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师弟
“林舒？”
林舒趴在吧台上，终于把自己喝的又累又困，迷迷糊糊的抬头，眼睛还有些花，眨了几下才看清来人，大脑里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许季晨的师弟乔尊。
许季晨那么优秀的人，是很受教授喜欢的，给许季晨的帮助也很大，这人正是教授的儿子，可他继承了母亲的衣钵，学了医，林舒曾经生病住院的事都是许季晨找师娘安排的，林舒也跟许季晨去恩师的家里拜访过，与乔尊不算交心，却也很熟。
乔尊看真是林舒，可并没看见许季晨，又看到林舒醉的这个迷糊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城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许季晨与刘家千金订婚的事了，他真是搞不懂那么爱林舒的许季晨怎么会选择与别人订婚，只是父亲说许季晨有他自己的选择。
乔尊不太懂商场那一套，但订婚宴连恩师都没请，而他父亲也是觉得在正常不过的样子，他想许季晨应该是在搞一场商业合作什么的，可看到眼前的林舒，乔尊觉得，不管这选择的初衷是什么，林舒受到伤害都是真真切切的。
林舒喝得太多，就算还没糊涂，反应也已经迟钝，就那么呆呆萌萌的看着面前儒雅的男人，反应了一会才开口笑了，“小师弟啊！”
乔尊就看到林舒不在是以前那个飞在云端的孤傲天鹅，也不是那个见长辈时的贤惠礼貌，此刻的她笑的那么单纯，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也只有她醉了，他才能看到她的另一面。
心像被五色羽轻轻划过，痒痒的轻颤着，留下了斑斓色彩。
那些曾经压在心底的情绪就被这个不经意的笑打开了封印，汹涌的情感不受控制的四处奔腾，撞的心都碰碰乱跳起来。
乔尊脸上不动声色，推了推金边眼镜，直接坐在了林舒的身边。
“一个人？”
乔尊朝调酒师要了一杯纯净水给林舒。
林舒接过水掩饰的喝了一口，点点头随即垂下，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却又那么汹涌，像口压水井，一杯引水就把地下水引到了地表。
哪怕她微低着头在这昏暗的地方，乔尊还是看的一清二楚，那一大滴一大滴的泪仿佛滚烫的岩浆雨，全砸他心上了，就那么疼的心脏都缩紧成了一团，这辈子都从没这么心疼过一个人，与以往看到她与许季晨在一起的酸涩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知道她哭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可又确实是因为他才哭了，此刻乔尊有点不知所措，哄，无从下手，不哄又心痛难当，就只能那么安静的看着她无声的落泪，整个喧闹的场所都成了无声的哑剧，只剩眼前那个脆弱的小女人，他多希望她能大声的哭，而不是这么委屈的，像个被丢弃又不敢哭喊怕惹人厌的孩子。
一个人，就自己一个人，只几个字、一个被关心的小举动就能让在崩溃边缘的林舒彻底崩溃。
家没了，一个人，从始至终逃不掉的命运，丧门星，丧家门。
那些别人轻易就能说出口的话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她如今又把家给丧成自己一个人了，却比哪一次都疼痛难忍。
乔尊随身带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林舒，比起递手帕纸，他更想亲手帮她拭泪，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可他不能，因为她只爱许季晨，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知道，他被她的样貌惊艳，能力折服，可她的眼里只有师哥，对他礼貌又疏离，看在许季晨的面子上才对他这个师弟有所搭理罢了。
可能是借着酒劲，也可能就是酒精作祟，又可能是乔尊再次的递纸巾举动，林舒终于从无声落泪过度到抽泣不止的大哭，就那么哭到不省人事。
醒来时是在纯白的房间内，看着自己手上的输液管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的想要坐起，可身上没力气似的，针管都回血了，可能是躺久了，也可能是身体虚弱，刚起来就一阵头晕，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就是缓解不了胸闷的症状，眼前也阵阵发黑。
乔尊进来时就是看到脸白如纸的林舒，忙去扶她躺下。
“躺会，起的猛了些，供血不足导致的头晕。”
乔尊的身上是一身白大褂，没有另林舒讨厌的消毒水味，反而有洗手液或洗衣液的清新味，还挺好闻。
