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恶习(7)
金言阁之名在白祈做少主的时就有所耳闻。
人们里把此地描绘地扑朔迷离,有人说这是古野庄的私狱,当初名震一时的大盗白羊就曾被关押此地,但据白祈所知并不是,季凡曾亲口讲给他说私狱在庄外分庄。
也有人说这是大盗白羊送古野庄老庄主的暗室,可显然也不是,那间暗室在去年鬼寨统查时季凡就已经领他去过——在卧寝床下。
那次之后,季凡明许他可以随意出入床下暗室,但出于保守,他只在季凡在场时去拿过几次话本,见那里面除了一些罕见的兵器和成山的见不得人的书和物件之外,也没有特别敏感重要的东西。
那这么说来,这金言阁的来历只有最后一种不为人知的解释。
——那是鬼寨先祖录生文献里记载的一庄所闻。
所闻中说,季家在鬼神山落庄前曾是汾佐的首商,福泽一方生民。后来天下大疫,汾佐百姓四处逃窜,季家也被当时一统天下的政权“宣威圣域国”趁机打压,当家家主季添不得已带领族人南逃深山,就此避世定居,徐徐图之。
迁居前后,季添身边出现了一个神秘人,此人真名不详,只有一人送外号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叫“人面鬼”。
坊间一直传言他是一只鬼,来无影去无踪飘忽不定,只变换了张颇俊俏的人脸罢了……可为什么这么说?
那就说来话长了,但总可归为一个字——怪。
何为怪?
与常人不同者为怪。
人面鬼是个一刀斩百鬼的人魔,最早被人看见坐在黄门岗的坟头上喝酒,差点醉死,后来被个好心的流浪汉捡走当了干儿子,倒也“父慈子孝”。
结果没几月,那流浪汉就被悍匪给砍死炖了肉吃,连带着蜗居在一起的各方豪杰也都没有善终,各有各的死法,诡异异常。
惨案均在三日内发生,在那期间,有人瞧见黄门岗内出现了一座石门,而人面鬼正站在石门对面,任谁叫也不应。
后来便有人说,这些人是被人面鬼克死的,他,不详。
再后来,人面鬼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回来时就变得神神叨叨的,嘴里总念着什么东西。
他从此也再不露真容,白面具就像焊在了脸上一样,一抹微笑看的人脊背发凉。
道上说他靠杀人活计为生,一颗头一百两,不分难易,但从没有人亲眼看见……兴许是因他一把鬼麒麟大刀削铁如泥,用的出神入化,被他盯上的人都死了?
谁知道呢。
他永远一身黑袍,行踪不定,变化无常,时而随和友善,时而眼眸冰冷,忽冷忽热,我行我素,好像就没人能呵住他、扰乱他。
但这样一个人,某一天在汾佐的早市上意外碰了一个姑娘的手,还正被嫉恶如仇正义化身的季家小家主撞见。
小家主丝毫不忌惮人面鬼的残暴名声,与其大打出手,在第五招时败北,大骂流氓。
向来盛气凌人的人面鬼却意外地好脾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似地任季添骂,骂到最后还不过瘾,非得跟着人家回家挨骂。
季添不愿,却实在因为此人偷鸡摸狗的功夫太甚,摆脱不开,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当时人都道小庄主被鬼缠身,若不早早摆脱,命不久矣。
奇怪的是,后来没多久,小庄主竟然把人面鬼给留在了身边。
但前提是,得听话。
“鬼迷心窍”了?
