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意曲
只不过这个学期,倒是没有苏荷了,唐意也能想象得到原因是什么。
她不声不响的,听着别人继续把骂她的词汇翻倍,“白眼狼”“恶心”“贱人”什么的,现在听起来,都是不痛不痒。
她倒是觉得好笑。
明明一个一个都那么冷漠,偏偏能装成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议论着别人。
唐意很清楚学校并不会在意一个有抑郁症的学生的死活,但她太特殊了,成绩好,家境好,在外拿奖。
如果她被逼死了,唐父唐母真是拼了命都能讨个说法,到时候,学校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出了校门,正好就看见苏荷现在街对面的长椅上,她穿着长裙,裙角被风吹起来,很漂亮。
唐意鲜少见到这么漂亮的苏荷,她在学校一直很温柔,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漂亮。
唐意也是。
她走过去,坐在她边上,“老师。”
苏荷苦笑着看她,唐意眼中的红血丝很明显,鬓角的白发又生出来,“是不是一到学校里就觉得很压抑,感觉症状又严重了。“
唐意弯弯唇角,“有些吧,现在偶尔抬手,手抖得让我感觉想剁掉它。胸口疼,记忆力下降,什么都做不到,我还想哭。”
苏荷摸了摸她的头,眼眶泛红。
“我现在夹在两个层次的中间,正常世界,和没有希望的深渊,我有希望,可又控制不住,我就会莫名地,很低落,脑子里搞不懂在想些什么。”
“可我又没那么绝望,我身后有好多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姜舒,祁贺,老梁,他们都在拉着我,往有光的地方走。”
唐意低着头,无声地笑,“所以啊,我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我妈那天倒是急了,她宁愿不要我考大学,请个家教老师,只要我平平安安的,一切都值。”
“老师,我已经幸福太多太多了,我不需要去考虑未来在社会上如何生存,我也不需要那么看重文凭,而且我本身的性子并不是一定要争第一。
其实,按着我这个家境、性格,可以开开心心地活一辈子的。”
苏荷看着她,半天想不出什么话来讲,唐意活得很通透,甚至比她还要拎得清。
她因为年少时的事,纠结到了现在,因为不清醒,所以不会因自己所做的事而去怀疑自己是不是执念太深。
可她,是清醒着,被拉进淤泥里的。
唐意主动握上苏荷的手,“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不会再像很多年前的学姐一样,被校方干预。”
“不会就好。”苏荷垂下头,深吸了口气,一瞬间,她释怀了。
没道理的,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她也不在乎过去的事了,内心里没有起伏。
遗憾也好,怨恨也罢。
一切,都过去了。
被辞退的这几天也挺好的,她走过很多地方,也去看那个人了。
照片里,他笑得好开心,如果,如果没有那档子事,他也应该是老师,一个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
太多年了,她早就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只是偶尔,偶尔脑海里还会闪过他的声音。
他是苏荷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个人。
所以,他走之后,苏荷把自己困在回忆里。
一困,就是十多年。
她当初遭受的一切,才是真真正正的绝望,因为她那时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最后,被资本压弯了脊梁。
“老师,这是新的一年,别再执着于过去的事了,人生这么短,干嘛要一直停留在过去。”唐意抬眼看着她。
她知道那个学姐就是苏荷。
没有如愿考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固然很遗憾,可遗憾不是让她停留在原地的借口。
她这么好,这么善良,能离开这片污浊地,唐意真心觉得开心。
人嘛,安慰别人的话总是一套接着一套的,可面对于自己,万千理由都没有用。
唐意知道她对苏荷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想要开口劝她。
可她自己对于谭琦,终究是亏欠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苏荷笑笑,“我明天要走了,去云树,我好久之前就想去了。”
唐意眼睛亮了亮,“云树是我老家啊,那儿挺好的,真心挺好的。”
“嗯,我想去,今天,也算是来告个别的,我感觉会见到你。”苏荷点点头。
彼时,风带着春日的花香,扑面而来,路旁高大的树枝丫轻轻地晃着,投下一片片碎影。
那是,很温柔的春天。
四五月份,祁贺真的过来了。
唐意自认她爸没有开放到那种地步,祁贺过来了,他还能乐呵呵地笑出来。
当然,这话她后来听宋秋说起来过。
祁贺买飞机票的那天晚上,唐父跟祁父两个人通了一通视频,唐父愁得不行,最后还抽了烟。
宋秋不知道他俩怎么谈的,反正最后的退步就是,家里住绝对不行,正好楼下有一个要售卖的房子,他可以买下来。
宋秋最后进书房的时候,听到唐父那特别特别不甘的声音,“祁贺每天吃饭可以上楼,我做饭能多一点。”
咬牙切齿地非常明显,她都有点害怕祁贺过去能被当场弄死。
事实上,唐父虽然生气,但也没什么话要讲,祁贺虽然长得不靠谱,但做事做人他还是挺欣赏的。
从来不会在不适应的年龄做出出格的事情。
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温度渐渐回暖,唐意穿着新买的长裙,套了个针织衫,头发按着网上教程编了辫子,整个人都很温柔。
她走在前面,祁贺跟在后面,慢悠悠地晃着。
唐意转过头来看他,“集训是不是很累?”
