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八月丙辰，帝传召于皇太孙，自称无上皇。
乾兴帝退位后，依然住在养和宫，韶昱也仍然住在延年殿。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新帝也正如乾兴帝所想，生性仁爱至善，即便他的两位庶兄，造了自己的反，永康帝还是不忍心杀他们，只是把他们圈禁在宗正司。
日子很快到了八月十五，月夕节这一天，乾兴帝撇开酒宴上众人，带着韶昱来到了皇陵，随行的除了张常侍、姌姑姑、姒钺，还有李开景。
今日，乾兴帝与张常侍主仆二人，破天荒同坐一席，推杯换盏，回顾壮年往事。
“张邕你别在旁边伺候了，快过来陪孤喝几杯！宬玥啊，给你张翁取一副碗筷。”
乾兴帝招手，让张常侍坐下，又使唤韶昱替张常侍布菜。
“谢主子！不敢劳殿下动手，奴才自己来就好。”张常侍也不作假，自己动手摆好碗筷，笑呵呵的坐在下席。
回忆起当年，主仆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日子，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又不顾及地提起，几位早逝的皇子王孙，儿时的趣事。
说的最多的，还是韶昱的母亲，已逝的圣武昭德音公主。
“公主小时候，最喜欢把自己的宝贝，藏在延禄殿的花瓶里。”
“有一次，一个内侍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花瓶，里面的干花、手帕、夜明珠，还有陛下的扇子，都被摔了出来，咱们才发现公主的这点小爱好。”
听张常侍说起德音公主，想到女儿小时候的调皮，乾兴帝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德音从小就调皮捣蛋，她的几位皇兄加在一起，也顶不上她一个人闹腾，读个书都能闹的鸡飞狗跳。”
“孤从来不敢让她单独呆着，就怕她有一天，会把孤的皇宫拆咯！”
想起往昔，德音公主闯出的祸，乾兴帝现在还会觉得头疼。
“呵呵，公主小时候是有些淘气！”张常侍不厚道呵呵笑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熏人醉，宴饮已经到了尾声。
“李家郎君，你到孤这里来！”乾兴帝将李开景叫到身边。
“无上皇！”李开景过来鞠躬作揖。
“嗯！”
乾兴帝上下打量这位美少年。
身长七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天质自然。
年纪正处于舞勺之年，五官已经褪去了儿童时的稚气，迎面扑来的是少年人满满的清爽感。
李开景出身名门世家，他的祖母和母亲，都是当年数一数二的美女，所以齐国公一家的容貌气质都属上层。
而论长相，李开景是兄弟中最出众的，他从小受礼教熏陶，身上自带一股清冷的贵气，整个一浑然天成的仙子。
整个帝都，也唯有地位尊崇的小靖王，韶汝霖与他旗鼓相当。
韶汝霖的颜色艳丽，俊采飞扬，行际放荡，又毫不拘束，与他恰好相得益彰。
他们两人，一个是云外仙客，一个是人间绝色。
李开景的人品、相貌、才情，都让乾兴帝很满意。
“孤为宬玥在苍梧山建造宫殿，在一群人递上的一堆宫殿名字当中，你提议的‘长乐宫’，最符合孤的心意。”
“孤也喜欢诗经中的这一句，浅予深深，长乐未央。”乾兴帝一语道出长乐宫的出处与含义。
这一句出自诗经《浅予》，意思是说，浅浅的给予深深的情感，盼望对方拥有长久的欢乐，这种欢乐永远都不要结束。
这既是一种情感的表达，也是一种祝愿，也是乾兴帝想给韶昱的未来。
“你是一个好孩子！孤把自己最宝贵的明珠，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你以性命起誓，你会替孤好好照顾她。”
乾兴帝握紧李开景的手，锐利的目光直逼李开景的眸子，语气严肃地交代他。
乾兴帝的话音刚落，李开景就愣住在原地，而一直守在旁边的张常侍，也走上前半步，向他郑重地作揖拜礼。
无上皇将宬玥公主，这颗“皇室明珠”，托付给了自己？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瞬间瞳孔放大，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用力抓住，让他感觉心脏骤然一紧，呼吸也为之一阵窒息。
手心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手就算被乾兴帝握住，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深呼吸一口凉气，冷静下来的李开景，并没有着急回答乾兴帝，而是转头先去看远处，同姒钺一起捣鼓花灯的韶昱。