从那开始,季添说抓猪人面鬼一定不抓鸡,说读书一定不练剑,所有不良嗜好一夜之间全部扫净。
又过了半年多,人面鬼成了季家的管事,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鬼,颇受季添重视。
再后来,他跟随季添迁居鬼神山,建立了古野庄,在第三个年头时,宣威圣域国派人抄查古野庄,一些机密文书无处可藏,金言阁便诞生了。
金言阁是人面鬼在季添身边得以立足的杰作,其机关之繁琐让无数巧匠望之却步,古野庄此后也得以在宣威圣域国的统治下生存,也在大厦将倾时出过一份力,立世百年,赢了如今的家业。
白祈知道这些,故而在推开金言阁大门时心中升起一抹厚重感。
说来也怪,越是隐蔽的事件,越让人觉得真实、越触手可碰,就好像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
这个地方,也似曾相识。
但他一时间,竟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处密室外面套着九层障眼法,每层都有九处通道,重重叠加,共八十一层屏障,数千种变化,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或者永远困在其中一间密室里走不出去。
但若有钥匙,自内会打开一扇门,便可直接进出。
眨眼间,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白祈没耽误时间,径自走了进去,见此地像一座巨大的山窟。
周壁用金银丝线缠绕着织进特质的油布里,规整地用珍珠钉钉在墙上,为了更好地区分明暗,每面墙的颜色都各不相同。
他刚踏进去一步,每半步一架的三层灯台亮起,仔细一瞧,发光的是某种萤石,星星点点的亮聚集起来,整个金言阁映入眼帘。
此阁呈八卦形状,每一处边角都摆放着一座神像,供奉着一处香案,两边还有守像的一双信徒。
那八卦是画在地上的,正中心是座九层塔,其上挂着九角飞檐吊灯,皆做工精美,用金锭打造,宝石点缀,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整个阁内气象华贵大气,名不虚传。
若不是曾踏足过鬼寨的不赦涯山洞,见识过这类阵仗,白祈真是要看傻了。
在九层塔周侧,一排排黑白玄铁架间隔伫立,高三丈,长七余丈,其上整齐烧铸的是十五寸宽二十寸长的玄铁箱,镶嵌着五色宝石。
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第一面白色的玄铁墙。
那墙上宝石在萤石的照耀下格外好看,泛着微微荧光,远看是一个“季”字,近看又是个“添”。
白祈近走一看,果不其然,这墙内放置的正是开庄庄主季添的物件。
再往后看,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到第十五任时,白祈眉毛一蹙……怎么这个家主有两排?
一看,一想,明白了——季渊。
季凡的父亲。
他爹是得忙成什么样,才能一人占两面墙?
走到最后一排。
是季凡。
季凡的墙很有规划,整整齐齐地把重要信件分了类,用了三成还不到。
按照庄叔说的,白祈找到了那处标签为“灵州”的玄铁箱,拿出了“灵州侵地”的玄铁盒,见打开它还需要特定的钥匙,便没打算再有多余的动作。
他刚要走,瞥眼间看见一旁的标签,心里猛地一颤。
——鬼寨少主,呈庚。
关于他的。
白祈突然觉得周围有些静,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玄铁盒,按顺序打开了一旁的抽屉。
在分类之下,季凡又对玄铁盒里的消息进行了简明扼要的细分,一共六件,白祈细细看过来,分别是“鬼寨少主身世”、“鬼寨少主和祭祀童子散羽”、“鬼寨少主和大夫长怀燚”、“鬼寨少主地位”、“鬼寨少主未死”和“鬼寨少主行踪”。
这些消息最早是在七年以前,最近也只有两个月。
白祈倒抽一口冷气,关上了玄铁箱。
原来季凡这么久之前就打探过他的事。
这里面写了什么?
他的过往,经历,身世?
可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肮脏!苟且!血腥!自私!虚伪!又与他无关,他想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白祈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定了定神,知道自己再耽搁下去,一定会引起庄叔的怀疑。
眼下也没有钥匙。
于是他把玄铁盒按原样复原,有些精神恍惚地离开了金言阁。
但他的思绪一刻也没有停过。
他在想。
季凡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会怎么看待鬼寨的少主?
如果知道了他就是鬼寨少主,又会怎么对他?
会不会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不对,那他对他那么好做什么!
没有人会喜欢鬼寨的少主!
……可如果他知道,那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会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对,他要利用。
不管是骗身还是骗心,地藏神明说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都是建立在利用之上的!
白祈的步伐越走越快,踏出了废墟书房,差点一个不慎撞在柱子上,猛地一个刹车。
绝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要成大事,首先要把持住季凡,这是最大的筹码。
秋风有些凉了,白祈满头热汗,耳朵急得发红,冷不丁吹他一个寒颤。
这一幕恰巧叫喂鸽子的晴儿看见了,“小祈哥哥,夜深了,工匠都走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白祈一愣,“哦,记起庄主还有重要物件没拿出来,我去取。”
“取便取罢了,你怎么失魂落魄的,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呀?”晴儿几个小跳到白祈跟前,伸脖子就要来看。
白祈躲开,将玄铁盒护在了身后。
他方才的情绪有几分不受控,这时已然渐好了,没事人一样,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些个……小玩意,庄主的。”
晴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坏笑着后退了几步,扒在了柱子后面,“呦,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啊?”
“?”
“我虽小,又不是不懂,听了怪害臊的……”
“……”白祈此刻真想拿盒子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想哪去了,庄主从不把那些东西放书房……呃,我,我记得庄叔刚才叫我,我先去了啊!”
丫头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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