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定格的永恒（8）
五定格的永恒（8）
来娣从镜框上取下挂着的全家福，呆呆地望着。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和程宇爸相识的情景。程宇爸叫程永锋是矿上的技术员，河南的老家，因为家里哥们多，家境不是太不好，他又是老大，挣工资，多数都寄家里了。加上他有文化，一般女孩子他看不上，别人介绍几个对象都没成，一来二去，年龄也就大了。
来娣爹是个有心人，自己闺女30多了，再要嫁不出去，要么当一辈子老姑娘，要么以后只能当后娘了。其实他们老两口挺喜欢让来娣嫁给二顺，可来娣不吐口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闺女已经伤过一回心了。
后来，别人给介绍程永锋，其实，来娣爹早就注意这个年轻人了，朴朴实实，又有技术，模样也不差，可一打听，自己闺女比人家大4岁，虽然从外表看不出年龄差距，可男人都愿意找比自己小的女人，人家愿意吗？
别人一提名字，来娣爹就欢喜地不得了，又怕空欢喜一场，赶紧问，我家姑娘可比人家大啊！没想到介绍人问过小伙子之后回话儿说：大点没关系，人好就行！
来娣爹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工作，这样的人品，打着灯笼也难找了！他心里还有一个自己的小九九：自己就这么一个闺女，程永锋他家人口多，男丁多，做个上门女婿，将来自己和老伴儿也有个依靠。你说巧不巧，程永锋也姓程，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将来有了孩子，不用改姓，直接就姓程，程家就有后了，多好！
回到家，老两口就轮番做闺女的工作。让来娣儿见见面，见了面再说。
开始的时候，来娣儿不肯见，一来人家比自己小，又有正经工作，又有文化，不太可能；找个弟弟还不如当初选择二顺。再者说了她喜欢顺子哥那样堂堂正正，魁梧有力的男人，不喜欢文弱书生，缺乏男子气。
不过正像自己父母所说的，自己现在这个年龄，要是在村子里，俩三娃都有了，目前自己的境况，这样的对象确实是打着灯笼也很难找了。如果单单是自己生活，这辈子心里装着顺子哥一个人就够了！可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于她来说，自己既是闺女也是儿子，同样也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来娣经不住父母的一再劝说，于是她的心有些动了。但是她向父母提出了一个要求，不直接见面，她要先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再决定要不要见。
来娣爹见闺女松了口，就像拨云见日一样，喜上眉梢，拍着闺女肩膀说，“中，像爹闺女，有脑瓜儿！不过你放心，不好，爹咋舍得把这么好闺女给他当媳妇！”
“爹——说啥话呢？”来娣故作生气地瞪了爹一眼。
转眼，到了年根儿。有一天，来娣和娘打扫完房，正在擦玻璃，来娣爹兴冲冲地回来，递给来娣一张门票说，“今晚矿上的礼堂演新年晚会，有小程的表演，我特地找人要了张前排门票，你要不要去呀？”
来娣下意识地停下手，好像她一直在等待类似这样一个机会，她的内心又促使她不急于去做这件事情，因为她的潜意识里，觉得那是对顺子哥的一种背叛。这种感觉让她一时无所适从，可是当她触及父母的目光时，觉得这种背叛又是势在必行。
母亲像是庆贺似的专门做了她爱吃的酸菜回锅肉，馏炸糕，年的喜庆已提早来到了这个家。
吃罢饭，父母满怀期待地目送来娣出门。
礼堂很大，在镇上这样的礼堂有两个：一个是电厂，再然后就是煤矿。她的票在第五排中间，前两排是矿上和镇上的领导，第五排的位置还真是不错，既避开了音箱的吵闹，舞台上也看得真亮。
演出还没有开始，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很多人。来娣找了座位坐下，她右边的座位还空着，人还没有来。舞台上正在调试音响，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主持人，手里拿着节目表对着扩音器吹吹，“噗噗”偶尔发出一两声刺耳的响声。
台下观众沉浸在年前喜悦中，不时发出窃窃私语的欢笑。
节目开始了，有相声、表演唱、舞蹈、小合唱，尽管表演得不错，台下也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可是对于她来说，都不是她所关心的。终于等到第五个节目，预报第六个节目二胡表演《赛马》表演者：程永锋。
不知怎么，她听了这个预告以后，心里面陡然有些紧张，特别想见到这个人，熟悉的名字，陌生的人。她悄然的向四周望了望，生怕别人看出她的心思。
程永锋拿着二胡儿终于上场了，他中等身材，人有点清瘦，但腰板儿挺直，人很精神，虽然年轻，但看上去很沉稳，更让来娣吃惊的是，这个人她似曾相识。她努力回想，噢，终于想起来。
有一次，她到镇上的百货大楼买东西，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大概是领着孙子吧，也买东西。孩子非要买一根雪糕，因为天热，老婆婆看起来也很怜爱孩子，就打算买给孩子。结果摸遍兜，没凑够雪糕钱，面露难色。
旁边有个年轻小伙子，人很精神，眼睛很亮，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走上前，和售货员说，“别找我钱了，拿我剩下的钱，买根雪糕！”
他拿了雪糕，笑眯眯地转身递给那个男孩，“叔叔，送给你一根雪糕！”转身走了。
老婆婆说，“小伙子我咋还你呀？”
他说，“不用！”
当时，来娣觉得这小伙子心眼好，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儿。难道是他，对，没错，个头，眼睛，虽然这事儿过去些时日了，但小伙子的样貌，尤其他的眼睛，是不会错的。
没想到他还多才多艺，一曲《赛马》渐渐拴住了来娣的心。虽然她不太懂得二胡，但从他动情的演奏中她感受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万马奔腾、蹄声“得得”的壮观场面，全场鸦雀无声，都沉醉在美妙的乐曲中……
