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比（五）
三日后，苍穹派宗门大比的报名名单出来了。
青鸾峰书院里一片轰动，有不可思议的，有翘首期盼的，但大部分的，还是怨声载道。
“不是吧！他都什么境界的大佬了，得有化神巅峰了吧？怎么还来小池子里炸鱼塘？掉不掉价啊！”楚越溪拿着那张传看的名单，满面愁容，“本来跟师尊许诺拿前三名，排除掉一个萧洛，一个谁谁谁，名次算得正好，你们说这人是不闲得慌？”
“嘿嘿，不闲不闲，人家本来就和我们同辈，参加大比也是正常的。”墨羽的师尊佛系，在大比中向来不给他硬性指标，爱拿多少名拿多少名，这会儿乐呵呵地端着盘瓜子，看热闹，“你们看，看那边的女弟子都兴奋成啥样了。”
——“是暮师兄！真的是暮师兄！冰莲剑纹，白衣如雪，统领三千白枭的皓夜城城主，暮归山！”
——“太完美了，有生之年，我居然还有机会在大比中与他同台！对了，据小道消息称，暮师兄虽然修为深厚斩妖无数，但对女子是非常温柔的，很懂得怜香惜玉。”
——“对对对，那天在山门前一剑掀了七妖王，作风不可谓不狠厉，可昨日我在路上偶遇他，向他问路的时候，明明又温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书院一角，一群女弟子聚成一撮花痴泛滥，议论着全修真界姑娘最想嫁的男人之一，听得周围其他男弟子满脸不是滋味。
楚越溪悻悻道：“再厉害再温柔有什么用，不还是跟人提亲被拒？”
旁边淡然翻书的萧洛闻言，怔了一下：“他向谁提过亲？”
“夏凌潇呗。”楚越溪很看不上他这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乌龟样，好心扫盲，“就咱苍穹派第一美女，问道峰裴长老座下首徒，仙姿佚貌，高冷出尘，常年戴一顶白斗笠，坐那跟仙女下凡似的。”
萧洛眉尖跳了跳：“竟有此事？”
楚越溪“害”了一声，勾上他肩膀，凑近了小声说：“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当时你还没来门派呢，听说姓暮的为了追求夏美人，在问道峰当了好几个月的苦力，脏活重活抢着干，绝不能累到峰上的小姐姐们；夏美人喜欢会做饭的男人，他就去江城黄鹤楼和大厨学艺，做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大厨实在没忍住抹着沈掌门的面子，给他逐出师门；夏美人还喜欢会音律的男人，他就去学古琴，日日弹夜夜弹，弹得五音不全六根不净，硬是把个夏美人给弹没了。”
“？？？”萧洛颇为惊讶，想不到那对谁都清汤寡水的暮归山，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感情史。
楚越溪拍拍他，很走心地说：“阿洛，所以你还是很有机会的，第一，你长得不赖，比那姓暮的小白脸好看，受姑娘喜欢；第二，你天赋很好，有朝一日肯定比他要强；第三，你手艺不错，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兄弟我吧，但也超出普通人一大截了；第四，也是最最致命的一点，你他娘的竹笛吹得太好听了！”
萧洛看着他，一脸莫名。
“真的。”楚越溪捂着心口，敝帚自珍，“每次一听你吹笛子，我都感觉自己要恋爱了。”
萧洛：“……滚。”
楚越溪打蛇上棍：“阿洛，反正你这第一也拿不了了，干脆别修炼了，我们摆烂去吧，山下翠微楼今天开业，前一百名顾客，八十年女儿红免费喝，喝到你撑。”
“不去。”萧洛翻过一页书，在上面细致地做了个笔记，“要摆烂你自己摆烂，我还有事。”
“？”楚越溪表示不能理解，“你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还幻想能压着暮白莲，蟾宫折桂吧？”
“……”萧洛压了压眉心，没说话。
楚越溪自以为了解兄弟：“好了，他追了夏凌潇那么多年都没追上，不差这一时半刻了，你要真喜欢，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懂我懂，谈恋爱那点事，我最懂了，听我的没错。”
……你懂个屁。
萧洛被他聒噪烦了，一言不发卷起书走人。
“喂，阿洛，快上课了，你到哪去？”楚越溪高声叫他。
“扫台阶。”萧洛挥了挥手，背影笔直。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宗门大比的日子就到了。
大比日程为期七天，由戒律殿奚长老拟好初赛名单，四千多名年轻弟子一一对打，前五百名杀出重围，进入复赛。
青鸾峰书院几个少年，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手底下倒还都有点真东西，毫不意外全都进了复赛。
大比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天时间，复赛很快也结束了。
只剩最后一天决赛。
五十人噼里啪啦一顿打，打了一上午，淘汰一大半，墨羽止步于十九名，林舒好点，十五，楚越溪吭哧吭哧，也只拿到了第七。
大太阳底下，奚长老怼着他脑门骂：“不是说就多一个暮归山么？那应该也是第四才对，中间那三个人怎么回事？”
楚越溪撇撇嘴，不敢说因为昨晚忙着给萧洛策划怎么打败暮白莲，半宿没睡。
