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可以开始了。”萧秋晚面色阴郁的按下发送键，不等经纪人回复边把手机塞进口袋，匆匆回到了院长室里。在乔帆进手术室之后，萧秋晚便一直等在冯临渊的办公室里，开始还平静如斯，时间一久就开始坐立不宁起来。
可惜手术室的大门紧闭着，上面的玻璃也被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遮挡，从外间看不到里面的丁点情况。
冯临渊作为主刀医生，几日前就做足了准备。除了常规的ecmo的调试、病人本人的心理疏导之外，还根据乔帆的体制抽调了最精锐的麻醉师和护士长亲临手术。就连打下手的也都是知名医院出身的年轻医师，放在普通公立医院可以独当一面上手术台的那种。
萧秋晚知道，冯临渊之前对他作出了尽力的承诺，这次是实打实做到了。剩下的只能交给缘分和命运，毕竟手术这种东西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再知名的医生在术前也会让病人及家属签署风险告知书。
手机震动了两下，经纪人言简意赅地回了信息：明白。
萧秋晚嘴角绽放出一缕讽刺的笑容，又随即收敛。百无聊赖的他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有关解剖学的意大利文教材，厚重如同砖头一般。他要尽快让自己从紧张的状态下放松，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
有多久没有过心跳加速了？萧秋晚扪心自问，似乎过了很久平静如水的生活，按部就班一沉不变。他想到娱乐圈内即将铺天盖地的热搜，闭上眼深呼吸了几秒，目光又移到纸页血淋淋的图片上。
“结束了。”院长室的大门被退开，冯临渊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情况还算可控，病人的身体状况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些，就是凝血功能比较差，止血花了好一番功夫。”
萧秋晚惊喜地点点头，接过冯临渊递过来的酒杯，“这是？”
“chess!”冯临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从桌子下拿出大半瓶开了封的法国白兰地，“感谢你捐献的ecmo，病人情况比较平稳，暂时还没有用到。”
萧秋晚匆匆把杯中澄清的液体一饮而尽。“人还没醒吧，我要去看看她。”
“进不去的，得先在重症观察室度过72小时，确认脱险才会被送回之前的病房里。”冯临渊咧嘴坏笑道，“dennis，恭喜你坠入情网了。”
“无聊。”萧秋晚翻了个白眼。冯临渊自知他从来嘴硬，便笑嘻嘻的拿出手机，漫不经心的翻着娱乐八卦。挂在头版的是美女科学家夏静言，记得她刚成名时曾经是万千理工男心中的女神，连冯临渊之前也关注过她的微博，只是很久没更新了。
“不是夏美女之前说要淡出娱乐圈的吗，怎么忽然又跳了出来，还马不停蹄开了直播。”冯临渊抚摸着自己圆润的下颌，“不过真是我的福音，看着直播吃饭肯定能多吃好几盘。”
“你哪次不是风卷残云？”萧秋晚盘算着经过杜白最近和夏静言交道颇多，应该已经得到对方的信任，“下次你回国我让杜白约她出来，直播里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坐在身边活色生香才好。”
“呵呵。”冯临渊干笑两声，欲言又止。
“不好了，零零四三号病人刚出现呼吸衰竭，冯院长您赶紧过去看看吧。”台湾籍护士长顾不上敲门，一下子闯了进来。
冯临渊一下子站了起来，“乔帆刚才还好好的，究竟怎么回事？”
冯临渊等不到护士长回答就匆匆向重症观察室跑去。护士长和萧秋晚紧随其后。
几个护士推着巨大的铁架病床，快步朝抢救室跑去。冯临渊飞快的穿上护士递过来的白大褂，一把抓住病床栏杆，大步流星的把乔帆推进了抢救室。
“萧先生，请留步。”护士长拦住萧秋晚，箭步上前迈进抢救室。暖黄色的木门缓缓关闭，电子显示屏闪烁着花体意大利文，意思是抢救中，闲人免进。
萧秋晚手脚冰凉，坐立不宁的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方步，出众的外貌和怪诞的举止引的路过的病人和医护纷纷侧目。终于前几日负责给乔帆发药的小护士忍不住了，端着杯咖啡走到他身边，“您在担心病人吧。抢救室隔壁是材料间，里面有一闪小窗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室内情况。”
“谢谢。”萧秋晚抓起玻璃杯，冰凉的液体流入喉咙，润泽了他焦灼的心房。跟着护士来到材料间，才发现抢救室内的情况远比他想的复杂。不省人事的乔帆躺在病床里，面无血色，茂密的秀发柔顺的吹在枕头上。不同颜色的管子插在她身体里，连接着病床边各种机器闪动的电子屏幕。
