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惩罚（1）
当天晚上，浮林塔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了傍晚审讯的那个金发女郎。赤身站在西西里岛的海岸边，洁白的泡沫在她的小腿边升腾、飞舞。
翱翔于天上的西风神轻轻地将一块大贝壳吹到岸边。头戴紫罗兰花环的春之女神张开红色绣花斗篷，走到了那完美如雕塑的女郎身边。那女人迈开修长的双腿，站到了洁白无暇的贝壳上。她瀑布般的长发在西风的吹拂下飘荡于空中，仿若秋日的大片麦田。
维纳斯的诞生。
浮林塔被那耀眼的光芒闪迷了眼。她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美得眩目。
再睁开眼时，她清楚地看到，那女人眼神充满着迷惘与哀伤。红色的绣花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衬得肌肤愈发似雪。
——天神已到，请行礼。
天边传来了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淡蓝的晴空都因这声音变得厚重。
那女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凝视着远方。她眼神中突然涌出了同情，好像在同情一只即将死去的狗。她丝毫没有面对天神的尊敬，更别提行礼了。
她在干什么？浮林塔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
紧接着，那女人将红色的斗篷脱下，扔到了地上。她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一片棕榈树林。
突然，电闪雷鸣，本平静的海面波涛汹涌。远方群岛的顶端迸出了黑色的风，好像有一群妖怪在叫嚣。
来自天神的怒火开始毁灭这个世界。
冰冷的雨点打在浮林塔的身上，像万把钢针。她在暴雨中艰难地抬起头。
然而，浓重的雾气中，那个女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天刚蒙蒙亮，浮林塔就赶来了警卫司。昨晚的梦魇一直萦绕于心头，让她根本无法好好休息。
然而，在钥匙插入办公室门锁的那一刹那，浮林塔突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上锁的角度和昨天离开时，有明显的差别。
门一开，她匆匆踏入了办公室。
她立刻察觉到办公桌上多了个东西。
一张正方形的餐巾纸静静地躺在笔筒旁边，上面用墨水笔写了一行字。将那张餐巾纸拿起，上面的文字让浮林塔的面部表情异常精彩。
「亲爱的长官，我叫尤洛菲哦~」
旁边还留有一个红色唇印，像玫瑰花一样鲜艳。
浮林塔睁大了眼睛，立刻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糟了！
她抓起餐巾纸，塞到了胸前的口袋中，同时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
清晨的走廊很是安静，只剩下她马皮靴磕地面的声音。她争分夺秒地跑着。
不到一分钟，她便跑到了监狱区，而大门口的景象再度给了她重重一击。
只见两个男警员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屋顶的横梁上，昏迷不醒。离他们最近的牢房门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浮林塔气得眼冒金星，控制不住吼了起来。
“醒醒！”
两个警员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在看清自己处于什么位置后，他们反倒开始滋哇乱叫了起来。
“我们怎么在这里？！”
“长官，救救我们！”
看着两个警员的模样，浮林塔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她转头看向隔壁几个牢房的犯人，发现他们都在窃窃私语，一脸幸灾乐祸。
浮林塔恼火地咳嗽了一声，隔壁的犯人们立刻移开了目光。紧接着，她掏出腰间的配枪，瞄准天花板处。
砰。砰。
两条麻绳应声断裂，两位可怜的警员立刻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
“长官，我们知错了。我们也不知道……”
“闭嘴。”
浮林塔强压着怒火，为他们解开绳子。
这时，金在焕少尉匆匆赶了过来。他也听到了枪响。
“怎么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金在焕愣住了。他开了开口，但因过于震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浮林塔给两位警员解绳子。
终于，绳子解完了，两个警员终于站了起来。他们抖了抖发麻的四肢，一脸惧色。
“长官，求您不要上报中央……”
一旁的金在焕依旧没敢说话，担心地盯着浮林塔的侧影。
浮林塔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思考着什么。
“那么中尉，请问今天还去总局吗？”金在焕小心翼翼地问。
浮林塔垂下了眼：“去。信已经送到了，没办法。”
其中一个警员听到这句话，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行啊，求求您了……”
浮林塔看了看金在焕少尉，又看了看两个跪在地上的警员，叹了口气。她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两个警员起来。
两个警员却不肯起来，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
“起来。”浮林塔冷冷地说。
她的气场让整个监狱区蒙上了一层寒霜，金在焕也开始瑟瑟发抖。
偌大的会议室中，一个短发女人坐在圆桌的上座，狭长的丹凤眼投射出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谁的过失？”
“禀告总警司长，是我的过失。”
