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一口水的善意
龙商珺站在高高的荒坡之上，看着下方不断奔跑的中年汉子在做那驱赶蝗之功。
“铛铛铛！”
“蝗神大人快快走，明年自有白面投。”
“去去去去！”
龙商珺能够想到他日日辛劳一整年，倒头却见灾荒临近，身临天塌地陷的绝境。
听着中年汉子的声声嘶哑吆喝，以及锣鼓发出的阵阵响动，龙商珺更能感觉到凡人与苍天抗争，与命运抗争之时，那般无助与弱小。
蝗虫群自然不会畏惧中年汉子的吓唬，面对铺天盖地的虫豸，人力只是无力。
看着铺天盖地的蝗虫和被逐渐啃食的麦子，中年汉子也敲打累了，他只有跪在黄土上不断嘶哑痛哭。
回头之际，恰好看见了一玄衣银发，身后背负硕大长刀的小小少年。
中年汉子只当是哪家富家少爷，整日做那当大侠的美梦，出来游玩。
于是他提着锣鼓急忙冲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这陌生少年，再看了看来的地方，就知道果真是从灵泉县之外来的。
“你这后生，别人都在往外跑，你干甚还往这里来？”
龙商珺微微歪歪头打量眼前中年汉子，只见他已经是干瘦得仅剩一把骨头，黢黑的皮肤上更是满布皱纹，那是长年累月在田间地头被风雪烈阳所凿刻，不过也正是大楚万年农家人的小小缩影而已。
他手指向那正在被蝗虫大军啃食的麦田，他同情说道，
“大叔，你可需要我帮忙？”
中年汉子自己都笑了，也不知是笑着这苍天的无端怒火，还是在笑小小少年的无知狂勇。
“不了不了，这是蝗神的惩罚，是天降大旱，没人能帮忙的。”
“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气，保存下明年的种子，看来也是不行的。”
中年汉子将锣鼓猛然敲响，发出铛铛声音，朝着漫天的蝗虫大喊。
“蝗神老爷，你们吃吧！吃吧！”
“将这泥土也给吃得干干净净吧！回去天上就要念着人间好处，莫要再下来了！”
民间传闻都是蝗神奉天帝的命令降下灾难，惩罚众生。
只有他们吃饱喝足后，凡间的一切罪恶才会消散，蝗神自然就会回到天上去。
否则这铺天盖地的蝗虫从何处来？只能是神明降下！
让龙商珺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不去想着灭蝗虫或者吃掉他们，反而对漫天黑云视而不见，宁愿毁损作物饿肚子，也不愿意杀死蝗虫？
这么封建迷信吗？
“大叔，为何你们不灭了蝗虫呢？”
这个建议没毛病，自己前世所在只要有蝗灾，立即就是政府派出直升机洒下药粉全部毒杀，可是到了这里人们的作为就有点消极了。
“莫要乱说！这可是蝗神大人派出的使者！专门惩罚人间的！”
中年汉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富家公子还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龙商珺见到别人不领情，自然也不再劝什么。
毕竟人龙有别，代沟可能比马里亚纳海沟还大。
中年汉子看着龙商珺一脸思索的模样，觉得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随后说道。
“这里是灵泉县之北境，也是永安州之北境，只要往南去，就应能找到吃的，后生啊，你赶紧继续朝南走吧！”
“你要是还要往北的话，大旱和蝗灾就会加重，到时候你这后生想找点水喝都没了。”
中年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个破旧水囊，递给龙商珺示意他喝。
“喝吧，看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应该也是累了。”
龙商珺盯着已经微微发黑的水囊好一会，才是接过微微抿了一小口。
陈水，还有污渍，但是却让龙觉得很珍贵。
“既然可以逃难去南方，为何大叔还不走？实不相瞒你是我方圆百里见过的唯一活人。”
中年汉子一屁股坐在干裂的黄土上，揉了揉自己干涸的脸颊摇摇头。
“我都四十三了，没吃饱也走不动了，说不定在路上就死了，还不如就死在家里，落叶归根呐。”
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民间传说中如是有人客死他乡，最后就会变成孤魂野鬼飘荡。
“这样啊~”龙商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铺天盖地的蝗虫。
他目光之中金光闪烁，对着漫天虫豸微微冷笑道：“这所谓的蝗神，在人间呆了太久了，也该离去了。”
龙商珺往前继续踏步而去，忽然之间有道道银色电芒从玄色衣袍中迸发，继而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条条数丈的硕大雷龙，雷龙首尾交互，化作漫天闪烁雷网扑向天阙。
雷光不断延伸，朝着天空横扫而去。
最后猛然收缩将数之不尽的蝗虫们困在其中，浩浩荡荡的蝗虫大军一只被雷电击中，随即传给下一只。
不到两息工夫，已经是纷纷如雨而落，下起了瓢泼蝗虫暴雨。
蝗虫们亦是直接在雷电击中的瞬间，纷纷炸裂开来，烧得只剩下一阵阵的黑色灰烬铺满大地，只要等到再来一场大雨，这些东西就是会贫瘠土地最好的肥料。
黢黑中年汉子被突然发生的一幕震惊，他惊得手中锣鼓砸在脚上都不自知。
他瞪着一双昏暗老眼，嘴巴张大看着前方的小小银发少年。
“你你你……你是……是神仙？”
龙商珺走到麦田前，玄色长袖一挥，就将那些还在贪婪啃食的蝗虫们全部收入储物戒中。
嗯，到时候拿回去做点油炸蝗虫也行。
龙商珺转头对中年汉子笑道：“我乃太虚门弟子，秉承掌教谕旨下山救苦救难。”
好说自己目前的大腿也是太虚门，自然该维护声誉就该维护。
“太好了！太好了！”
“太虚仙人们下山拯救我等穷苦人了！”
中年汉子听见这个消息霎时间热泪盈眶，他急忙就要磕头叩拜小仙长，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阻拦，不让其跪下身躯。
“今日商珺饮大叔一口浊水，来日还永安州蝗灾尽去，天降甘霖。”
中年汉子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到四周已经是再无人影，似乎刚才的话，只是一场幻境一般。
“噗通。”
一袋子宝光闪烁，青光氤氲的灵米落在中年汉子脚下。
五十年后，灵泉县有一张姓家族异军突起，被人们津津乐道，老乡们皆是八卦着当年张家祖宗蝗灾遇仙的传闻。
张家家风淳朴又乐善好施深有美名，逢年过节之时张家举行祭祀典礼，上首的位置竟然是一小碗青光流转的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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