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进了夏末，雨水越发充盈了起来。
工部辛令几乎在纣原扎了家，每日的奏报都是八百里加急送往皇宫，日日不曾耽误。
柏烨用完午膳，福公公搬了把躺椅放在正德殿的沿廊下，他半躺在上面，听着这雨声哗啦如瀑。
京城仿佛也被纣原传染了般，雨水月余不停，晚上睡在床上如同身处水潭。
皇宫中尚数不错，可宫门之外，地势低洼的百姓及商户家中尽皆进水，已经影响了正常生活。
吧唧吧唧的踩水声疾步而来，柏烨坐起身，正看到宰相丁晓沙脱下蓑衣递给了小路子。
可惜雨水太密，即使宰相穿了蓑衣，这个时候出门，大半的衣裳也给淋湿了。
“臣……”
“先别急着叩见了，看你这身湿的，福公公，拿条干脸帕快给宰相擦擦！”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宰相站立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水。
【历史上有这么大的雨吗？这也太吓人了！】
【史书上只记载了元葎132年纣原大雨，京城并没有详细的记载。】
【我现在严重怀疑史书的真实性，还不知道有没有被篡改过。】
古代的雨具其实是很先进的，但奈何风大雨大，除非是星际时代能够全方位守护的空气伞，否则还真难以在这样的大雨下全身而退。
而且京城见天地下雨，即使是夏日，此时也添了些凉气。
柏烨就看到宰相表情奇怪了好几瞬，连嘴角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动，眼圈都红了一圈，就在柏烨以为这老头是被雨淋的要中风的时候，一个硕大无比的喷嚏打了出来！
感情这是想要将喷嚏憋回去。
柏烨对老头异想天开的想法表示敬佩，毕竟打喷嚏和打嗝都非人力可控制的。
一个喷嚏打出来，宰相鼻子舒爽了，却也顾不上地上正湿着，诚惶诚恐地就跪了下来。
“皇上恕罪！”
福公公面无表情收回挡在皇上面前的托盘，垂手退到了皇上身后。
“丁爱卿快请起，来来来，喝碗姜汤去去寒。”
总算是收拾了一番，丁宰相尚算干爽地坐在了柏烨的下位。
“丁爱卿，来的一路上可曾注意到京城街道的积水？”
丁宰相的亵衣亵裤全湿了，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亵裤的中缝挤到了他的屁股缝中间，刚刚趁着擦拭的时机，几次动作都未将亵裤挤出来。
难受的简直难以描述。
但是面上他却依然云淡风轻，甚至在皇上问话的时候，还表示认真倾听地——
往皇上那边侧了侧身子。
还是没出来！
丁宰相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椅子扶手的侧边抽搐似的无能狂怒。
“回皇上，京城中除了皇宫之中，仅有归仁路得以幸存，其他地方积水没过脚踝，火融司周翔业已派人前往五城，以防水涝发生灾祸。”
火融司主要负责京城的治安及各种突发状况。
可怜见的，连距离皇宫最近的部门都不统属暴君管。
看这样子，火融司的周翔业应该投靠的是宰相。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柏烨不动声色，“目前可有受灾情况发生？”
“商户。”宰相这次说的斩钉截铁，“许多商户在京中囤积了大量货物，暴雨突至，这批货物被雨水浸泡，恐难以再行买卖。”
大纣与其他朝代不同，因着前宰相的坚持，所以商户能够自由买卖，其地位也不会如其他朝代那般低下。
所以大纣商业繁荣，尤以京城及边境交接处最胜。
可商户一旦受损，对大纣的宏观经济调控影响也颇大，所以柏烨不得不重视。
“派出火融司全力协助商户处理货物，爱卿也要尽快拟定出一个章程，最主要是如何安稳地度过雨季，同时也要注意安抚商户及百姓们的情绪。”
宰相听着，深感事情繁多，却又不得不做。
离开皇宫的宰相站在雨幕之中，即使身上换了皇上新赏赐下的干燥蓑衣，却依然无法让他的内心暖上那么一分。
最近他与星摘月的互斗都有些提不起兴致，总感觉斗来斗去都没斗出个结果来，反而以往呼风唤雨的感觉没了。
以往身在朝堂，他稳坐钓鱼台，联络了朝中的诸位大臣以他马首是瞻，只要他想要做什么事，甚少有不成功的。
那种权力在握的感觉是如此让他沉沦。
可最近他越来越感觉到，投靠自己的朝臣过多，或许也并不是件好事。
比如以往，京城遭淹，往往都是火融司的司长周翔业处理完毕后呈报给他，他来个批复就完事。
可现在呢？
忙的跟条狗一样。
宰相深深叹了口气，宰相府的马夫撑着雨伞高高遮在他的头顶，他有些烦闷地伸手推开。
“你先回府，告诉夫人晚上不必等我用膳，小凳儿，我们去外城走走。”
“老爷，现在吗？”小凳儿被雨点砸的眼睛都睁不开，“现在风大雨急，这时候出去怕是要受凉。”
宰相没什么精神头地在蓑衣下抄起手，慢腾腾拖着鞋子往外城走。
就这么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赶到了外城，此时的宰相和小凳儿干脆将蓑衣脱了下来，直接就一身湿透的官袍，加上那一缕缕的白发，看着特别凄惨。
小凳儿一直跟在宰相的身后，自宰相将蓑衣脱下后，他看着自家老爷的屁股，欲言又止，几次开口看到宰相的表情就又咽了回去。
一路上，本来繁华热闹的京城已经少有人外出，偶尔开着的酒楼里面也只有伙计困乏打盹。
店铺外面堆放着许多沙袋阻雨，偶尔有随着雨水飘过来的幌子，宰相弯腰捡起，将其置于沙袋之上。
希望云雨过后，重新开业的商家能够找到他们的幌子。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查看，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火融司衙差的身影。
宰相远远看着衙差们挨家挨户敲门，拿着个牛皮纸艰难记录商户受损情况的身影，心里梗了梗。
换了个方向继续走，哪想到这个天气居然还有除官府之外的人外出。
拐过巷道，宰相就看到了逍遥王府的马车。
不仅是逍遥王府的马车，还有许多逍遥王府的下人，在临安街的各处搬运着东西送往百姓的家中。
不仅如此，逍遥王府的下人送东西声势浩大，许多百姓们本来在家中躲雨，因为好奇听到动静后都会出来查看一番。
信王这时候就会走下马车，手段娴熟地将百姓们安抚一番。
或许是宰相在街角站的时间久了些，身上的衣服又缕缕潮湿，信王一时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他见到宰相身后跟着小随后，让人先去拿米面，自己率先走了过来。
“老伯怎么这种天气还出来闲逛？是因为家中没吃的吗？”信王让人送上吃的给身后的小凳儿，惋惜道，“可惜我们逍遥王府也只有这点能力，老伯暂且回去，如若这雨一直下，就算是朝廷不放粮，我们逍遥王府也不可能饿着百姓。”
都是老狐狸，宰相也不可能为信王的几句话而感激涕零。
宰相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家中倒是不缺吃喝，但信王所赠，老朽又岂敢不收？”
信王心里咯噔一声，毫无礼貌地直接伸手将老伯被雨水打下来的刘海捋一边去，就漏出了那一双咋看咋没睡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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