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殷维自述(4)
卢丽珍,后来我回律所查了很多档案,她是飞亿集团董事长的妻子,手里有股份。看照片,是个极漂亮的中年女人,四十五岁,却拥有三十出头的容颜。
我以为这是万玫在国内的朋友,她说不是,沉默很久才说,这个四十五岁的女人,是孙书源的出轨对象。
听完这话,愣住很久。孙书源,是她先前的妹夫。
万玫表示一直都对孙书源的人品存疑,否则不会一年后再度回国,她起初担心孙书源离婚后对万琳,妈妈和外甥女有所纠缠,谁知她们都不幸离世。孙书源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场车祸没那么简单。
她找到孙书源的工作单位,番达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但不敢打草惊蛇,于是在写字楼附近的停车位上等他下班,她开车尾随,发现孙书源去了这家整形医院。
男人整容确实少见,起初万玫感到诧异,不愿相信,果不其然,孙书源确实不是去整容。五分钟后,一个女人从店里走了出来,坐进孙书源的副驾驶座。
万玫只知书源对万琳有过家暴,也想过他是否会出轨,但苦于一直没有证据。之后的几天内她密切关注孙书源的动向,渐渐知道那个女人是臻丽整形的老板娘。她说她看见了那女人的长相,臻丽整形里有面广告墙,墙上的“院长”卢丽珍,正是这个女人。
昨天她开车尾随他们去了一家餐厅,悄悄坐在他们旁边的餐位上。
奇怪的是,卢丽珍似乎并不高兴,全程没怎么和孙书源说话。餐厅背景音乐很大,万玫没听到什么重要内容,只在他们吃完后离开之际,听到卢丽珍说:明天晚上八点再来。
所以万玫才会在今天晚上去臻丽整形医院,也误上了我的车。
结果不尽人意,店铺关门,她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我对她说,他们约定的地点未必就是臻丽。
她感到茫然,喃喃,难道还有别的地方么。
我告诉她卢丽珍的另一重身份,飞亿集团董事长的妻子,也是股东。
万玫陡然抬起头,怔望过来,我局促地与她对视,她喃喃说,她记起那天在餐厅偷听到的谈话,他们俩似乎有提到公司,股票,项目之类的事情。
随后她似是气馁了,她说,可能就是商务合作,她想多了。
我问她,那还需要我帮你找到那个卢丽珍么。
她苦笑着说不用了,但我知道,她心里仍没放弃。从我看见她第一眼的那一刻起我就笃定她是固执的女人,唯一一次关心则乱的不固执导致万琳的死亡,之后的她绝不会再轻易放过。
她自己是做生意的,澳洲餐饮开成连锁,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公司之间那套来来往往,无论如何让一个销售人员去找客户的股东谈合作,都实在荒诞。
除非不是普通的合作。
小年那天,律所开始放年假,父母就住在本地市区内,我在家里陪伴父母一家团聚的时候,总想起万玫一个人在公寓,她会不会感到孤独冷清。
下午我开车去找她,所幸她在公寓,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她却在卧室里喝酒。地上两个空瓶,旁边还有一箱,头发乱糟糟散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说,放年假了,臻丽整形关门,卢丽珍不知去向,孙书源昨天晚上买票回他老家过年。她现在不知该怎么办。
看得出她状态很差,已经懒得和我隐瞒。
所有人都在忙碌欢喜过大年,唯独她把过年看作煎熬。
我提出带她去吃饭,她说不饿,可她本来就瘦,一米七的个子看起来不过百斤,脸颊微微凹下去,还不停喝酒,一副不想活命的样子,我不管她如何拒绝,把她带出公寓,送上后排车座。
“去哪儿?”