林舒又仔细看了看病房，这虽也是一片白，可并不像以往的病房，起码床品不是白的，感觉挺……温馨的，多了些一般病房没有的东西，也多了丝人气儿似的。
乔尊看她打量，直接为她解惑，“这算是宿舍，我值夜班时会在这边休息一下。”
其实就是单间病房，不大，也不是很高级那种，医院分给他值班用的，夜班病人不是特别多的时候他会睡在这边。昨晚林舒晕倒在他怀里，还没等感受一下心上人在怀的感觉就发现了她的不正常体温，他也没办住院，直接把她送他这边来验了个血，没想这一查查出这么大的问题。
能验血就查出癌症的大多是中晚期患者，否则血项是不可能查出的，为了进一步确定，乔尊给林舒安排了多项检查，结果是每看一项心都凉一分。
林舒点点头不语，她断片了，记得自己当时委屈又难过，就哭了，然后就没然后了，现如此应该是乔尊把她带回来的了。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乔尊，欲言又止。
乔尊深吸口气，像是压着什么极大的痛苦，“师哥知道吗？”
林舒悬着的心一瞬间落了下来，乔尊竟然是第一个知道她得病的人，知道就知道了，这会也没觉得被发现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希望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
林舒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疏离，乔尊心口疼的发堵，不是因为她的态度，是她的身体。
她昨晚哭晕在酒吧，他扶她时才发现她发烧了，把她带回医院准备验血下药，这才知道她病的有多重，大半夜的，内外科的专家都被他折腾来医院会诊，会诊结果让他简直接受不了，那都是在岗十几二十年的专家，他怕他的经验不如他们，虽不是紧急手术，可他还是开口求了一次人，把人家都从被窝里扣出来了，可结果并不尽人意，毕竟癌症本就是医学难题，又是这种晚期。
乔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绪不宁，刚刚查完房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平生第一次查房出错不在状态。
“手术吧，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林舒抬手示意乔尊停下，“没什么用了，不是嘛！你是最清楚的。”
乔尊就是外科医生，他是清楚，可他不想看着她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
林舒再一次打断。
“可还能抢救一下是吗！不用了，本就没几天了，就别往身上动刀子了，割的残破不堪的还是得咽气，化疗不比病痛好受，作为医生你最清楚不过，我不是贪生怕死的，比起在医院受折磨，日复一日的失去希望，不如看开点潇洒点自由点，总之都是要死的，挑自己最喜欢的方式不是更好么。”
乔尊看着躺在病床上淡定自若的林舒，若不是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他真以为她说的是别人的事。
可这就是他暗恋了好几年的女人，比他大三岁，却想让她宠成孩子的女人，此刻这样伤痕累累的呈现在他面前，将不久于人世，让他这些年的隐忍仿佛成了笑话，他曾觉得自己很伟大，因为看着她幸福就能很幸福，可换来了什么，她独自买醉，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独自承受病痛，都已癌症晚期并伴有远程转移，无药可医，无法可治，他却毫无办法。
那些隐忍，那些埋头苦读的医术，全成了狗屁，此刻显得一文不值。
乔尊眼眶通红，牙关紧咬才没让自己暴躁的一面显露在她面前。
“我能做什么！”许久，乔尊才能平静的说出一句话。
林舒笑笑，还是那么漂亮温婉，“保密呗，我可不想谁都知道我快死了。”
“好！”乔尊痛快答应，紧接着又说，“有什么不舒服要赶紧跟我说，就算，就算治不好也能缓解……”
乔尊都快说不下去，每一句都如一把利刃插入心脏，癌症病人最后的痛苦折磨那是杜冷丁都缓解不了的，活活痛死，只要一想到林舒会遭受这些，他就心疼的想用手抓紧心口。
“行啊，只要你守口如瓶，我就雇佣你当我的随时医生，头疼脑热都可着劲儿的烦你。”
“好！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先不要下床！”说完逃似的出了门。
林舒朝着门口笑笑，随后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时间又少了，但此刻其他地方不疼，这脸是真疼，自己说过几次再也不来这地儿的，总是进攻进攻在进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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