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意曲
事实证明，没了唐意这么个拖后腿的，进度果然快了很多。
烧水，煮饺子，王淑华做得一气呵成。
趁着她忙的时间，唐意还给唐母打了个视频，但唐母那边人声实在是太嘈杂，唐意不得已，只好匆匆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冒着热气的饺子被端了上来，唐老爷子果断地扔下手机，从炕头挪了过来。
他笑着，泛起眼角的皱纹，和善且慈祥：“你没回家的时候，你奶就老念叨着要给你包酸菜馅的饺子，几乎半个月了，是真墨迹啊。”
唐意边憨厚地笑笑，边夹起一个饺子，蘸了醋，塞进嘴里。
她是靠在窗台边上，窗帘半遮半掩的，既能看到屋外皎皎明月，也能看到璀璨的烟花。
烟花傲然于天际，炸开一瞬的萤光，晕开天边的点点明意，绚丽闪耀，熠熠生辉。
唐意绕开了家里人，去柜顶拿了手机，鞋还没穿好，就急急地跑了出去：“奶！我出去照个相！”
王淑华没拦住，只得透过窗户看向那个臃肿却显得无忧无虑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可真是长大了。”
唐父看着窗外那个努力地找角度的倔强身影，不觉有些发笑：“可不是怎么，横向发展，前途无量。”
王淑华像看傻子一样瞥了眼唐父，嘴角堪堪扯了两下，没再说话，唐父顺势收回了视线，专注于干饭。
唐意不怎么会摆弄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找了张看得过去的，还让自己p毁了。
等她磨磨蹭蹭地拍好照片，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屋外温度低，唐意冻得几乎是瑟瑟发抖。
王淑华见她迟迟不回来，也着了急，她特意去拿了个羽绒服给唐意披上：“干啥不能冻着自己啊，赶紧回家得了。”
唐意收了手机，搀着王淑华，一起进了门：“我刚才给我班一个同学发过去了，可好看了。”
进了门，趁着灯光，王淑华这才看到唐意那懂得通红的脸颊，眉头不禁皱了皱：“赶紧去里屋暖和暖和吧，外头多冷啊，拍那个鬼东西。”
“没事儿啊，但我拍的是真的好看！”唐意被推搡着进了屋，却还是在狡辩。
唐老爷子接过她举着的手机，特意去柜子里拿出了老花镜，看得认真：“挺好！真不错！”
王淑华朝他翻了个白眼，显然有些无语：“……”
唐老爷子只是粗略地看了眼，就还给了唐意，唐意则是调大了手机铃声，坐在炕边，看着电视。
应当是年夜饭的缘故，祁贺并没有很快地回复她，唐意等了好久，也没等到。
虽说是年夜通宵，可王淑华和唐老爷子终究是年纪大了，将将十一点，就睡着了。
唐父忙了一天，也去屋子里睡觉了，唐意一个人，趴在被窝里，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她枕边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与祁贺的聊天栏。
电视上都是些唐意不大喜欢的节目，倒也没心思多看。
她手支着脑袋，时不时地翻一下聊天记录，嘴角肉眼可见地耷拉着。
分针指向半点时，唐意觉得实在是无聊，便关了电视，躺在炕上，想着十二点的时候该发些什么话。
倒也算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唐意格外在乎这些仪式感。
她朋友不多是实话，但所有的朋友，她都会真心相待也是真的。
唐意拿着手机，犹犹豫豫地打了几行字。
——【狗逼，新的一年了，祝你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她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些过于官方了，遂又将所有的字都删去了。
唐意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是最先给祁贺打的字，可左想右想的，直到给所有人的都发完了留言，她还是没构思好。
眼看着时间到了23：59，唐意也有些慌，索性贴在话筒前，极轻地开口：“上午的话说早了，祁贺同学，新年快乐。”
恰恰在手机上的时间变到了00：00时，祁贺和唐意同时发了条语音。
唐意：“上午的话说早了，祁贺同学，新年快乐。”
祁贺：“新的一年啊，祝小唐同学永远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真的很巧，两个人明明也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话，可一问一答，却是十分默契。
唐意失笑，披上了衣服，出了屋子，坐在小马扎上：“就不能有点大的追求？比如祝我成绩比你高？”
祁贺嗤笑一声：“唐意，你觉得我祝你成绩比我好……现实吗？”
他那边算不上静，隐隐还能听到有些吵闹声。
——应该是家里人聚会。
唐意有些不太好意思：“你那边有人吧？跟我说话，方便吗？”