“病人血压持续下降，呼吸也非常微弱，而且刚才止血过的伤口又开始大面积渗血。”护士长喊了一声，“院长，怎么办。”
“先保持输血，再让信息科照例下病危通知书。”冯临渊冷静地说，“做好一切准备，开始抢救。”
护士长临危不乱的调好应急药物，掀开乔帆的袖子做静脉注射。一名小护士在旁边死死盯着心电图，一面用对讲机跟外面的信息科通话。
五分钟后，方才带萧秋晚来材料室的护士一路小跑闪了进来，把手中白纸黑字的文件递给萧秋晚。
“萧先生，您作为病人家属，有权知悉病人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小护士垂着眼不敢看萧秋晚冷若冰霜的面庞，从口袋上抽出只笔递过去。
猝死、梗死、休克、栓塞、昏迷、循环衰竭工整的黑体意大利文在白纸上，每一种可能性的结果都是死亡。
萧秋晚颤抖着在病危通知上勉强的签了名。
“还还有救吗？”
小护士用力点了点头，“这只是危重病人的常规程序而已，不要太过悲观，冯院长亲自坐镇，一定会尽力抢救的。”她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萧秋晚依旧冷峻的碧绿眼眸，忍不住脱口而出，“godblessyou”
萧秋晚随即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护士以为他不懂英文，又用意大利语重复了一遍。
我从来不信上帝。萧秋晚腹诽道，上帝只会将人接入天堂，而他要的，是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美人留在人世间。
小护士走了，萧秋晚重新趴回窗户上，脸贴着玻璃，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心电图忽然响起滴滴声，绿色的波浪失去起伏，化为一条平直的直线。
“肾上腺素15mg。”冯临渊口齿清晰，置地有声。
护士长低头照做了。几秒钟之后，心电图文丝未动。
“准备电击！”
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医生拿着巨大的电击器走过来，护士长低头为乔帆解开上衣，忽然传来几声脆响，紧接着两张折好的文件纸调到地上。一旁跟随的实习生连忙躬身捡起，又寻觅着将刚才掉落的细小硬物捡起，握在手上。
“200伏。”冯临渊亲自上前拿起沉重的电击器，“全体离床。”
病床边围着的医护各自退了半步，小心翼翼的望着冯临渊。
巨大的金属接触到乔帆纤细的身躯，瘦小的躯体习惯性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到病床上。隔着玻璃目睹这一切的萧秋晚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一阵眩晕袭来，他想呕吐，想尖叫，却怎么都发不出声，只能抱紧了胳膊，把脸死死贴在窗户上。
“300伏。”
“300伏。”
“280伏。”
乔帆的身体一次次弹起，又一次次落下。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保持着离病床半米远的距离，只有技师在旁边冷静的调试设备。巨大的汗珠从冯临渊脸上低落在雪白的衣袍上，他目光牢牢定在旁边的心电图上，终于，那条绿色的直线开始显示出微弱的起伏来。
“上ecmo。”冯临渊放下电击器，对护士长下了命令。医技人员从旁边推来早已调试好的ecmo，为乔帆连接呼吸和心跳装置。
病房外的萧秋晚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之前冯临渊跟他交底过，一旦需要上ecmo，证明病人心肺功能已经全部丧失，要靠这台昂贵的巨大机器姑且维持生命。至于能维持多久，期间能不能成功恢复心肺功能，一切都是未知数x。
抢救室的门重新打开，医护们簇拥着病床往重症监护室走去。萧秋晚本能的想要跟随，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酸麻的毫无知觉了。他挣扎着踉跄几步，终于撑不住歪倒在地上。
冯临渊推开材料室的门走了进来，弯腰扶起了他。
“这个是乔帆进手术室前藏在衣服里的，之前由于身体遮挡，所以没被护士发现。”
递到萧秋晚面前的，是两枚带着摔裂痕迹的黑白棋子，以及乔帆当年与湖东剧社、东湖星熠的签约书。
生死一线带着的，一定是最割舍不下的东西。林林总总，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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