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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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醒言受过很多次伤，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其实并不太担心。就好像，知道最后总会有人来兜底。
麦克也好，路克也好……
还有时曜。
头一次，夏醒言有了‘老子背后是有人的’这种感觉。
当然，这并不耽误她睡了个天昏地暗。
虽然梦里也不安静。她能听见很多混乱的声音，感觉到颠簸，来回往复的场景。
还有人在焦急地叫她yan，声音带着点哭腔。
别睡着。
你别睡着——
明明是在梦里，但她清晰地知道这是路克的声音。
——诶。路克是谁？
真是个哭包。
夏醒言觉得奇怪，听到这个声音后，她又莫名地陷入奇怪的失落。
好像有什么缺失了一块。
活跃的声音影像此起彼伏，渐渐地，夏醒言觉得头很重，昏昏欲睡地将她拖进安详无边的黑暗中。
一切归于平静。
-
gu3的合作医疗机构之一是本市顶尖的私立，夏醒言的主治医生吉恩·金是位高大的混血，麦克跟他也认识很久了，这次的情况让金觉得很特殊。
倒不是说多难治，是麦克的反应太奇怪了。
金看完片子以后安排了手术时间，出来跟麦克打算简单交代两句。麦克和手下队员都快把他这当家了，出任务后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夏醒言唯一需要手术的地方也就是右臂，虽然有点麻烦，但难度不大。
“怎么样怎么样？严重吗会有后遗症吗不会醒不来了吧？”
麦克紧张到脸都发白。
金顿了顿，慢吞吞道：“不严重。就是点普通外伤，软组织挫伤之类的，养养就好了。”
麦克眉头紧锁：“那怎么还要安排手术时间啊？是开颅吗？”
金：“……骨折，右肱骨近端粉碎性骨折而已，放心。”
他瞥了麦克一眼：“怎么？有情况？”
麦克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亚伦的情况。”
吉恩·金沉默了几秒，颇为同情地拍了拍麦克的肩：“铁树好容易开一次花，你给人把花扬了，也太不给面子了。啧，好自为之吧。”
麦克生无可恋地跌坐在办公室沙发上：“……”
罪魁祸首当然不是他。但麦克从业以来，最服气的上司对他们的第一条要求是——
禁止推卸责任。
而这种高标准又善于自我折磨的人，要求别人做到什么，自己会先做到百分之两百。
时曜本意是不想打草惊蛇，才放任塞雷斯一段时间的，现在出了这种事，麦克很难想象他的心情。
在等待手术的间隙，麦克给时曜发了条信息，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先处理事情，不要担心。
过了十分钟，那边才回了一句简短的——
收到。
时曜会怎么处理这件事，麦克没费心思多想。再怎么样，这种事时曜当然能自己解决。
另一方面，麦克相信，时曜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塞雷斯都五十多了。
应该不至于……吧？
-
夏醒言睡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她在b组的人缘充分显示出来：病房门都要被踏破了。
gu3其他人不了解，同在一个组的人心里还是有数的，除了跟她最熟的路克以外，不管谁让她帮个小忙，她都没拒绝过。在十公里泅渡时，也注意到过老队员的小腿抽筋，将人硬生生拖上了岸。夏醒言是如何对待训练、对待同队人员的，大家也有目共睹。
包括这次武器失窃事件，罪魁祸首竟然是高管层的塞雷斯——gu3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报了警，自查地很彻底。
如果不是夏醒言发现不对，塞雷斯这边可能直接把锅就扣他们b组头上了。
虽然热情如火的队员们都来探视，但在主治医生冷酷的劝退态度下，大部分人也就来五分钟，送点吃的就跑了。
……开玩笑，以后出点什么事，送来吉恩金这儿还要靠他留条小命呢。
吉恩金黑着脸抱怨道：“怎么回事，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来了一波又一波，有完没完？”
麦克讪笑着：“……呵呵。”
吉恩金压低声音：“我说真的，这好歹也是他带的人吧，再怎么忙，三天还不够的？就一点时间都没有？麦克你是不是哄人呢？”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时候麦克哪敢随便开时曜的玩笑，找个借口就溜了。
吉恩金离开时，负责这片的护士长悄悄叫住他：“您说的是亚伦队长吗？他半夜会来的。”
金挑了挑眉：“……半夜？”
护士长点头：“您要是晚点下班，十一点半左右，就能看到。他一般会到病房外等着的。”
金收起夸张的笑意，神态变了一些，让人难以捉摸。
他若有所思道：“亚伦……吗。”
这晚他交班后没有立马走，悠悠然吃了个夜宵，才晃到夏醒言病房的区域。
在一片黑暗的走廊中，有幽幽的一盏灯亮着，提供最基本的照明。
身材颀长的男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双手交叠撑在膝头，身子前倾，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在他身后，病房的门紧闭着。
金本来不打算吵他，直接转身离开的，但时曜似有所感，突然侧头盯住他。
——被那样近乎警觉狩猎的目光盯上，一瞬间，金几乎头皮发麻。
