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罗目的悲哀
天际乌云暗,银月明。
青州静谧的街道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搅扰了不少人的清梦。
也有深夜未眠的人探头张望,只看见几十众官兵正身着官甲持着兵器气势汹汹的往城西走去。
更有马蹄铁踏在路砖上,“嘚嘚”声追魂索命一般使得人心惶惶。
十二匹骏马,十二个身穿灰色布衣的男人,十二对悬在腰间的钢钺,无常般走在最后。
他们面无表情,只沾染着嗜血的冷凝。
“副使。”
其中一个说话,脸微微偏向一边,顺着他的眼神,来朋客栈没有声息的座立在对面。
为首的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却道:“不必理会。”
半边云脸上浮现出一众胜券在握的慵懒。
是的,荣华王已经死了,再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忧。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数年前荣华王怒斥他“庶子误国,蒙蔽君心”的模样,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即便他已经今非昔比,无数往日瞧不起他的人都早已卑躬屈膝,即便他已经亲眼见证了荣华王的灭亡。
但每每想起来那双漆黑的眼睛,想起那种似乎能钉穿他灵魂的眼神,他的胸腔还是忍不住浮起难以压制的浮躁。
但很快他的嘴角就勾起一抹歪曲的弧度。
误国?且看看如今天下人眼中误国的竖子是谁吧!
你不仅被你的国抛弃,就连引以为傲的儿子也很快就要陨落在我手中!
半边云的脑海里清晰的回荡起临行前皇上对他说的话,一遍一遍的加剧着他藏在铁面无私的面皮下的狂躁。
“强擒风峙之不得,杀无罪;凤章年幼,务必活擒。”
而彼时的太子就站在皇上身边。
半边云抬头,太子对他笑了一下。
不用明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也一定会不辱使命。
月光如水,沿着青州的白墙灰砖往赵家小院挥洒而去,温柔,洁净,冰凉。
对于这个十二个时辰紧闭的屋子,赵卿来,林妈妈,老牛,小牛,秋兰曾就他们到底在屋子里做什么这个话题展开数次讨论。
秋兰甚至怀疑那封手书的真假,觉得他们不是好人,躲在屋子里盘算怎么卷走赵卿来的金库。
亲眼所见,事实证明,他们三个在里面连话都不说。
除了偶尔对视的眼神,交错的呼吸声是他们唯一的交流。
赵卿来闷的已经连睡三觉,最后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加入他们,用眼神交流,用呼吸沟通。
气氛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她觉得屋子里甚至可以凝出乌云。
那个大公子的手指蜷缩着,不停的在桌面上来回扣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赵卿来有心阻止,但一看他苍白的面色就识相的闭嘴了。
这是慌张之下的本能反应,根本制止不了。
倒是这个小公子像是因为年纪太小不知生死为何物,反而没有什么不安的反应。
又睡了一觉,赵卿来实在受不了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得好好宽慰一下大家。
莫言却突然坐的犹如绷紧的弓弦,声音微微颤抖:“来了。”
什么来了?
刚下意识要问的话止在喉咙间。
她看见大公子额头上几乎时瞬间滚下数颗黄豆般大小冷汗,唇齿似乎都在打颤。
赵卿来的心一沉。
“开门!”
门口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即便是隔了几重墙,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到了几人的耳中。
罗目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声音对他而言无疑比厉鬼还要凄厉,一颗已经悬在腹中的心脏一下子被揪到了更高处。
不。
不是悬起,他的命运早在三个月前,早在荣华王好没有倒台的迹象时,就已经被自己蒙受过荣华王大恩的父亲决定好了。
真正的殷风峙遁走,而自己则被那个早已预料到自身命运的荣华王接来代替自己的大儿子。
他的价值与任务就是在此次官兵围剿三人时趁乱不留全尸的死去,绝计不能给太子一党留下半分殷风峙尚存人间的蛛丝马迹。
罗目双腿颤抖着站了起来,悲凉充斥着他还十分单薄的胸口,这是原本在他这个年纪根本体会不到的情绪。
摇晃间他无意与一旁同样起身的人对视了一眼,呼吸不由得顿滞了一瞬,这个怪物……
他是假公子,眼前这个一路同行的怪物却是如假包换的荣华王府二公子殷凤章。
这个可怜人,这个亲儿子,却和他一样被荣华王拿来当作掩护自己大儿子远遁的幌子,包括这个赵家小姐,也是荣华王为了迷惑太子耳目而增添的筹码。
真人越多,假人愈真。
可是从始至终,从在事发之前了解自己的命运到逃离京城抵达青州,他都没有见到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流露出半分怨恨亦或者是恐惧。
他那双处于危难中的眼睛和他爹风光时一样,无波无澜,无喜无悲,平静的让罗目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会中途逃走。
可现在官兵来了,想必莫言口中的天鹰卫也已经到来,他根本无路可逃,只剩下被抓和被杀两条路。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罗目再一次看向殷凤章,试图从他那副幼稚的面孔上找到哪怕一丝恐慌。
可惜没有。
难道身在皇家便从小就会如此冷酷无情,连自己的性命也是随时可以为了权力而丢弃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恕以他的愚昧实在不能理解,起码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
也罢,他哪里还能琢磨那么多。
况且殷凤章尚还有一丝生机,自己却是半分没有了。
罗目勉强站直了身子,外面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随后是搜寻的喧哗,没过多久,官兵们声势浩大的火把就将他们的整个院子照亮,隔着门似乎都能看见那些冰冷的刀刃。
莫言回头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罗目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今夜莫言将与他一起死去。
或许,还有那些并不十分知情的衡水派的人。
虚虚实实的放弃,真真假假的挣扎,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殷风峙的安危。
何其隆重,何其可笑?
莫言已经挥刀直接破开了门,倒地的木板瞬间扬起大片尘埃。
而尘埃那边的官兵身披麟甲手持□□,层层叠叠将屋子围的水泄不通。
强烈的光线让罗目不由得遮了一回眼睛,他不留意偏头。
又看到了毫无表情站在那里的殷风章。
罗目的心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个疑惑。
这样子的一家人,怎么可能会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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