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灯下老人
爷爷的房间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卧室，分为卧室和休息室两个部分。卧室里摆放着一张红木雕花床，仅凭那张床就能看出我家在鼎盛时期的繁华。现在我家在村子里虽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但是和当年相比，那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休息室里摆放的那张红木桌子虽然比不上那张床精致，但也是上等货色，如果拿去拍卖的话，估计买个十万以上是不成问题的，桌子旁边摆着一个红木柜子，我上次偷偷的进来拿灵符，就是从柜子的抽屉里找到的。
此时，坐在昏黄灯光下的爷爷显得十分的憔悴，握着水烟筒的手也不停的抖动着，而今天上午他还十分的健硕。
仅仅一天的时间，爷爷似乎就苍老了很多。
“坐吧，爷爷和你说几句话。”
见我进去，爷爷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热的对我说道。
我哦了一声，就坐在了一把小板凳上面。虽然现在我和爷爷的关系好了很多，而且爷爷还把象征着全村最高权力的家法交给了我，但是当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隔阂，或许这些隔阂一辈子都无法消除。最起码我不会像哥哥之前一样，大大咧咧的和爷爷无话不说。更不会和爷爷面对面的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聊天。在我心里，爷爷依然是冷峻、严肃、蛮不讲理的一个封建独裁者。
“坐到桌子边上来，就像你哥哥以前一样。”这次爷爷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或许他也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隔阂了。
为了不让他发脾气，我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但是我把椅子往旁边拉了一点，依然对爷爷保持着应有的敬畏。
爷爷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抽了几口烟后，爷爷才接着说道：“你城里的工作已经辞掉了？”
“嗯，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觉得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城里。”
“也好，家里现在确实离不开你。”说着，爷爷竟然抬头仔细的看了看我，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搞得我都有点不自在了。
“您怎么了？”我也抬头看着他，同时发现他眼睛里流出两滴老泪。
“我的二孙儿也长大了，也可以为村里、为家里分忧了。”他难过而高兴的说道，把我都搞得无所适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在我眼里，爷爷从来都是不要别人安慰的，而今天他却在我眼前哭了。
“你放心吧，我以后会孝顺你的。”想了半天，我也只想出这么一句话来安慰爷爷。
爷爷点点头，说：“你不怪爷爷？”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说实在的，我心里对爷爷当然有怨气，这么多年，他一直对我不理不睬的，叫他拿钱出来给我读书，也是推三阻四的，搞得我大学差点都读不成了。
当然了，在嫂子的事情发生了以后，我也觉得这大学不应该读，当初就应该带着宋瑶去广州打工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却没有那么想过，只觉得自己一定要读大学。
可现在爷爷这么问，我肯定不能说真话，那样会让他伤心的。
“没有啊，不管怎么样，我知道您总是对我好的，毕竟我也是你的孙儿不是吗？”
我的话说得有点假，搞得爷爷都笑了。
“但实际上我真的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我虽然表面上对你哥哥好，但是我心里最爱的其实是你。”
爷爷的话也有点假。但是我却不敢笑，而是严肃的看着他，表示自己很相信这句话。
爷爷当然看出了我的掩饰，起身打开了身后的红木柜子，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回头对我说：“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了。”
我有些诧异。为什么家里好像每个人都有个小木盒子呢？之前嫂子有，现在爷爷也拿出了一个，二爷爷房里好像也藏了一个。为什么偏偏我没有呢？
我好奇的看着爷爷，想不出这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爷爷说：你打开看看吧。
我小心的打开一看，眼睛顿时就湿润了。
盒子里放着的，竟然都是我这么多年读书得的奖状。从小学到大学，一共有几十张。而且几乎每一张都是用透明胶重新粘好的。
以前我每次拿奖状回来，爷爷都会生气的把奖状撕掉，说我花那么多钱读书，最后只换回一张没用的废纸，简直是败家！我也会气愤的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哭一通，可是每次等我出来之后，那撕成碎片的奖状就不见了。
我以为是爷爷拿出去扔了，没想到他竟然把我的奖状都贴好保存了起来。
“可这是为什么呢？”我非常奇怪的问爷爷。
爷爷擦了一把眼泪说：“爷爷难啊，为了培养你和你哥哥，有时不得不做一些狠心的事情。”
爷爷说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哥哥不是读书的材料，而我读书会有大前途。所以他当时就下定决心要把我送出大山去。但是如果太明显的鼓励我读书，又怕我哥哥不服气，所以爷爷只能用激将法，激励我读书。
爷爷知道我是个犟脾气，越是不要我做什么，我就越是要做，所以他就故意阻止我读书。这样一来，我的书就读得更好了，而哥哥的情绪也照顾到了。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而对于哥哥，爷爷认为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将来接替族长的位置，带着村里人把日子过好。
可是爷爷万万没有想到哥哥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爷爷其实早就发现了哥哥的诡异行为。据说有一次哥哥在房间里练功，爷爷听到动静就跑过去看，竟然发现哥哥变成了一个怪物，眼睛里还冒着绿光。当时爷爷都被吓傻了。但是为了老李家的名声，爷爷只好藏在心里。从来都不敢对外人说。
与此同时，爷爷还到处找民间高人咨询相关的事情，希望能把哥哥的挽救回来。
而傩公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就是爷爷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我欣喜而好奇的继续追问道，心想爷爷如果能把那个人的来路说清楚，我们也就不用大费周折的去调查了。
但是爷爷却摇摇头说：“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其实严格来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只是为了挽救你哥哥，我一直都在听那个神秘人物的安排，现在我也是骑虎难下了。要是不听的话，害怕他会做出对我们李家不利的事情。”
“所以您才答应配阴婚，找王老五的孩子回来做孙儿的事情对吗？”
他点点头说：“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现在不理解也没办法了。我根本就没有想到爷爷隐藏着那么多秘密，也知道那么多秘密。就像他说的一样，他真的是为我们哥俩伤透了脑筋。现在如果我不支持爷爷，不帮助爷爷，那我就太没有良心了！
更何况，我们已经和傩公商量好了，要将计就计。
“我明白了爷爷！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的！”我哽咽着对爷爷说道。
爷爷擦着眼泪说：“我做这样的事情，别人肯定会说我是想孙儿想疯了，但我确实是没有办法呀！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族长和傩公把这件事情办好，我们李家现在就靠你了！等把家里的事情搞清楚了，你再回去上班吧！”
我点头说：“我知道的，你也不用太难过了，这些事情我都明白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不管的。”
聊完正事，我又和爷爷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天，这是多年以来我们爷孙俩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
回到房里以后，我依然难过得睡不着。不停的回想着这些年我和爷爷之间的摩擦，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爷爷是在帮助我，更没有想到他会把我的奖状粘好收起来。
我躺在床上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爷爷把所有事情都做好。
直到很晚很晚，我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隐约中，我似乎又听到山里传来可怕的鬼叫声，那声音伴着雨声在村子里回荡，显得更加的凄凉，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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