那女人纤长的手指夹起一支香烟，点燃，然后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她肩章上可有着两条粗杠，当然没人敢有意见。她就世州警卫司总局的总警司长，朴楚薇少校。
白色烟雾从她的口中缓缓吐出，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戏谑。
“浮林塔中尉，你是替人背锅的吧。”
浮林塔立刻否认：“不，是我没有做好严密的防守措施。”
朴少校轻轻笑了两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连旁边的维克伦上尉都暗自捏了把汗。
“好吧，那就是你的错喽。本来警卫司还想好好表彰你一下的，毕竟你是头一个抓住尤洛菲的人。”
浮林塔睁大了眼睛。她突然想起来，那张餐巾纸还在自己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您怎么知道……她叫尤洛菲的？”
朴少校冷笑一声，翘起了二郎腿：“臭名昭著的女人，谁不认识她？之前在旧欧那边也犯下了不少罪，现在啊，两国都在通缉她。”
“是下属孤陋寡闻了。”
“不不不，只有地级以上的高层才比较了解。这不是你的错。”
“明白了。”
“真遗憾，”朴少校直直地盯着她，“你本来立了一等功呢。”
浮林塔没有说话，灰蓝的眸像一滩死寂的池塘。
朴少校又吸了一口烟，然后说：“结果还是没看住她，让她跑了。可惜可惜啊。自立功，自犯罪，我得想想该怎么办了。”
“下属愿接受一切惩罚。”浮林塔立刻低下头。
一丝狡黠划过了朴少校的眼睛，笑意掠过她的脸颊。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维克伦，结束后把她押到我这儿来。”
“是。”
没人敢问这么做的理由。
朴少校将剩下的半支烟在烟灰缸上按灭，然后站了起来。她一直在用攫取的眼光盯着浮林塔。
浮林塔的眼神开始闪烁。她明白了什么，脊背冒出了冷汗。
“散会。”
给浮林塔套上手铐时，维克伦上尉低头说了一句：“对不住了。”
喀嚓。
“是我对不住您。”浮林塔配合且冷静。
朴少校脱下灰蓝色的军外套，挂到了门后的衣架上。薄薄的衬衫贴着她的身体，露出了她身体的曲线与鼓鼓的肌肉。
浮林塔打量着这办公室的环境，只能想到“富丽堂皇”这个词。挂灯都是镀金的，角落里的一排古董想必也都价值连城。不愧是校级的军官，公费用得可真熟练。
朴少校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了分明的锁骨，往躺椅上一坐。
“好热啊。你热不热？”
“报告少校，不热。”
朴少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一脸笑意地看向面前这高瘦的女中尉。
“浮林塔呀，现在没别人，不用这么恭敬。我看到你额角上的汗了。”
“……”
浮林塔不知道这人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地等待。只见朴少校从兜里掏出一把细长的银钥匙，走到了自己跟前。
咔嚓一声，手铐打开。浮林塔感到手腕上一阵轻松。但她依旧不敢动。
“把外套脱了。”朴少校向后退了两步，一脸玩味地盯着她。
浮林塔犹豫了一下，便把腰带解开配枪拿下，脱下了外套。
“把上面两颗扣子解开。”
浮林塔依旧照做。微凉的空气透过衬衫领口，灌进她的胸口。
朴楚薇少校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游走，让浮林塔愈发不自在。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手抬了起来，摸向浮林塔的胸口。
浮林塔一惊，但已来不及躲开。
“这是什么？”朴少校抽出了那张餐巾纸。
是尤洛菲留下的那张。上面的唇印红得讽刺。
“我在办公桌上找到的。”浮林塔微微低头，如实回答。
朴少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浮林塔心里发毛。朴少校越笑越开心，差点直不起腰来，甚至需要扶住浮林塔的肩膀保持平衡。
过了好久，她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些：“太有趣了。”
说罢，朴少校将那纸巾狠狠地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一边。但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纸团准确地飞进了垃圾桶。
“还特意放到这里？那我更该好好惩罚你了。”朴少校乌黑的眉毛一竖，瞳孔骤缩，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愈发可怕。
浮林塔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某些黑暗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瞬间爆炸，让她全身蒙上了一层冷汗。
不会是……
“少校，这在军队里是违法的。”浮林塔的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嗓音开始发抖。
朴少校眉头一皱，不悦地说：“谁要和你发生关系了？我上过你吗？”
这些粗俗的字眼像剑一样戳穿了浮林塔的心。她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锁在铁笼里的困兽。
“没有。”
“那不就得了。”
朴少校耸耸肩，就近坐到了办公桌上。她俯身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条黑色的宽丝带。她抬起了手，示意浮林塔接过。
而这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害怕。
“蒙上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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