“我家。”我已经决定,“晚上有小年夜饭。”
她摸着脖后的头发,愣愣看向我,“你家里么。”随后摇摇头,“这不好。”
“就说你是我多年不见的同学,难得来这里看望我。”
“好潦草的理由。”
我感到无奈,“那没别的办法了,或者说你是我同事。”
这次她没拒绝,“好吧。”
侥幸之下,我带她回家。一来是想带她看看其他的人和事,或许对缓解悲伤有助益;可又担心我和父母的相处,会勾起更多伤痛……无论如何,她现在状况已经糟糕透顶,不能放任不管。
父母原本数落我不留在家里帮忙包饺子,看见我两小时后带了个女人回来,立即喜笑颜开,招呼万玫喝茶吃东西,大概是把她当成我的女友。不过确实容易误解,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是小年夜。
万玫很会客套,落落大方也会说话,演技一流,完全看不出刚刚糟糕的状态。
当父母小心翼翼,满怀希望地试探我们之间的关系时,万玫抢在我之前开口,她说,“我是殷维的上司。”
我看见父母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上司,噢……噢。”
后来的日子里父母不止一次找我谈话,说万玫哪里都好,漂亮,有主见,可惜是我的上司,还比我大两岁,要是结了婚以后工作家庭势必压我一头,不合适。当然这些都是他们多想。
那天小年夜,除了父母,很多旁系亲戚都来家里吃饭,这是我没意料到的,万玫瞪了我好几眼,一副不慎上了贼船的模样。她只能跟在我旁边,和众多亲戚笑呵呵地打招呼,起初还辩解几句,后来干脆不提自己是我上司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我远方堂姐的小儿子在桌下玩捉迷藏,撞到万玫的腿,嬉皮笑脸地喊她舅妈,她眉眼盈盈没有回绝,给他喂了一口西瓜叫他去别处玩。
大圆桌,围坐一圈亲戚,满桌琳琅菜肴,谈笑风生热闹非凡,晚辈喝酒话家常,小辈嬉闹捉迷藏,她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一边忍住心痛一边笑脸应承,我顿时后悔至极。
晚上父母收拾出一间客房,提出留她暂住,被我和她同时拒绝了。我送她回公寓的路上,不停和她道歉,她只是笑着沉默没有回答,下车之际,只说了四个字:挺热闹的。
然后就走了。
我一晚上没睡着,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好像没有怪罪我,也没别的表态。
可能出于心虚,之后三天我没敢再找她,除夕这天实在忍不住,下午给她打电话没打通,只好再次委托局里的前同事帮忙查定位,地点显示在公寓,后来我开车去公寓,第二次把门踹开,并没有看见她。
房东太太拿到第二笔赔偿后,才和我说,万玫下午四点多出去了,拎了两个袋子,具体去哪儿不知道。我想起她的车牌号,第三次委托前同事,同事说那辆车在某个车行,我又去了那家车行,老板说万玫的租约到期,昨天过来还车,又借了一辆摩托。
我第四次委托前同事帮忙调取她公寓附近的监控,终于得到结果:
她骑着摩托,去了郊区墓园。
折腾很久,我终于在晚上八点到达墓园。车只能停在山脚下,我跑上山,在众多鳞次栉比的石碑中看见一个人影。万玫蹲在一处石碑旁边,念念有词,不知在干什么。
我举着手电筒跑向她,灯光远远定在她的脸上,万玫怔怔看向我,眼圈泛红,此刻她腮帮子鼓着,嘴含米饭,地上摆着几块盒饭,有菜有肉。
起初我被吓坏了,我以为她在吃贡品,后来她才说,她正在吃团圆饭,这些是从餐馆打包带过去的。
她说,她那天看见我和家里人吃小年夜饭,想起自己很久没和妈妈,妹妹一起吃过年夜饭了。今天是除夕。
后来她讲了很多十八岁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没离家打工,虽然总是和妈妈妹妹吵架,但总能够和好如初,她妈妈虽然固执不讲理,事事较真,但绝不容许自己两个女儿吃亏。她高中时期被一个男同学猥亵,妈妈直接拿着菜刀去学校办公室闹事,什么赔偿也不接受,闹到男同学被勒令退学才肯罢休。
说着说着,她忽然止住哭声,目光呆呆地盯着墓碑。
我问她怎么了,她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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