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次杀人的剑
已至深夜,
淅淅沥沥的雨落满了沁樵县,这是入秋来的第一场雨,天气渐渐转了凉。
王近汴的房间,
两个衙役立在房门外两侧,冰冷的雨水沿着屋顶的绿瓦流下,滴落在台阶下的沟槽中。
“我们两个还真是倒霉,被安排了个守尸体的活儿,现在好巧不巧的又下起了雨。”左边的衙役抱怨道。
“是啊,这雨一下,身上冰凉冰凉的。”站在右侧的衙役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身子,抬起头顺着屋檐向天空望去。
银色的雷电宛如游龙在大雨中翻江倒海,时不时地炸出一方光亮。
风低声地嘶吼着,雨势愈来愈大。
“要下大了。”右边的衙役继续说道,往后边躲了躲。
身后的房间里响起了风声,兴许是哪扇窗户没关吧。
右边的衙役这样想着,侧了侧身子,沿着狭窄的门缝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人都死一天了,那把剑也一直在那人的胸膛上插着,动也没动一下,哪会是别人口中妖魔乱神什么东西的。”左边的衙役搓了搓脸。
“那是为什么?屋里的那位可是正儿八经的紫云卫,总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吧。”右边的衙役缩回了头,看向旁边。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左边的衙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冲对方挤了挤眼,往一边指着,说道:“今儿早上来的时候,我去那边的厨房搜查,瞅见那里面有上好的琼华露,要不要去喝上一口,驱驱寒?”
右边的衙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冲进泼天的雨幕中。
……
屋后的窗户没关,雨被风吹了进来,窗户下的桌子打湿了一片。
王近汴一言不发地躺在地上,像是一具沉闷的尸体。
哦!这本来就是一具尸体。
“轰轰轰……”
一道闪电穿过窗户劈进了屋子里,雷声随后滚滚而来。
借着闪电一瞬间的光明,这才发现王近汴的胸膛上插着一柄剑。
剑身的正面刻有“仙喻司”三个字,
背面则是刻着“宁安”。
狂风吹倒了桌子上的花瓶,掉在地上,一朵泛黄的菊花从花瓶中飞了出来,而花瓶则是碎的七零八散,再也无法复原。
凄厉的狂风暴雨声遮掩去了花瓶碎裂的声音。
屋外噼里啪啦作响,房间里暗的可怕。
如果这间屋子里还有活人的话,此刻他依稀能够看到有一道狭长的身影在左右摇晃,那道身影来自王近汴的身上。
雷声轰鸣,却没能吵醒正沉浸在美梦中的人们。
那把剑动了,它正在从王近汴的胸膛里走出来。
……
沁樵县是个很小的小县,这里位于宁州与云浮州的交接处。
三百年前,这里还属于浅虏国,在大奕国玄留铁骑的征踏下,当初独占云浮一州的浅虏国,从此也只能烟消云散。
县城西市,洺怡街的尽头,
那是范渭的住处。
范渭是沁樵县衙役的班头,平时做事勤勤恳恳,自身也是八品养气境的练气士,深得沁樵县县令的倚重。
一只灰头信鸽自大雨中而来,稳稳地停在范渭的卧房窗外。
它先是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从落安城来到这里,它的毛发早已被雨打得狼狈不堪。
寒意稍微退去了些,然后它用尖喙重重地敲了三下窗户。
范渭从梦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窗户那边。
天边露了白,那里的乌云渐渐散了开。
雨声也逐渐小了起来,伴随而来的冷风也不再撕扯着嗓子,哭天昏地地吼叫。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消逝了身影。
范渭穿好衣服,推开窗户,驻足在窗外许久的冷风呼地一声灌了进来,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卷走了屋里攒存一夜的热气。
范渭从灰头信鸽脚上取下一支玉简,从里面倒出一根卷好的信纸。
“池秋砚。”信上只写了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
灰头信鸽扑棱着翅膀,乘着绵绵细雨飞离了沁樵县,消失在北方的云丛中。
……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地上的坑洼处还残存着积水,倒映出行人的影子。
天气渐渐转了凉,秋风呼啸着掠过沁樵县,树叶哗哗作响,真怕下一刻这些叶子就会落下来。
这是生命开始凋零的季节,处处都透漏着哀凉。
宁安和余纶两人站在街道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牢房外的新鲜空气。
这是宁安穿越而来,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世界。
香气腾腾的包子铺,卖糖人的吆喝声,前面不远处还有杂耍卖艺的,被凑热闹的行人围得密不透风,偶尔从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
宁安拍着身上的尘土,道:“走,吃包子去,前面新辕街有家包子铺,包子做的又香又大,保证你吃了一次准会难以忘怀。”
余纶蹲在水洼处,洗干净脸上的血迹,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道:“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先回去,免得我娘还在担心。”
宁安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袍,道:“快到家的时候换上,你那衣服同赵肆源他们争打时,被扯的破破烂烂的,回去了免不了你娘又是一顿担心。”