他压住高举两手的冲动，打了个响指：“是我。”
金能看出来，时曜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些。
他们俩认识的时间很早。追溯一下，要到十年前了，十五岁，他们初三的时候。
两个人那时都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一个在篮球队，一个在棒球队，谁看谁都不顺眼，时曜的长跑打破全州记录时，学校还挂了一周电子屏幕。
长大了，因为工作原因，又开始有交集。
但还是一样，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吉恩的女友没断过，其中有一任甚至还迅速移情别恋过——那任约会对象来医院找他，时曜刚好出完任务送队员进医院，一身硝烟混着血腥味，攻击性最强的时候，就给人看上了。
偏偏时曜跟他完全相反，对女人从来没兴趣。
金一度怀疑他是gay。
不远处就有饮料售卖机，金走过去买了两罐咖啡，递给他一罐。
金：“麦克跟你说了吧，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时曜没吭声。
金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捶他肩膀一拳：“怎么这表情，除非明天天上下陨石，不然她肯定能醒——啧，你不会真栽了吧？”
依然没应他。
过了好一会儿，金自讨没趣，一口灌完咖啡，准备离开之际，听见他轻声道：“不是说不严重吗，怎么都三天了。”
七十六个小时。
时曜曾经匍匐在雨林里，凶兽与敌人同时虎视眈眈，那时也没感觉有这么辛苦。
每一秒，夏醒言最后见他时说的那句话，都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往复。
——来得也太他妈慢了吧。
话里有一点抱怨，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那么笃定，他一定会来。
一份他辜负过的信任。
那天在家里，他没有及时跟她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未来有新任务一定会带上你。
——因为。
我也期待跟你并肩作战的那一天。
后悔。
这种他非常陌生的心情，无边无际的淹没了他。
金看了他半天，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亚伦，你真的完了。”
说完，他愉快地离开了。
吉恩金医生虽然高兴，但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病人的资料上，写着年龄19。
本来以为亚伦这种人，会有深刻的恋母情节，怎么都会找个大不少的伴侣。结果竟然还小那么多。
夏醒言醒来前，他刚好来查房做例行检查。
更赶巧的是，他们的事大概处理的差不多了，麦克、加文、路克、周行岳都在，包括时曜，也坐在角落，静静地看着他。
吉恩进来时看到这架势嘟囔了句：“……单间vip还不够你们造的。”
对方睁开眼时，吉恩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伸手在夏醒言面前比了个数字：“这是几？”
夏醒言努力地找了会儿声音。
与此同时，所有人第一时间围了上来，尤其是路克，几乎可以称得上热泪盈眶了。
夏醒言轻咳了两声，才幽幽道：“医生。”
吉恩金见她说话吃力，便弯下身去听：“嗯，说吧，我在。”
夏醒言：“你好帅。”
…………
除了周行岳不怕死的回头了，其他人都憋着笑，找了个理由溜走了。
周行岳欣赏完时曜的面无表情，才带着温淡笑意对她道：“你醒了就好，大家都很担心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带好吃的来看你。”
夏醒言小幅度地点头。
金是最后撤的，他看夏醒言挣扎着想坐起来，刚要伸手帮忙，夏醒言就被重新放倒了。
一双冰凉的大手贴上她额头，将她推回平躺状态。
“好好休息。”
时曜没看她，转头看向金：“查完了？”
吉恩金摇了摇头：“咦，过河拆桥怎么写的。”
虽然语调有点生硬，但这句中文还是让夏醒言惊讶了一秒：“你会说？”
吉恩金刚要兴奋地介绍自己二外的优异成绩，有人很没礼貌地横亘了进来，挡在他面前。
可气的是……时曜比他高四厘米，还真挡得住。
“她要休息。”
时曜语气很淡。
吉恩金懂得见好就收，比了个ok就退出了病房。
这人估计打了几天腹稿，好容易憋出点东西来，一直等着夏醒言醒呢，他再爱开玩笑，也不喜欢打扰别人正事。
-
夏醒言猜到他想说什么，冲着另一边侧躺下去，不看他的脸。
没想到，时曜也没说什么，上手把被子给她揽揽好，再没有多一个字了。
夏醒言憋着股气，她不打算多憋下去，撑了把床猛地坐直转身——
要命的是，时曜刚好往前探身，正要给她掖另一边的被角。
唇只是柔软、极短地一碰。
很快，就是硬的地方撞到什么的触感。
夏醒言僵硬地发现，转身力道太大了，惯性使然，她的上牙，实打实地磕在他嘴角上。
房间的灯本来就暗，夏醒言垂着眼，没看他都能感觉到。
时曜整个人都静止住了。
云在流动，风在轻敲，月在藏身。
一切事物的状态都在改变，除了这间病房里的两个人。
为了打破尴尬，夏醒言说：“……你那什么表情，这么大人了没接过吻——”
啊？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就听见男人轻声道。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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