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
圣莫妮卡山北边继续往上，零星地分布着顶级豪宅。
占地三千平米起，安静、隐秘、视野开阔，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绝佳风光。
其中一幢是gu3创始人的住所之一，这里的保密性和安全性比邻居们的更好，因为别墅的主人亲自操刀改造过安全系统。
但今天还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秘书安娜是傍晚到的，她今天刚好有些紧急的事情要找时骁，还没进大门，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辆极其嚣张的重型机车，红、黑、金三中颜色相撞，在暮色中像一抹火焰，狠狠地抓住人的目光，安娜的弟弟也喜欢玩这个，她认出来这是奥古斯塔的brutalerush1000。
但只消多一眼，就会瞥见车的主人。
比这车更狠辣、冷厉，侧面的线条转折如刀锋，垂着眉眼倚着车吸烟，山风将他的衬衫吹得鼓荡满胀，好像下一刻这人就要长出翅膀——那样不真实。
他会让人忘却呼吸……
跟她老板吵起来时尤其如此。
安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板时骁匆匆赶出来见他，这个年轻男人却压着怒火冷然质问。
……她努力伸长耳朵，可惜内容是他们的母语，完全听不懂。
“这样好玩吗？你跟那女的有仇吗？”
时曜掸了掸烟灰，嘴角的嘲讽之意一闪而过：“时董，让一个年轻女性陷在无谓的桃色绯闻里，很有意思？”
时骁本来亮了一瞬的眸黯下来，很快也没好气道：“哟，是谁去找人的啊？是我吗？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
时曜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没再理会时骁，跨车走人了，只留下一串机械引擎声的怒音。
-
时曜没有再来找过她，即使偶尔再在大堂碰见，也是训练收工的时候，他把作训服解开，风尘仆仆、目不斜视地路过。
夏醒言听说，有麦克手下的队员不服时曜，放了狠话挑衅，在模拟实战里被时曜连着三天在开局送走，最后一次他还只用了军匕，枪都没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夏醒言又干了一周，这一周里，gu3的行动部上上下下都通气了：新来的空降兵时曜是个变态。论能力，比魔鬼教官麦克丝毫不差，作训风格还更会折磨人。
这时时骁又刚好来找她，给了个新提议，让她先去跟训，检验完真假，就别在前台耗时间了。
夏醒言仔细思考后，决定接纳这个提议。
她辞职那天，整个人事部外围堵的水泄不通。
这其中有很多每天上班，但从来没有停下看过她一眼的人。
大老板时骁亲自带着一个女人来办辞职手续，是每天都见的、普普通通的前台兼gu3下一任继承人罢了——
这个消息跟长了腿似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总部，想看热闹的人很多，很多人被震惊到午饭都没吃。
“我怎么就没去应聘前台呢，看来人跟人啊，这命就是不同！”
有冷笑的。
“琳达之前还说，新前台能干很久呢，看来不止能干很久，也很能干吧，呵，当女人就是简单！”
有讥讽的。
“不会吧，这个yan到底是什么后台啊？当未来的老板？还不如当老板娘呢，不是更爽？”
“你说的要是成了真，我立马辞职！她有没有毕业啊？看看那张脸，中学都还没上完吧？”
有世界观崩塌的。
“怪不得之前要送饮料，她不会以为会送两杯咖啡，就能管住gu3吧，这叫什么，咖啡收买战术吗？那我能管十个！！”
有愤愤不平的。
夏醒言安静跟在时骁身后，对一切充耳不闻。
办完手续出来，时骁站在门口，和蔼可亲地宣布了一个更加重磅的炸弹。
“接下来两个月，yan将会跟着b组进行两个月的体能训练,在两个月结束时，如果对抗模拟的成绩合格，她才有资格进行到下一轮的考核中。她的总考核期是三年，等到三年后的现在，大家再回到这儿来评价，她到底有没有资格吧。”
死一样的静默持续到时骁离开，人群才炸开了锅。
“b组那群……麦克带训的那些变态成员？？”
“是的，全队都买了最贵的人身意外险——公司的训练伤亡指标基本都在他们那里。”
“就刚刚那女的？！”
“笑死了，她能不能活着跑完第一天的武装越野啊？”
原本那些纯嘲讽的语气，都带上了点怜悯。仿佛她这条花季生命，已经在他们眼前逝去了。
电梯实在太慢。夏醒言百无聊赖地等着，听到了大部分窃窃私语。
进电梯的时候，有人赶在关门前最后一秒，扣住了电梯门。
夏醒言头都没抬，靠在电梯最角落，楼层也没按。
斟酌再三，周行岳还是回了头，开口礼貌问道：“你去几楼？”
这一声清澈的像淙淙流泉，夏醒言闻声望去，是张温和清隽，书卷气很浓的面孔。
“随便……”夏醒言说到一半，话头一转：“一楼。谢谢。”
被之前那脑残兄弟俩又缠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打得脑子坏了，她之前把人送到医院，让他们兄弟团聚，两个人出院后暴言，要跟着她混，没事就堵着她拉她扯皮，昨天她又被堵门了，夏醒言忍住暴揍他们一顿的冲动，一直到凌晨5点才入睡。
要不是一大早又被时骁助理的电话叫醒，她差点都忘了今天是来辞职的日子。
周行岳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夏醒言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时曜一早就跟他们提过。今天刚刚在公司掀起一场海啸，他才第一次见她。
