很费事，但若想解开却非常容易，甚至不需要进入对方的识海，只要一方召回自己的魂印，道侣契就作废了。”
施离望着君厌夜，眼睛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怒色：“以防你哪一天用得上。”
君厌夜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入夜。
双修不欢而散，洞府里格外冷清。
君厌夜心情不好，整个鬼螭地界都弥散着危险的气息，小妖们瑟瑟发抖，躲在洞里不出来。
君厌夜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张金符箓，出神地看。
“你在看什么？”施离像没事人似的跟他搭话，好像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这符咒是不是用咒语才能催动？”君厌夜问。
施离心头一紧：“你想做什么？”
这符箓可以直通长明宗主峰，虽然君厌夜强攻的话也能打进去，但这个符箓可以让他不费吹灰之力。
君厌夜没看他：“没什么。”
“给我。”施离上前想拿符箓。
君厌夜把符箓装进自己衣襟，翻身背对着施离。
次日，君厌夜睁开眼睛，又看到施离坐在他的床头。
“早。”施离笑得如晨光般和煦。
君厌夜发现这个人的笑容真是便宜，昨天闹成那样，他还能笑出来。
在长明宗生活这么多年，施离掩盖自己的情绪非常自如，不像君厌夜，修为过高、地位封顶，根本不需要看别人脸色，没有掩盖情绪的必要。
“今天我们去边境走一趟吧。”施离说：“你的魔将和魔卒们等候多时了，也是时候让他们和你团聚了。”
君厌夜这才起身。
两人往南面出发，来到万幽谷边境。
万幽谷的边境是一片槐树林，隐约可见浅白色的雾气结界。
“帮我找一个种着莲花的大水缸，应该就在西南方向。”施离对君厌夜说。
虽然施离知道方位，但这里树木太密，又有雾气结界，他找起来很吃力。君厌夜感知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带着施离穿越树林，来到一棵树下。
“是这里。”施离说。
一棵老槐树下摆着一个青瓷大水缸，水缸里养着碗莲，原本是粉白色的碗莲已经尽数变成了黑色，一共十一朵。
“来接应我的一共是十一人。”君厌夜说。
“不错，他们被困在幻境里了，”施离说：“我们也要进去，从内部打破幻境，把他们救出来。现在，直视水面中自己的倒影。”
施离动手把黑色碗莲和莲叶拨开，露出水面，然后两人一同望进缸里。
刹那之间，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林子里，只留下黑莲在水光中摇曳。
施离和君厌夜再次睁开眼时，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大殿外。
金漆殿门上绘着斑斓蝴蝶，奏乐声悠扬传出，两个白莲藕做的童子用藕节手臂推开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来我又有酒喝了。”施离摸了摸童子的头。
两人进入殿内，殿内是一色透亮金石铺地，殷红地毯，每座烛台里堆着九支雕花白烛，焰光如水般向上流淌。
殿内摆着十几台紫檀几案，几乎每张案前都倒着一个魔人。
君厌夜扫一眼就辨认得出，这些人正是他的兵将。他正要走过去叫醒他们，却被施离拦住：“不急，幻境未破，现在叫了他们也不会醒。”
大殿中心有九名身穿黑金纱裙的舞姬翩翩起舞，两旁又有乐师奏乐，舞姬和乐师都是莲藕人，白白的、细长的身躯，没有脸庞。
真是如幻梦一样的地方。
“请客官入座——”莲藕童子清亮的嗓音响彻大殿。
施离和君厌夜在同一张几案前坐下。
莲藕童子顿了一下，又提醒道：“请客官分开入座。”
其他客人都是一人一张案，但施离的修为太低，人又像琉璃一样脆，君厌夜不放心他一个人坐，就挨着他坐了。
“我们是道侣，我们要坐在一起！”施离说：“回去跟你们掌柜的商量下吧。”
“请客官分开入座，否则，宴会无法进行。”莲藕童子道。
君厌夜玄黄出鞘，将眼前的几案分为两半。
施离笑出了声：“这下是分开入座了，上菜吧。”
莲藕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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