突然，李开景表情微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韶昱忽然转身，也会看向他们这边。
韶昱就好像是知道，李开景一定会看她一样，在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韶昱也同时转身去，冲着李开景热情地挥舞手臂，脸上的笑容，比远处的烟火更灿烂。
看见韶昱要往这边走，李开景不敢耽误时间，立马双膝跪地，冲乾兴帝磕了三个响头。
咬破中指，将血抹于唇上，举手盟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李皓向天地神灵，与连云氏的列祖列宗发誓，我会一生一世护宬玥公主周全……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以血为鉴，如有违背，天诛地灭，魂魄永坠地狱，永受业火灼烧。”
“姒钺姊姊，真是没一点耐心，弄坏了我好些的花灯，李郎君你快过来帮帮我们！”韶昱一边扬声告状，一边一步步向李开景他们这边走。
韶昱走过来时候，两人都已经恢复如常，韶昱看看可疑的两人，又用眼神去撇张常侍，可是他是最会装傻充愣的人，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让韶昱看出来。
“外翁和李郎君聊什么呢？他刚刚怎么还跪下啦？”既然有古怪，又让她瞧不出，韶昱干脆就直接问。
“哈哈哈，你让他自己和你说。”乾兴帝开怀大笑，不厚道地把包袱甩给李开景。
李开景对上韶昱的那一双眼睛，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谎：“回殿下，是无上皇在考校臣近日功课，结果臣……”
“结果一句没答上，吓的他赶紧跪下来，向孤磕头认错，又再三保证，不会再疏于学业，一定勤学苦读。”
乾兴帝替他把话圆下来，乾兴帝一看他绷着一张脸，就知道他平时不会说谎，所以他现在面对韶昱的目光，才会如临大敌。
韶昱也不是简单的孩子，她也看出李开景现在的紧张，知道他和外翁是在配合，扯谎诓骗自己。
“今天过节，功课可以留到明日学！外翁，李郎君我带走了，他还要帮我弄花灯呢！”
韶昱也不再问两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只牵起李开景的手就走。
“小子，好好照顾宬玥！”
听见乾兴帝的叮嘱，韶昱扭头冲他扯了一个鬼脸，李开景听出弦外之音，向乾兴帝遥遥一拜，脉脉无言。
“你不必事事都听我外翁的话，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韶昱自认为善解人意的对李开景说。
“无碍，臣是愿意的！”
李开景揉揉她的头顶，一手就把她抱起来，怀里的小姑娘又香又软，他忍不住吸一下鼻子，心顿时感受到了熨贴。
“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我最近又长高了，变得有一点点重！”韶昱羞赧地用两个嫩白的指尖，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请殿下放心，臣无论何时都能抱起您！”李开景从容自信的告诉她，怕韶昱不信自己，就用另外一只胳膊，向韶昱展示自己的力量。
“可是阿兄说我变重了，他都怕有一天，他会抱不动我了呢！”
韶昱还是怀疑李开景的话，因为阿兄韶汝霖说过，自己越来越重了，他都快要抱不动了。
李开景听了韶昱的话，心里真替小靖王掬一把同情泪，明明把韶昱当成眼珠子疼，却时常又爱招惹得韶昱炸毛。
可是韶昱很信他的话，为了打消韶昱的疑虑，李开景坚定的答道：“臣抱得动！”
韶昱问李开景：“真的吗？”
“嗯，真的！”李开景点头。
韶昱仰起小脑袋，又问他：“不累吗？”
李开景摇摇头，说：“臣一点也不累！”
“那你抱着吧！”韶昱不问了，胳膊抱住李开景的脖子，小脑袋也搭在李开景的肩上。
“主子您瞧，他们二位相处的多好，您可以放心了！”
瞧着两小无猜的两个背影，乾兴帝低声说了一句：“嗯，孤放心……”
他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现在总算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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