她正想着，忽然想起了热烈的掌声，她才醒过神儿，跟着一起鼓掌，只见一个侧影走向后台，他会是她的那个他吗？他会喜欢自己吗？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这时正好有个人猫着腰走过来，她心里已满是刚才拉二胡人的样子，她才不管是谁！后来的这个人很有礼貌客气地小声问：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谁坐在那里关自己什么事儿，来娣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噢!”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天哪，这不是刚才还在台上表演的程永锋吗！她连忙点点头，身子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程永锋也礼貌地点头微笑，轻轻坐下。
原来这张票就是程永锋送给来娣爹的。演员可以带一个家属，程永锋就把票都送给来娣爹，说演员没票也能进。来娣爹说，我要一张就行，另一张你留着，程永锋会意一笑。
接下来的事儿就水到渠成了。
一场春雪，飘飘洒洒，太阳出来，落地即融。空气格外清新。虽略带寒意，阳光照到人的身上还是暖洋洋的。这个春天对于程永锋和来娣来说，都是那么美好珍贵，他们终于等来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这一天。
河边的柔柳已尽显婀娜，程永锋为来娣分开柳条，他们相视一笑，眉目传情，春水荡漾，春心荡漾。
周末，母亲做了好吃的，来娣装在饭盒里，包了毛巾，骑着自行车给程永锋送去，俩个人吃完，程永峰用自行车驮着她，她抱着二胡，到河边，他拉二胡她唱歌，《茉莉花》、《十送红军》……引得路人都侧目艳羡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
一次，来娣唱完《英雄赞歌》泪眼婆娑，来娣问陈永锋，你会在意我过去吗？曾经我的心里有一个人，而且这辈子不可能忘掉？
程永锋靠近来娣坐下，非常坦诚地说，“来娣，我听说过你的事。老实说，我当时就挺感动。自古美女爱英雄，我虽是男人，也爱英雄。没有他们这些英雄，哪有我们现在的生活？他们虽然生命短暂，但活得有骨气！是真真正正的男人，我从心底里佩服！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专情的女人，是一个值得爱的好女人！你若能嫁给我，是我的幸事！”
那一天，她靠在了他的肩上，她决定嫁给他。
来娣虽然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但那时候的爱情真的很单纯，只有情，没有性。很多年轻男女在结婚前，单纯到，拉拉手都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胆子大点的，除了拥抱亲吻，也很少有出格的举动。如果谁家的闺女在婚前破了身子，传出去会被别人笑话。
不像现在的年轻男女，处了没多久，就干柴烈火的，把持不住自己，奉子成婚似乎成了一种常态。
来娣和顺子虽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却只有男女之情，没有男女之实。所以来娣嫁给程永锋，新婚之夜，来娣还是黄花大闺女。
婚后，小两口和和美美，情意绵绵，两年后，生了程宇。
程宇小时候也很活泼可爱，街门一响，小程宇就会跑出去开门，然后丈夫抱着儿子，爷俩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进门。
丈夫总爱让儿子的脚踩在自己脚上，拉着儿子的手，晃动腿，荡秋千。
来娣在炕沿儿边擀面条，一展、一卷、一滚、一抻，干净利索，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娴熟，刘海儿和胸脯随着擀面杖一颤一颤的，就像生活里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丈夫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纹，儿子嘴里不停地喊，“爸——再高点！再高点——！”
双耳铁锅里的水翻着水花，来娣“咯噔咯噔”正好切完面条，用手指麻利地把最上面一层搂起来，在案板上抖两抖，又细又长又匀溜的面条下进锅里，筷子下锅一转圈儿，口里喊：吃饭啦，快去拿碗筷！“咯咯”的笑声随着袅袅的水蒸气飘散，氤氲着寻常人家的平淡幸福！
家是什么？是温暖的烟火气息。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身处何境，这种温暖的烟火气息，会让人心生千丝万缕的牵挂，这种牵挂有着穿透时空的力量，温润着世态炎凉，生出暖意，生出动力，生出希翼，生生不息，繁衍生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一场灾祸正一步步逼近。
程宇6岁了，快要上小学了。以后孩子上学，再去哪儿，恐怕时间上就受限制了。来娣和丈夫商量，今年准备回丈夫老家过年。来娣提早置办了一些年货，车票已买好，父母这边也安顿好了，单等丈夫下班就走。她像往常一样送丈夫出门，但是却没能等到丈夫回来……
她颤抖着手抚摸着两张发黄的照片，一张是顺子哥戴着军功章，随信一起寄来的，另一张是自己家的全家福。她不缺爱，两个优秀的男人给予她的爱，足可以让她回味后半生。
可是现实生活中她确实需要面对很多困难。煤气罐要自己搬；煤要自己运；烟筒要自己打；房子要自己刷；房子漏雨要自己修……这些事丈夫在世的时候，从来都不让她沾手。
丈夫去了以后，也曾有几个不错的男人想走进她的生活，她思前想后还是关闭了心门。自己苦点累点没啥，只要孩子健康快乐成长，就是自己的快乐，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儿子学习好，又懂事，又有父母照应，娘俩虽略显冷清，但每月有工资，日子还算平顺。
她又想起了老父亲多年前的那句话，日子总还得过呀！她默默地把书合上，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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