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衡水山
倒地的火把慢慢延伸着火舌，似乎想要将房子连带着满地的尸体焚烧。
莫言浑身是血，他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伸腿将堵在门口的尸身踢开，漠然道。
“你们还不动手。”
半边云右手抚在腰间的钺上，神情莫名：“莫言大人，你应该感激我才是，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们还能等到救兵吗？”
莫言神色微变。
“已经一炷香了。”半边云微笑，陡然提高了音量，“墙后的英雄好汉还不打算现身吗？难不成是害怕了？”
赵卿来听他说这话，惊讶的向前几步往四周看去，哪里有人？！
她已经被莫言的武力彻底折服了，或者说是被这个世界折服。
原来这世上是真的存在武功这种东西！
“放你娘的狗屁！”
半边云的话音落下，随着一声吼，不算矮小的院墙后从天而降般跃进来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乌泱泱，气势汹汹。
天鹰卫立即警戒起来，悄无声息的往中间靠拢了些，气氛比适才更加剑拔弩张。
今晚的一切，现在才算刚刚开始。
救兵赶到，莫言这才敢回头查看几人的安危，见都没事，神色终于松缓了些。
刚要找回自己的匕首，余光看见它已经被赵卿来紧紧握住。
他伸出手，却又默默的收回，看了看赵卿来的脸，似乎是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思索，随后他没说话，又转过身去站在门口。
赵卿来松了口气。
罗目也似回过神，上前扶了一把，却被莫言仍旧推到了身后。
眼神带着浅浅的警告：“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罗目微怔，随后垂眸，一声不吭的退到了身后的阴暗处。
他的事情就是扮演好殷风峙这个角色，不能让人有半点察觉他是假货。
“原来昨天那些人是莫言搬来的救兵啊。”赵卿来恍然大悟，她拿匕首手柄捅捅殷凤章，“你看，我说了莫言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别怕啊。”
殷凤章却没什么欣喜的反应，赵卿来蹙眉，看他大概是已经吓傻了。
半边云看着来人，赞叹般道：“衡水派如今好大的阵仗，竟然敢阻挠官府抓捕与朝廷作对。”
来人却哈哈大笑：“早听闻天鹰卫诡诈无理，没想到还有眼无珠狗一般乱喊乱叫，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是什么狗屁衡水派的人？那群废物也配和我们几个相提并论！”
半边云冷笑：“是不是衡水派，交起手对起招数来自然见真章。”
曹升的眼睛眯了眯。
半边云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衡水派的人。
只是他们绝对不能认。
莫言带着荣华王的手信找去衡水山的时候帮里的人几乎都不愿意相助。朝廷如今不太平，江湖亦是。
因为天灾人祸，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江湖上新出了许多趁乱而起的臭鱼烂虾到处扰乱民舍。
因为全国各地都有，如果仅靠朝廷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废物的话事情根本得不到平息。于是江湖上的各大帮派自发联起手来处理起各地周围的新起势力。
衡水派作为一方大帮自然也要出手镇压。
这些新起的势力一个两个不足为惧，只是最近出现的实在太多了，即便全是乌合之众也足够让任何一个大帮派狠狠吃一壶，更别说其中偶尔还有几个竟勉强算得上棘手的强匪。
衡水派从去年隆州水灾之后就一直忙于此事，也是因为此事而与当时去补救太子那帮人留下的烂摊子的荣华王结下了些交情。
但是荣华王如今已经死为逆贼，衡水派听他吩咐就等于与朝廷作对。这也是莫言为何没有直接将殷风峙和殷凤章带去投奔衡水山的原因。
因为一旦朝廷查实他们收留逆贼，对于衡水派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再不济如今也远远没到任人揭竿而起的地步。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荣华王并没有请求衡水派收留他的儿子，他在信中只请求衡水派十人保护殷家兄弟安全抵达离青州不远的泉州，他在那里安排好了船只，可以走水路让他们去不登岛。
不登岛，一个自古混乱的海岛，从泉州行船三月才可抵达。
其上凶狠残暴之徒无数，所有行海的人见到不登岛都会绕道而行。
明国蜀国这样的死对头都曾因为不登岛人经常扰乱沿海百姓而连手镇压，可惜数次均无功而返。后来因为对其无可奈何，又因为他们只在沿海捣乱，渐渐的也就只能视而不见。
可巧荣华王当年一个手下如今却在不登岛落地生根，若两兄弟可抵不登岛，绝对可保他们一时安危。
但即便只要求十人护送兄弟二人至泉州，对于衡水来说也不是易事，实际上对于任何一个帮派来说都不是易事。
天鹰卫身为皇帝手中一把神兵名享天下。
名义上是方便皇帝督察天下，行的是光明磊落的官家事，可谁不知道如今天下最脏的就是官家事。
朝堂，江湖，无处不战场。
天鹰卫手上鲜血无数，且死于他们刃下的都绝非凡物。
任何一个势力都不敢保证能从天鹰卫的手下夺走人命，这自然包括衡水，荣华王要求的十个人几乎必须抱着必死的打算。
但是衡水帮主十分敬重荣华王为人，对于他临终托孤之事实在无法狠心拒绝。正因为如此，曹升如今才在此。
他们几人都是从小被衡水派救回山暗自培养，从未露面于人前，这已算难得，然最难得的却是另外一桩——他们十几个人习的不只是衡水派武功。
奇怪的是衡水暗中培养人的事情那个已经故去的荣华王似乎都知道，所以他才一面为了顾全衡水不叫莫言直接带人投奔，一面却又要求衡水派人相助。
衡水派会为难，会心痛，但还是会接受，能解决。
他似乎将一切都已料尽。
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个人物。
曹升下意识向屋子里看去。
他没看见隐藏在莫言身后的罗目，却看见了站在一边，那个稚嫩的殷凤章。
随后略有些讶异的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就好像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随后见他对自己垂眸点了点头，似乎在表达感激之意。
曹升一愣，随即回以一笑。
这便是他们今天要护送的人，虽然乳臭未干，但看起来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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