祁贺点点头,“确实,累成狗,脑瓜子连轴转,我都怀疑它是不是个永动机。”
唐意拍拍他的肩膀,“知足吧,像我这样的,才是叫崩溃的生活。”
祁贺皱皱眉,“是学校有人说闲话吗?还在因为谭琦的事情骂你?”
唐意挑了挑眉,“咱呢,要把格局放大,苏荷老师被解雇了。”
“所以她们又因为这事儿骂你?!”
祁贺觉得不可置信,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唐意是唐意,苏荷是苏荷。
这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还是说。
一直以来,她一直就是这么受委屈的。
唐意一看他这表情就能猜到他的心思,但她又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只能拖着“哎呀”的音,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觉得受了委屈,真的。”唐意眼球转了转,扬起头,“再说了,他们再怎么说都赶不上我,说就说了呗,我这么优秀,怎么就不能再大度一点儿?”
她这副不大在乎的模样倒是与很久之前的祁贺很像。
祁贺记得那时候,是她在问他“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偏偏又长了嘴”。
他屈指敲了下唐意的脑门,很不赞同,“谁用你这么大度,下次他们骂你,你就把桌子掀了,要是还是嘴脏,你就打,挑着肉多的地方打,打不坏,还解气。”
唐意低着头轻笑了下,随及抬起头,“你这是教我变成校霸啊。”
祁贺挺愁地“啧”了一声。
“不是要你成为校霸,是要你保护好自己。他们凭什么以为言语不用负责任,凭什么觉得除了动手杀/人,什么都不是罪?”
“我知道。”唐意抬手,顺着他的眉心抚平,“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受委屈,可我不是要活在那个环境里的,我不能被影响,我要一直干干净净,才能够挣脱开那个枷锁。”
祁贺沉默了几秒。
他眼中星河流转,有许多不可言状的情感,其中,能被唐意瞧出来的,是庆幸,是欣喜。
他庆幸。
庆幸小唐并没有变得对世界绝望。
他亦欣喜。
欣喜小唐永远是小唐,高傲自信一辈子。
“行,你永远干干净净。”祁贺因着她的动作,眉头舒展开来,他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记着自己说的话,别被影响,咱们一起去a大。”
“啧。”唐意似是思索了片刻,“怎么感觉你成个年,就跟我爸一样了?”
她眼睛里划过戏谑的光,“未来的,爹系男友?”
祁贺挑了下眉,论嘴仗这方面就没输过,“怎么,现在想叫我爸爸了?”
唐意被气笑了,“哎你这个人,真够有意思的,告诉你,就是你哪天改名改姓了,我都不叫你。”
“不跟你犟了,回家。”祁贺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唇角勾起。
“犟什么了?我这叫讲道理!你……”唐意看着他笑,还以为是在嘲笑自己,这她哪能服气?
“好好好,是我讲不过你。”祁贺哄她,“走了,你爸叫你回家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爸叫我回家……”唐意话说了一半,越来越觉得不对。
好家伙,她就说,祁贺这么个人,怎么可能在语言上落了下风?
祁贺低低沉沉地笑了。
很克制的笑。
按唐意的理解,这应该叫做欲盖弥彰。
她很不高兴。
摆在明面上。
“我真的错了。”祁贺拉起唐意的袖口,晃了晃,“唐意,我是真没想给你下套。”
唐意眯了眯眼,阴阳怪气的,“呦呵!那还是我自己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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