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星之火

刘家寨土堡与流民之间的对峙，还在继续。

        流民还没向土堡发起攻势，堡主刘黑虎先承受不住了。

        他下令把仓库里的粮食，以及所有值钱的财货，全部通过地道运送到十里外的柳家堡。

        不得不赞叹刘黑虎有先见之明！

        物资才堪堪运输一半，流民大军和土堡之间的战争，瞬间爆发！

        起因是一名流民，远远看到土堡围墙上面，一名拎着刀的护卫嘴角微动，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这名稍微强壮一些的流民，轻轻呢喃一声:

        “他在吃东西……”

        附近半死不活的流民们，瞬间被这五个字激起了斗志，无数双眼睛一起朝土堡上看去，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心中希望的就是事情的真实面貌。

        一名流民朝前迈动脚步，双手微微前倾，仿佛一个香甜的面饼就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

        更多流民加入进去。

        不知说叫了一声“抢！”

        这道声音如瘟疫一般迅速向四周传染，不一会儿的时间，近万道声音在土堡周围响起。

        每一个声音都不大，但是汇聚到一起听在土堡里众人耳中，却如晴天霹雳般响亮:

        “抢！”

        刘黑虎红着眼睛高声威胁道:

        “不要过来，谁靠近土堡，一律斩杀！”

        护卫们无情的朝土堡下发起攻击，箭矢、飞镖、土块儿、石块儿，一起扔了下去，流民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干瘪的身体随后被后来者踩得稀碎，剩余流民继续朝土堡蜂拥而来。

        本就油尽灯枯、形如骷髅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生命的顽强意志力量，拿手抠，拿身体撞，土堡大门发出痛苦的吱呀叫声。

        五十余名土堡护卫，面对无数的流民，即使杀几十、几百个流民，却一点效果也看不出来。

        土堡岌岌可危，刘黑虎大骂着向地道里钻去，争命等人却被严令守御土堡，直至最后一刻才可以撤离。

        刘黑虎刚走不到一刻钟，土堡坚实的大门就轰然倒地，漫天尘土之中，冲出无数饿红了眼睛的流民，犹如地狱里的使者一般，朝土堡里扑了进来。

        争命麻利的跳下围墙，随其余护卫一起，顺着地道朝柳家堡方向撤离。

        最后两名撤离的护卫，负责推倒身后的承重木桩。

        轰隆一声闷响，无数尾随而来的流民，被活埋在地道之中，也断绝了后来者顺着地道潜入柳家堡的可能。

        刘黑虎和柳三夲就率人守在地道口，见到护卫们从地道里狼狈爬出来，刘黑虎脸色铁青，柳三夲则是大惊失色问道:

        “这么快就陷落了？”

        这位豪强实在不敢相信，就凭这些骷髅一般的流民，眨眼间就把一座坚固的土堡打下来了？

        争命等人都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柳三夲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狠狠的咒骂道:

        “该死的流民，怎么就饿不死他们呢？！全死了不就解脱了？何必这样痛苦的活着？”

        众护卫沉默不语，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不是官兵封堵住东胜州各个大城、小城、集镇之间的关卡，流民们有人救济的话，何至于饿死！

        刘黑虎带着大部分的钱财和十几袋粮食撤到这里，柳三夲不停的埋怨他，不该把粮食留在土堡白白便宜了那些卑贱的流民，现在好了，柳家堡突然多出近百人来，粮食怎么够吃？！

        一大群刘家女眷在一旁低声哭泣，刘黑虎心烦意乱，众护卫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争命用眼睛余光看着十几口大木箱，这该是多少商城点数啊！

        他一瞬间巴不得柳家堡被流民打破，他好趁乱把这些财富全部献祭，获得一大笔商城点数。

        可惜柳家堡外面，只有寥寥数十个流民，躲在远处半死不活的躺着。

        今晚刘黑虎的护卫们，每人只分到一张杂粮菜饼，半碗苦涩的野菜汤。

        “食物短缺，这已经是我能为你们争取来的了，都打起精神，千万不要让堡外的流民聚集起来！”

        刘黑虎的话，并没有让护卫们感恩戴德，护卫们对他的态度，已经变得微妙起来。

        刘家十几名太太姨娘、公子少爷，住进了几座青砖瓦房里面，浓郁的肉香味隐约传来，护卫们觉得自己更饿了。

        “一张饼子顶个屁用！”

        一名护卫小声嘟囔起来，争命立马拉开和这人之间的距离。

        柳家堡这边在抱怨，而刘家寨土堡之中，则变成了人间炼狱！

        流民大军攻破土堡，找到了数百袋粮食和一个幽幽的深井，瞬间流民们开始混战争抢起来。

        战斗血腥混乱到了极点，这人刚刚手摸到粮食袋子，后脑勺就承受了重重一击倒地毙命。

        行凶者刚要张狂大笑，身侧一根木棍狠狠朝他打来，顿时惨嚎着倒了下去。

        至于那些拼命往嘴里塞粮食，活生生撑死的，更是不在少数。

        混战持续到黑夜降临，只有一些特别强壮者，胆小懦弱者，心思机敏者，一共不到三千人，勉强算是活了下来。

        土堡里燃起几个火堆，分别形成几个立场鲜明的队伍。

        流民们有了自己的首领，弱者开始在强者的引导指挥下，制作食物，维持秩序，清理死尸。

        天色微亮，等三位首领去粮仓检查的时候，这才发现粮食只剩下一百来袋了。

        三人顿时脸色铁青，默契的把粮食分为三份，每一股流民分了四十来袋。

        粮食不是这么造的，要掺和着树根、草根、野菜一起吃，这样才能熬过去。

        昨夜的狂欢代价有些沉重，谁能想得到，三千多个流民，一夜之间就吃了三百多袋粮食！

        这还是在他们长久的饥饿，肠道变得细小的情况下。真要放在往年平日里，只怕这五百袋粮食全部下肚，这些人也不会满足。

        无论如何，终于吃了一顿饱饭，浑身充满了力量再次活了下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食髓知味，流民们尝尽了各种苦楚，如今终于体会到了流民该有的甜头。

        三名流民首领，一起把目光看向了柳家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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