余纶直勾勾地盯着宁安。
“哎,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个好人。”宁安把长袍扔给余纶,连连后退,一阵心慌。
“看出来了。”余纶笑了起来,迎着这天初生的朝阳,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灿烂地大笑着。
……
秋风过后,清风徐来。
新辕街上包子铺的香味隔着两条街都能闻着到。
包子铺的老板叫易归川,是个头发白尽了的老人,在这条街上住了一辈子。
易归川还有个女儿,叫易幼怜,听说是他在一个雪夜捡回来的。
宁安过来时,包子铺的客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易归川冲着对面小巷子里的几个乞丐招了招手,那些乞丐看了见,小心地避开路上行人,步履蹒跚地挪了过来。
易归川从蒸屉上搬下来两笼包子,放在一旁桌子上,向乞丐们笑了笑。
这些都是流浪在沁樵县街头的乞丐,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
易归川经常把当天没有卖完的包子分给他们,这些乞丐们大都懂得礼数,并不会每天都来,只是在没有行乞到食物,实在是太饿的时候才会来新辕街。
乞丐们没有争抢,一个个的排好队,往身上擦了擦脏兮兮的手,才去拿蒸笼里的包子。
走来的宁安恰巧看见这一幕,心有所感,随之心神沉入众生世界。
只见那片泥土上,一株青葱小草从土里探出了头。
“五行神雷,
修炼者可召役神雷,轰杀世间万般邪祟。”
一种绝世神通在宁安脑海中显现。
心满意足的宁安找了一个空位置,一屁股坐下,一只脚踩在长条板凳上,拿出双筷子,“啪啪啪”地敲打着桌子,大声吆喝道:“易幼怜,没看到有客人来吗,还不过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正在旁边收拾桌子的易幼怜扭头笑着,“宁公子,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呢,稍作歇息,等待一会儿可好?”
宁安直接拒绝道:“不好,我是因为饿了,所以要来吃饭,再歇息歇息只会更饿。而且客人至上,你懂不懂,我让你过来收拾你就赶紧的过来。”
易幼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瞅了宁安一小会儿,提起抹布,如提菜刀般的走向宁安。
“客人至上?”易幼怜抬脚踩上板凳,一手按在宁安肩膀,一手扶着桌子,弯腰说道:“你还想在我上面,信不信我把你打的只能在我下面。”
宁安呆呆地盯着离自己只有一寸远的清秀面容,柳眉如远山含黛,双目似秋水横波,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宁安本能地向下看去,只见峰峦如聚,高耸挺拔,层层叠叠阻碍了向下的视线,不可谓不波澜壮阔。
恰巧这时易幼怜莫名其妙地翘起了左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
心有感应的宁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撞得易幼怜连连后退。
易幼怜站稳了身子,叫道:“你干什么?”
养气功夫颇为娴熟的宁安脸不红心不跳,赔笑道:“不好意思,刚才看到了一副世间壮观美景,激动了些。”
像个好奇宝宝的易幼怜凑过来,道:“什么美景?”
宁安指了指她,“就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易幼怜将信将疑。
“对啊,等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了。”宁安道。
“不说就不说,奇奇怪怪的。”易幼怜生气地跺了跺脚。
宁安看着掀开蒸笼拿包子的易幼怜,喃喃自语道:“不能再大了,这样刚刚好。这丫头才十七岁吧,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
……
宁安拿起包子狠狠地咬上一大口,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不堪吃相。
牢房的看守兴许是把宁安和余纶两人给忘到后脑勺去了,一天一夜没给两人送来一碗饭菜。
“能不能吃得慢点,饿死鬼投胎啊,噎坏了我还得赔你钱。”易幼怜端来一碗豆浆,道:“你来的晚了些,只剩下这一碗了,还是热的。”
“谢谢。”宁安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慌忙喝了两大口热豆浆,抿了抿嘴,笑眯眯地说道:“噎坏了不用你赔钱,把你送给我做暖床丫鬟就行。”
易幼怜涨红了脸,唾骂了一句,“无耻流氓大混蛋。”
骂完,便跑开了。
宁安把碗里的豆浆喝的一滴不剩,抬头看见苏丝桐提剑走来。
“那把剑又杀人了。”宁安先开口道。
苏丝桐坐下,道:“昨天夜里两个负责看守王近汴房间的衙役被杀了。”
“怪不得我会被放出来,我在牢房呆了一晚,又死了两个人,我的嫌疑自然洗清了。”宁安道。
“没那么简单,赵肆源一直在张县令的耳边煽风点火,把责任都推在你的身上,接下来我们有的忙了。”苏丝桐道。
“正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邪魔芜秽,操控了我的剑,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
宁安道:“余纶怎么也放了出来,赵肆源那小肚鸡肠的人,能这么快就消气了?”
“周禾提着刀追了他十里地。”苏丝桐淡淡道。
“还是周禾勇猛。”宁安竖了个大拇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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