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前,总在与你不期而遇,
而又不经易地丢失。
风中的举旗不定,
正为了那份被忘却的执念.
回忆,便成为昔日的悼念。
————引字
夜色来临了。
黑色逐渐地逼近窗子,最后一丝白日的气息也消失了,屋内灯已经亮了起来。直直的照射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陌白鹤斜斜地靠在左侧的沙发上上紧闭着眼睛。脸上瘦小而苍白,痛苦而扭曲。他的对面坐着三个人,分别是林清雨、朱云尘和陈晓风。此时,他们都默默的,静静的坐在沙房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许久,陌白鹤缓缓睁开眼的,茫然地对四周看去,再看着那黑色笼罩着的窗子,心里恍恍惚惚的。一天又很快的过去了,他几乎不相信时间会这样快。一天匆匆飞逝而过?似乎生命终点在慢慢的接近?过去的种种又似昨日所有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晰可鉴历历在目,但又遥远得几乎不能追忆了,唯有那份内心的刺痛,却与时俱增,紧紧了压住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失去了意识而麻木不仁。这就造就了多年来像个没有五脏六腑的人物一样。孤寂与冷漠,无泪无笑也无情感意识,直到今天,才深深的把他刺醒。
“已经很久了,我这里都是孤寂的。”陌白鹤终于开口说话了:“似乎养老院都是这样。可是我是最不该消沉的那个,因为,我有你们?”他说这话时,眼睛久久地盯着林清雨和朱云尘。
“爸爸!是我不好,一直没有给你机会!”林清雨震撼着盯着陌白鹤,眼里深深的泪水。
“不能怪你。”陌白鹤笑了,嘴角向上一弯,一股自嘲弄的样子。:“你妈走得早,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他很快的说,“有没有人告诉你,我是天下最执拗最不可理喻的人。”
“没有,没有,一直是我误会你,我是心里有气故意找茬的。”林清雨连连解释。
陌白鹤紧紧地盯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当年你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我不明白,这是包容与爱而不是理所当然!”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轻易的丢掉自己的幸福,轻视自己的拥有!”
他又对朱云尘和陈晓风看了一眼:“你们俩个愿意帮我完成一个愿望吗?”
朱云尘点点头,陈晓风轻轻地有力地回答:“我很乐意出份力,要知道,好多年前,我是没有资格与你品足论谈,现在,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陌白鹤听到这话,不再说话,对着暮色的窗外看去,仿佛瑟和苍茫已从黑色中消失,新的一天开始了。
六个月后,陌白鹤再一次坐在陈晓风的轿车上。他的表情似乎很平静,但内心地喜悦禁不住洋溢在眼角里。陈晓风回过头凝视他,喜悦中还有—种难以解释的感动,短短几个月,陌白鹤整个人脱胎换骨的变化,现在的他是活力的阳光的,虽然还是以前的沉默寡言,但身上却充满着令人触动的激情浑身洋溢着。陈晓风从没有料到一个人的转变有如此的速度和惊人的效果,这就是新生的动力一瞬间所会让人蜕变,或许这才是陌白鹤的真正自己。
陌白鹤对陈晓风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对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喜欢与欣赏,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显然陈晓风了解他,太了解他,能把他看透,他一凛,本能地想防御,可是在他陈晓风的真诚笑意下,逐渐地宁静下来,显然他已经接受了也原意有这样的朋友,尽管这个朋友,还很年轻,也自己相识不长,但,谁说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情用时间才能衡量。关键的是志同道合和彼此惺惺相惜。
他们来到了阳明路的大桥,还有一个星期,横跨两界的桥就能通路了。这一切,显然比陌白鹤欲料的更快。当然,他期待自己能活得更长点。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怕,时间来不及。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那一天到来会很快。
但他望着天边渐渐上升的太阳照在那条长长地高大的大桥,似乎,那一天似乎又在很远的时间。或者,在这暂短的时间里找回更多的意义。
人生的意义似乎不在于活得有多久,而是活得有多幸福。自己幸福吗?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死水一潭。也许从现在开始,幸福会很快来临。陌白鹤想到这里,禁不住有些触动。
此时,大桥还在动工结尾的阶段,桥上除了做业的工人外,没有其它的行人,站在桥上,风很大,吹着陈晓风的头发,他倚着那桥栏对陌白鹤说:
“我喜欢夏天的这个时候,站在桥上看风景,我想通车后,一定会有很多人。”他停了停,接着说:“陌叔,我代表能通行的人感谢您”
陌白鹤站定,吸一口气,领会着风的压力与动力。风掠过河面吹来,带着水的气息,清凉、幽冷。这河水很温馨,不,应该确切地说,现在的一切很温馨。他很享受这样的温馨。于是他转身背对着河面。
“我早就该去做了,我更应该谢谢你晓风!”