完完全全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但夏醒言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有点慵懒，有点甜美，就像大街上随时会遇到的华裔女孩儿。
叮的一声，他的楼层到了。
周行岳下电梯之前，听见后面的女生忽然叫了他一声。
“先生，请问一下你有时曜的电话吗？我是说，直接能联系到他那种。”
周行岳有些讶异，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怎么知道自己跟时曜的关系？
他想了想，没有拒绝夏醒言。周行岳不擅长拒绝别人，反正她也快跟着b组开始体能集训了，等那个时候就算她想烦时曜，恐怕也没那个体力了。
-
周行岳论文完成了第一个阶段的草稿，他终于能抽出时间，探望一下处于水深火热的好友了。
“a州的护送单子、委托人e的诉求、新季度的训练、采购武器的新渠道开发——”
周行岳翻了翻桌上的日程表，无奈摇摇头。
“你真做得完这么多事儿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砰！！
这里是时曜家地下室的室□□击场。他当年是趁着休假的时候回来装修的，基本没怎么用过，这一次彻底回了la，因为太忙，今天也是第三次用。
周行岳就很理解不了他这一点。
明明以前在队里打了个够，见了多少次凌晨三四点的阴暗天色，隔着几百米打移动靶，加上数不清的实战，消耗过的子弹怎么也有数万发了，但时曜根本不烦。
他对这一切——
和硝烟有关的一切，似乎有天然的兴趣。
那时候别的雇佣兵会找些其他乐子，女人也好，赌博也好，时曜对那些始终兴趣缺缺。
“做得完做不完，我有选择吗？”
时曜终于结束，他朝周行岳走过去，反问道。
“也是，”周行岳笑了笑:“我也没见你闲过。”
“诶对了，那位姓夏的小姐，”斟酌了几秒，他还是问了出来：“快跟训了吧？应该只跟热身部分？”
时曜从旁边迷你酒柜里拿出支威士忌，懒懒地笑了笑：“想说什么直接说啊，不用拐弯抹角。”
“你……还好吧？我看你这次，难得没跟叔叔吵架，你同意他的做法？”
时曜嗤笑了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加了冰块儿到杯子里，递给周行岳：“我同不同意，会有什么改变吗？”
射击场的主灯已经自动熄灭，只剩了中等亮度的白炽灯。
时曜只穿了身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长裤，依然能透过布料看清分布漂亮精干的肌肉。
真是自律到极点的人。
周行岳收回视线问道：“你不准备让她走了？”
时曜喝了口酒，笑笑：“麦克跟你说的？还是加文？”
周行岳：“别转移话题。”
时曜耸耸肩，面上的神态几乎有两分孩童般天真的戏谑。
“我只是觉得，时骁这个人选……选的挺好玩。雷切尔叔叔如临大敌，你知道的，他肯定不想让她留下。”
他手里的酒杯随着语气停顿，歪了一点。
周行岳抿了口酒，有点无奈：“我是说你，你怎么看她？”
外界评价的词都不太好听，他只是想知道时曜个人的判断，对她这个人。
“强者为王。”
时曜食指轻点了下桌子，笑意收了一瞬，很快又笑开：“你又不是不清楚，这行手里有没有点活，有没有那个潜力，试两把就知道了。”
“如果她真跟得上基础体能的进度，到时候要留下来，我——”
时曜顿了顿，话锋一转：“雷切尔应该就不会有意见，成天来找我哭了，那我就没意见。”
周行岳了然地轻笑了笑，推了下眼镜：“基础体能？基础体能过了，后期训练被刷下来呢？”
时曜一直这样，漂亮话会说，手上狠事要做。
做教官也是被骂的最狗血淋头的那个，笑嘻嘻的就把人全得罪完了，设置的环节一个比一个变态。但他带的队，存活率从来也是最高的。
时曜安身立命之本从来都是那四个字，适者生存。
“明天去downtown吃饭？我新发现了一家餐厅，做牛排不错。”
周行岳起身道。
时曜：“不了，明天出个外勤。帮我带一份回来。”
周行岳有点惊讶：“麦克请你回来不是帮忙负责训练人员吗？活你都要亲自顶啊？”
时曜语气不无怨念：“对啊，最近伯特还在查炸弹那个事，他手上有三个单，都要摸底收集资料，他跟腱不是有问题吗，能飞着去？你倒是没事——”
时曜眯了眯黑眸，上下打量着他。
“okok那你保重吧。噢对了……”
周行岳笑着投降：“差点儿忘了说，我把你第二个私人电话给夏小姐了，你不介意吧？”
时曜非常坦然：“随便。”
手机开发拉黑功能是为了什么的，不就为了这个吗。
周行岳眉头轻挑了挑，笑意一闪而过，说要回去忙，转身便离开了。时曜却没有急着上楼回房，坐在那儿好几分钟才拿出手机，若有所思地翻了翻信息跟通话栏。
要了他电话，一个没打吗？
如果她真的来求问训练注意事项，时曜想，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帮个忙，那要看她求的诚意了。
这个念头划过的一瞬间，时曜把手机扔了出去。
管她那么多，知难而退最好。男人都难以坚持的战场，女人又能撑多久？
大不了基础训练前，他继续无视吧，眼不见心不烦，等个最后的结果，好给雷切尔交差。
evan想知道他对夏醒言的看法，时曜避开了这个话题，因为他只看见一团雾。她用甜美的笑意将一切包裹起来，让人看不清底色。
时曜讨厌这种作派。
摸不清深浅的水，有人会咬牙蹚过去，有人会来回试探，直到安全为止。时曜不会，他会直接炸了，任你水底有什么，出来拿真面目见了再说。
早年同队前辈说他作战风格太偏，非要搞得石破天惊，不行了再暴力摧毁，完全是不讲道理的打法。
时曜自己知道，跟老天交手，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但他还不太了解的是，老天也叛逆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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