祁贺闻言，眸光扫了眼旁边正在哭闹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吓得人家两人瞬间噤声。
祁贺：“我小侄子和他姐抢芭比娃娃，所以闹了点儿，没事，他俩现在……”
他抬眼看了看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笑了笑：“好得跟一条裤子似的。”
唐意扶额，“呵呵”两声：“头一次见一条裤子是形容人际关系的，你真牛逼。”
唐意发完这句，顿时有些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他们是怎么和好的？”
祁贺瞥了眼自己拿在手里的芭比娃娃，语气……很理所应当：“从根源解决问题呗，我拿走了。”
唐意暗骂一声卧槽，又发了张表情包过去——
懵逼的狗头，懵逼的配文“阿这……”
紧接着，祁贺又听到了唐意那笑得略有些发抖的声音：“怪不得呢，我还纳闷你怎么做人了，终究是我想多了，哈哈……”
谢折柳嘴角一撇，奶声奶气地开口道：“舅舅，这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嘛？”
祁贺瞥她：“以后会……稍等一下。”
正好祁贺要给唐意发语音，谢折柳迈着小碎步，脆生生地喊了声“舅妈！”
祁贺愣了一刹，便果断地发了过去，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窃喜。
他目光始终盯着唐意的下一句，连谢折柳把他手里的娃娃拿走都没发现。
谢应年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谢折柳这一番骚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折柳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坐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唐意点开了那条语音，祁贺的声音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倒是那句娇憨的“舅妈”，属实让唐意摁着语音的手不禁一抖。
她愣了愣，又没看到祁贺有任何解释的话语，霎时间心底就像炸开了束烟花，嘴角漾起丝丝缕缕的甜。
唐意稍微克制了下自己，奈何语调里的雀跃，是藏不住的：“谁说的话啊？好甜。”
祁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直起了身子，手心里也沁出了汗，没来由地紧张，直到看到唐意的回复后，才松了口气。
他往沙发上一仰，坐姿嚣张且欠揍：“我……家亲戚的小孩儿，叫我妈呢。”
谢折柳：“？”
唐意略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真好，她还能威胁你爸正月里剃头，我就不能了……”
“我正月里剃不剃头都没人管我。”
祁贺笑了笑：“这好办，你叫我一声舅舅，我一辈子都听你威胁。”
他这话说得很重，也很认真，唐意一时有些分不清他这话是玩笑，还是出自真心。
她特意过了几分钟，才打了行字过去：【滚！我爸可没你这小舅子。】
祁贺轻叹了口气，发了条语音，语气与往常无异，一样的散漫：“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先吃饭去了……小、侄、女儿。”
他故意停顿了几秒，又咬重了这个称呼，听得唐意怒从心起，恨不得立刻拔刀冲向祁贺。
祁贺放下了手机，抬眼就看到了谢折柳和谢应年钦佩的眼神。
见他望向他们，谢应年还颤抖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祁贺顺势起身，眉梢微挑：“走了，出去吃宵夜去。”
谢折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小舅舅，唐姐姐答应你了？”
祁贺弯下腰，摸了摸谢折柳的头：“哪儿能那么快？当谈恋爱是你过家家，嘴巴一张一闭，两个孩子出来了？”
祁贺嘴毒，尤其是现在笑着损人，真可谓是虚伪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谢折柳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正巧宋秋推门进来，看到这么一副“舅慈侄孝”的场景，顿时就笑开了：“瞧吧，我家祁贺就是会哄孩子，可别闹了，出来吃饭吧。”
祁贺闻言，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愧疚，笑得谦逊有礼：“……”
谢折柳又一次愣住了：“……”
唐父今年格外忙，过了初五就回去了，唐意一个人留在云树老家，过得逍遥自在。
王淑华近几天也不怎么忙，就待在家里和唐意作伴：“宝儿，祁贺是谁啊？”
唐意剥桔子的手一顿，抬眼看着王淑华笑眯眯的表情，没来由地有些慌：“就一个朋友。”
王淑华含了块软糖：“男朋友？”
唐意眼里藏不住喜悦，嘴角也不禁上扬：“啊？没有呢，哪儿能那么快啊……”