陌白鹤说完迈开蹒跚的脚步慢慢地走着,他想从这里走过桥那边。
“慢着!”陈晓风叫道。
陌白鹤站住了,回过头来。瞪视着他:“我想走完这段路?我怕以后没有什么时间来这儿了。”陌白鹤坦白供认,那满脸的微笑始终漾在他的脸上。
陈晓风微侧着头,盯着他,似乎在些犹豫不决,但同时,也被陌白鹤的话感触,于是,笑了笑,非常温和的点点头说:
“你应该是去体会一下!这是你的奉献。至于落成典礼一定要参加,但,人太多,估计也没有时间,这样吧!我陪你!”
陌白鹤微微地扬了扬眉毛,笑着注视他。
“你确定陪我?”
“当然!”陈晓风假装恼怒地叫。
“那么,我‘只有’慢慢的走了!不,应该说慢条斯理地走”
陌白鹤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似的表情,“不过,你可以随时走,至于我呢,”他窥视他,悄悄地微笑,“也必须声明一点,如果你中途受不了,我可不依不饶哦!”
陈晓风不再微笑,深深地凝视着陌白鹤这张脸庞。半天,嘴边带着个含蓄的笑,然后说:
“今天才看到您的真正人格魅力。”
陌白鹤笑了,再一次感受到被人认可的开心,再一次确定与陈晓风与自己是同类,陈晓风笑笑的与他并排朝大桥那边走去。
这桥的长度总共是5公里,一个人慢行走的话大约要20分钟左右。当他们两个人从桥的人行道这边慢慢走向前几步时,看到桥下地水中动荡,桥上冷清清的,偶尔两三个工人,桥的高度离地面大约600米高,江边的风似乎在桥上肆无忌惮地穿梭,由于是夏天,站在桥头,反而有种无比清凉的感觉。而桥的这头却似乎望不见彼端,两个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大桥的另一端。
当陌白鹤走走停停的终于走到桥的这端,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的面前是一条通往远处的公路,附近隐隐约约有星星点点的屋子。他没有丝毫的疲惫的心,他静静的盯着远处,直到陈晓风递上一张纸时,才回过头笑笑。
陈晓风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样子,他的身体还不错,虽然有些疲惫但,依然精神状态良好。
“好了。”陌白鹤收住了笑,眼光锐利地望着四周,毫不保留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仿佛在衡量一件艺术品的价值,又仿佛在找寻这艺术品的破绽。终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这里真美,”
“是的。”陈晓风微笑地说,“在大桥没有建造前经常有人包船过来。”
“陌白鹤沉思了一下,他挑了挑眉毛,忽然转头去,对身边的陈晓风,轻轻说:“晓风,回去吧!”
陈晓风如释重负般深吸口气,望了望陌白鹤,笑笑着说:
“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没事!没事!”陌白鹤摆摆手,“这点路我这老骨头还能走,你尽管放心吧!我的身体自己很清楚!”
陈晓风还想说些什么?
“我太了解你了!”老人打断了他,微微一笑,“走吧,我还得去会生巷,!”
陈晓风怔了怔,想说什么,终于,他一甩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微笑着,转过身去跟紧陌白鹤径自朝来回的路走去。
一个小时后,陌白鹤坐上了陈晓风的车上,车缓缓的起动了,
车子在东莞市的街道上驶着,一路上,他们两个谁也不开口。陈晓风似乎在专心开车,专心得心无旁骛。陌白鹤则努力在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和内心深处那种近乎渴望的等待。他斜倚在车内,,眼光直勾勾地瞪视着车窗外的街道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没有人打扰的思绪中。
车子穿出繁华区,驶过小区,转向了会生巷的方向。再一会儿,车子转进一条小巷深外,停在一栋二层楼院子前面。院子的大门开着,院外还停放着一辆奔弛车。这院子应该是早期老是旧宅,占地大约有三四伯坪,大概快要拆迁的原故,院子外凌乱不堪,杂草丛生。好在,车子开进去以后,居然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装修的很漂亮,除了各种花草,还有漂亮的凉亭及喝茶的桌子。显然,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别墅。原房主一定是个有钱人,至少曾经是。
陈晓风下了车,他发现陌白鹤早已朝院子里的二层楼房走去,他迅速的跟上前去。
陌白鹤按了门铃。大门“豁啦”一声开了,门内,站着一个年级的女人开门对着他轻轻的说道:“陌叔叔你来了。”陌百鹤点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陈晓风发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正面对着窗口,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他那满头乱七八糟的、花白的头发。在他旁边,有个瘦瘦的中年妇人,正带着满脸的烦恼与不耐,在低声下气地侍候着。
陌白鹤的出现,显然使那中年妇人如获大赦,她正要开口向老人报道陌白鹤的来到,那老人却已先开了口:你终于来了?”
“如果我不来!你预备一辈子不原谅我”陌白鹤立即回答。
“当然不是”老人冰冷地说,“你要是再不来,茉莉就会嫌弃得要死,恨不得杀了我!”