彼时，萧洛正和一人比着，招式绚烂，年少俊美，一起一落间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奚长老看一眼台上意气风发的他师侄，再看一眼身边欣慰自豪的他师弟，一腔不甘没处发泄。
“回去，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三百遍，后天交给我。”
楚越溪领命滚蛋了，旁边正在看比试的江岁寒，百思不得其解：“四师兄，你到底哪根筋抽着了，为何就跟太上老君干上了？我听见好几次了，抄别的经不行吗？”
“你管我。”奚凌冷漠道，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人家徒弟优秀。
“行吧，你开心就好。”台上萧洛必胜无疑了，江岁寒看得也无聊，四处打量，看见平日用作刊登门派大事的那面巨大山崖，上书金灿灿两个大字——
赌局。
“那是什么？”他指过去，略茫然。
奚凌瞥一眼，不以为意：“字面意思呗，一群闲得没事吃饱了撑的的小子，自己大比打不上排名，就搞点歪门邪道发发小财，躲避本戒律长老的法眼，趁我不在，偷偷占了个山头赌定离手。”
“？”江岁寒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他们躲着你么？这是在干什么？”
奚凌冷笑：“今年这伙混小子本来不想办了，是本戒律长老鞭着他们办的。”
“为何？”
“自己看。”
江岁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暮归山的名字下面，堆了小山一样多的灵石。
“啊……”他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往年赌局都冷冷清清，弟子们投灵石投着玩儿，谁赢了也无所谓，办赌局的多少能赚些。
但今年不一样了，有了暮归山，谁不知道最终第一名是他？根本不用猜。
因此，决赛赌局直接爆满，主办方非得赔死不可。
江岁寒看了眼奚凌，一边腹诽他好毒的心思，一边数着萧洛的名字下，到底有几块灵石——
一、二、三……
数过来，又数过去，还是不多不少，正好七块。
只有几个狐朋狗友的亲情注，和某些害羞姑娘们的暗恋注，真惨。
江岁寒心里就不大高兴，凭什么？
“当然了，那么多钱他们肯定赔不起，这赌局我打算之后废弃掉，让他们长个记性罢了，再说，这回没了信誉，下回也就没人会响应他们的把戏……”奚凌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收拾刺儿头的手段，忽觉身边没人了，再看，江岁寒往赌局去了。
“小五，你去那做什么？”
江岁寒已走远了，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来到赌局跟前，细细打量属于暮归山的灵石山。
主办方已经蔫了，一个个霜打茄子似的，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宗门大比办赌局，忽然看见一身清凌凌白的藏雪圣君过来，遂起身，勉强凹出个笑脸相迎。
“圣君，请问有何吩咐？”
“下注。”
“啊？”
看着该弟子目瞪口呆的表情，江岁寒淡淡道：“暮归山现在有多少块灵石？”
“您稍等，我算一下。”摆赌局的弟子扯出账本，一五一十地盘算起来，很快，给他报了一个数，“回圣君，总共是十五万三千一百六十八块。”
十五万多啊……
江岁寒皱了皱眉，感觉压力有点大，但没关系，奚长老是顶级炼药师，随便配瓶灵药都能卖万八千块灵石。
“怎么了，圣君，难道您也要押暮师叔吗？”那弟子欲哭无泪，叫花子似的恳求道，“求您了，小本生意，已经倾家荡产了，把下辈子算上都赔不起了，您就别再跟着加码了！”
“不用担心，我不押他。”江岁寒撂了一句话，就匆匆回去了，到奚凌跟前，问，“四师兄，你有多少私房钱？”
“？”这人从赌局那回来，问他这个，奚凌不得不警惕，试探着砍了十分之九，“不多，就大几百万吧。”
“好。”江岁寒伸出手，“那借我十六万。”
奚凌精神一悚：“赌局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和！”
“借不借？”江岁寒早摸清了他的脾性，不多作纠缠，“不借我找掌门师兄去了。”
“你这小崽子，惯坏你了——”小崽子师弟转身就走。
“喂喂！”奚凌一顿无能狂怒，愤愤地跺脚，但到底是上去把灵石借了。
江岁寒笑：“谢谢四师兄。”
奚凌暴躁：“你再谢一遍试试？”
“行行，不谢不谢，你是金主你最大，这回是我欠你的。”江岁寒没啥诚意地敷衍，到得赌局跟前，啪一张字据拍下去，“十六万，押萧洛赢。”
“十，十六万？”那弟子魔幻了。
“嗯。”江岁寒微一颔首，正色道，“上面有我的专属灵印，收好，大比之后，一块都不会少了你的。”
别人拿这个来说事，一定会被嗤之以鼻，可藏雪圣君，言必行行必果，说出来的话，没有不兑现的。
几个弟子感激涕零，快给他跪下了。
奚凌追上来，扯着他衣袖问：“你疯啦？”
“还好。”江岁寒不以为然，捡起块灵石掂了掂，嚣张地挑眉。
师侄是好师侄，可在大比中横插一脚欺负人就不对了。
人活脸，树活皮，那么大一面山崖，明晃晃地挂上俩人名字，全苍穹派上下都看得一清二楚，凭什么好大师侄有那么多灵石，自己的徒弟却去个万字都不够？
江岁寒不得不承认，他这人吧，有时候真就任性到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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