王淑华瞥她：“就不能收敛一点？天天抱着手机笑，谁还没个青春了？”
唐意含笑不语，剥开瓣桔子塞进嘴里，舌尖上漾开的桔子清甜，也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接下来的一个月，唐意都是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炕上躺平，妥妥的一条咸鱼。
寒假总是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悄然而逝，唐意回去之后又要有个十天的补课。
故而过了十五，也就回荷意了。
下午的时候，姜舒来找唐意看电影，唐父忙着开会，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临到了南安广场，姜舒突然想起来没买零食，她看了看周围，又转头看着唐意：“我先去便利店买点吃的，你先上楼等我。”
唐意顺手把手机递给她：“行，我就在电梯附近，你一上楼就能看到我。”
姜舒点点头，轻声应下。
—
电影院里人很多，加上周围各种的奶茶店、火锅店，行人来来往往，也就格外喧嚣。
唐意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索性也就买了两杯奶茶，坐在店面位子上等着姜舒。
她扬着头，时不时朝楼下望望，转过头的那一刻，突然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趁着过去看电影名字的时候，顺便偷瞄了眼那个身影，很干脆地唤了一声：“祁贺！”
祁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唐意一身碎花长裙，披了个白色针织外套，发丝低绾着，带了个发箍，眉眼温柔，像是山野中的一株山茶，清新淡雅。
祁贺抬眼看她，眸底划过一丝惊艳，但是很快被掩去，语气温润如常，偏偏那话不大中听：“你……好像胖了不止一圈。”
唐意脸色一僵，瞬间嗓音就拔高了几个度：“你说啥？！！”
她音调很高，引得过往路人都回头瞅了瞅，其额一个小孩子眼睛瞪得贼圆，眼中满满的惊恐：
妈妈，这个姐姐……好像要吃人！
就连正在检票，准备入场的宋秋女士和祁老总也不禁回眸。
宋秋看了眼唐意，又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祁贺，揶揄地笑了。
祁贺回头瞥了他们这边一眼，正对上宋秋的目光，心底有些发毛。
唐意眯着眼，踱到祁贺身边坐下，边与他闲聊，边等着姜舒回来。
“你自己来看电影？”
祁贺侧目：“我妈和我爸在检票口站着呢。”
他语气闲散，手里拿着饮料，身子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唐意怀疑地往后一瞅，宋秋看到了她，还颇为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
唐意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即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颤抖着挥手。
祁贺则是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这一番“世纪会晤”。
终于，在长达五分钟的尴尬场面后，宋秋总算进了场。
唐意总算是松了口气，一下子就软在沙发上，仰头吐出一口长气。
祁贺觉得好笑：“至于吗？我妈其实挺亲和的。”
唐意瞪着他：“改天一定得让你见见我妈，要不然你永远都不会懂。”
祁贺还没来得及回话，姜舒就带着一大袋子的零食回来了，她眸光水亮，透露出浓浓的懵逼：“我去？什么情况？你妈……”
唐意赶紧接过袋子，把奶茶塞进姜舒的手里：“赶紧去看看有什么电影吧，再晚会儿，啥也没了。”
她回头：“祁贺，跟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
唐意声音很清脆，祁贺仿佛可以透过声音，看到她那坚定的选择。
或许，选择的不是电影，而是他。
他轻轻地歪了下头，眼尾荡开笑意：“好。”
“所以……你这么兴奋，只是为了看喜羊羊？！”
祁贺拿着可乐，看着一脸懵逼的唐意，眉头皱得能弄死两只蚊子。
唐意顺势看向姜舒，姜舒立刻摇了摇头：“可别看我，就剩这么一个了……”
唐意回头看着祁贺，语气颇为无奈：“其实，比起喜羊羊，我更喜欢熊出没。”
祁贺：“好巧，我也是！”
唐意瞬间有些激动：“是吧是吧，熊二的那个小奶音，萌化了对吧！！”
祁贺嘬了口可乐：“对对对！光头强也好玩儿，斗智斗勇那么多集，就没成功过一次。”
唐意塞了把爆米花：“笑死了，可好玩了。”
姜舒在一旁弱弱地不敢吱声：“？”
姜舒：所以，你们是在喜羊羊的时候专场讨论熊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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