那个叫茉莉的中年妇人听到这话,显然忍耐地咬了一下嘴唇,刚走来的陈晓风并没有忽略掉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恨意。到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打量面前这个中年妇人,烫得时髦的长头发,画得浓浓的眉毛,气质不俗,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妇人虽然漂亮,但,浑身上下有一种与年龄不相合的庸俗与高傲。除此以外,还有种与老人年龄不协调的感觉。有钱而又傲慢!这种人陈晓风见的不少,但确为夫妻俩间那份微妙的仇恨感到淡淡的惊奇。淡淡的,仅仅是淡淡的,接触到太多不同种类的人物,然后,会发现人与人间的关系那样奇怪,感情那样微妙,什么事都不足为奇了!
“好吧!”那叫茉莉的中年妇人拿起了她放在桌子上的奢华提包,冷漠地望着陌白鹤,“你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把父亲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照顾他!
陈晓风听到这话,惊异的差点倒地。禁不住为自己的眼拙而羞愧,是的,年龄悬殊太大了,自己怎么没有意识到,想到这里,他禁不位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假装看屋内别的东西,直到叫茉莉的中年妇人整个身子消失在屋内,禁不住舒了口气。才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这是一栋很早以前设计的屋子,上下两层,楼下是客厅,楼上是卧室与书房。可能是因为老人身体缘故,现在客厅靠窗户边放着一张大床,床上凌乱而客厅里推满了各种东西,但,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屋内除了陈旧的家具外,大面积的墙上光秃秃的,只是就在左侧贴一张水墨画。这画,在陈晓风眼里很熟悉,似乎似曾相识。但,他并没有细想,只是觉得室内整洁干净,太整洁太干净了,整洁干净得没有人味了!
陈晓风有种不安的心情,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看见陌白鹤走上前去,紧挨着老人站着一言不发。
“咋们老了,所以不中用了”好半天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才喃喃道,声音似乎有些凄凉,只见他伸出手拉着陌白鹤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
陌白鹤听到这话,内心有种酸楚楚的感觉。已经很多年了,王伟也老了,瘦骨嶙峋而地有气无力。想到这里,他不由分说拍了拍王伟的手,然后推着轮椅向屋外走去。陈晓风被动地跟着他们的身后,并没有走近,他知道此时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去打扰。
陌白鹤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推动,每推动一步,身子就一次颤栗,每跨一步,车子就动一下。然后轮椅就往前动一下。空气似乎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那个女孩也没有走上前去,只是与陈晓风并排走着,在他们的身后默默的跟着,一言不发。
现在正是中午,冬天难得太阳出来,好在今天的天气很好,并没有乌云,也没有冷风,似乎太阳升在半空中。似乎平添了一些暖气。或许由于运动的缘故,陌白鹤的额头居然出了细汗,人,似乎有些疲惫。陈晓风想走上前去帮忙,陌白鹤摇摇手,他停止了前去的脚步,远远的跟着。
陌白鹤推着轮椅一直往前推,最后停在院子的凉亭边。他把轮椅放稳,手扶住了王伟的肩,王伟勉强地站了起来,撑住了女孩递过来的拐杖,费力地移动着身子,吃力靠在亭子柱子上,嘴里还不停地低低地咒诅。
陈晓风站在一边,十分好奇而又极为兴趣地看着这俩个老人。有些怜悯下中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是的,这俩个老人简直就是如出一辙,一样的怪异,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可理喻。但,同样,一样的可爱。
而此时,陌白鹤与王维两人都沉寂中彼止搀扶中,并没有留意别的东西。现在对于他们而言,留给大家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想到这里,两个人同时间都有种触动。
当俩人停下来休息时,陌白鹤紧盯着王维的脸上和身上,是的,他是那么的消瘦,那么的苍老而那么的无力,事实上,王维才比他大三岁,可现在看来,似乎比他苍老了十岁左右。病魔总能摧毁着人的意志力和身体。但,当他看着王维的眼睛时,禁不住震撼起来,这眼睛,依然是那样的炯炯有神,还是那样的锐利,似乎生命力还是强韧的。
“别发痴了!”王伟发出了低而沉重地声音,显然看到了陌白鹤那微微一怔,“医生已经宣布过了,我顶多还能活一年!”
陌白鹤愕然地抬头望着王伟,想看出话里有几分真实性,立即,从王伟眼光里知道说的是真的了。心里禁不住疼一下。
“即使一个月,我也不想浪费!”王伟盯着他,“知道吗?有时间最好多来看我!咋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陌白鹤用力地用手拉住王维地手。一时间,无法说话,也无法思想,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撼动他,震慑他的了!于是,他用力地站稳,紧紧地搀扶着王维,两人艰难地缓缓地往前走去,一步又一步。
陈晓风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嘴不停地抖动着,他紧跟在身后,并没有走上前去,但内心深处却异常地激动与不安。似乎看到这两位老人一步步地往前走,并不走向生存,而是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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