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开玩笑的吧?”
取款机前,泷泽薰死死盯着显示屏幕,完全不愿意接受自己马上就要到公园睡躺椅,光荣加入东京流浪汉团体的事实。
如果真的有这种组织的话。
账户余额:71圆
电子屏幕上伶仃的数字格外刺眼。
甚至不能解决他的午饭问题。
他看来看去这两个数字后面都没办法多加几个零。
排队的人提示性地咳嗽两声,泷泽薰这才注意到自己盯着屏幕发呆太久,早已有人不耐烦。
泷泽薰挠挠头发,取卡离开。
他方才懊恼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像破产,路人一边摇头一边想,这年头倒霉蛋真多,可看到男孩的样子时,嘲笑的念头也不由停滞了几秒,继而开始思索,是不是某个不知名的偶像一夜落魄了?
年轻男孩出乎意料的漂亮,黑色头发蓬松微卷,五官精致,像洋娃娃一般。尤其那双焦糖色的狗狗眼,让人很有想要怜惜的念头。
即便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他身上也有种特殊的感觉,那是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性之间的气质,哪怕他神情冷漠,全身也仿佛散发着蓬勃燃烧的生命力,让人很想一直盯着他看。
如果去杰尼斯报名,应该很快就会被选上。
但对方延伸进袖管的绷带,脸颊上的医用胶布,显然说明他大概跟麻烦脱不了干系。
又是哪里的不良少年吧?
同情的想法马上被冲淡。
所以说年轻人都好好去学习啊。
泷泽薰当然不会知道路人的想法。他打开手机,收信箱几乎被短信塞爆了。
快速扫了一遍,他把借贷的、办理信用卡的诸如此类的垃圾短信全部删掉。泷泽薰很是无语,连信贷机构都知道他没钱了么?
里面最离谱的一条是盘星教发来的,说五千万帮您祓除诅咒。
什么鬼啦!
泷泽薰心想,我要是有五千万,绝对第一时间把你们这帮诈骗犯一窝端!
名取先生都没你们要价高!
气呼呼的卷发少年毫不犹豫地将盘星教报价广告拖进垃圾箱。
还诅咒?
泷泽薰哼了一声。
“嘶——”
不小心带动脸上的伤口,一阵刺痛,泷泽薰摸摸受伤的位置,继而叹气——他最近好像确实挺倒霉的。
如果说从小到大幸运e体质已经让泷泽能够尽量接受,为各种情况未雨绸缪。过完十九岁生日后,他的幸运指数大概彻底跌破下限,连早晨结野主播的星座占卜,从名取先生那里买来的转运御守都完全没救了。
光这一个月,泷泽薰总共遇到三次火灾、一次高空坠物、两次汽车失控、以及七次想买的面包轮到他就售罄,他最爱的烟熏火腿三明治。
急诊科的医师处理伤口时,还调侃他,“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太差,事故现场夸张到那种程度,也只有你一个人受了点皮肉伤。不过泷泽,你这个月都第几次来医院了?”
包括今天上午去医院复诊,医生看着x光片大呼震惊,手臂骨裂居然一周就愈合,堪称医学奇迹。
医生颇为兴奋地拍拍泷泽的肩膀,十分羡慕道:“我从医二十多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身体也太好了。”
“……”
泷泽薰黑线。
“医生,我可以去缴费了么?”
医生一边收拾器材,一边摆手叫他快去。
临走还是嘱咐了几句。
“虽然你这家伙还蛮好看,不过看久了审美疲劳,当心一点,我最近不想在医院见到你。”
医生半是玩笑,半是关心道。
泷泽薰笑笑,“我尽量。”
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看清存款余额的瞬间。
泷泽继续翻短信,除却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剩下他的房东,对方很委婉地跟他说寄存行李的地方明天就到期了,希望他尽早搬出去。
原因是公寓不知何时起有了闹鬼的传闻,午夜时分,泷泽租住的房屋门口时常黑影闪过。
尽管连乡下的后辈都养了只会说话的猫咪,泷泽却对灵异事件相当粗线条,因为他完全看不到。
那只胖猫说了,像他这种‘完全拒绝怪异’的体质,简直叫人火冒三丈,就像蔑视他们妖怪似的,闻上去也很难吃,根本没有妖怪会想跟他扯上关系。
然而确实有不少人‘看到’过,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加上房东也担心房子被染上鬼屋的传闻,以后不好再租出去。和泷泽租房期满,原本谈好续租的事也不做数了。
泷泽薰对此倒没怎么生气,他现在是真没什么钱了。
他刚想回复下午就搬,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是他打工的咖啡厅。
泷泽薰打工的地方邻近歌舞伎町,自考上大学来到东京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做兼职。
店长田村是位年近七旬的老爷爷,偶然得知泷泽出身离异家庭,母亲失踪,父亲又根本不管,全靠每天打很多份工来维持生活,于是对他格外照顾。
但鉴于近来的遭遇过于离谱,泷泽昨晚用邮件给这个仅存的,还未主动辞退他的地方递交了辞职申请。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坏运气连累别人。
也许是阴天,也许是来歌舞伎町的人,没有多少喝咖啡的闲情逸致,上午十一点,店里基本没有客人。泷泽薰推开门,风铃作响,咖啡厅里只有同样是兼职员工的灰崎君。
灰崎看着他没说话,‘嘁’了一声,钻进后厨。
泷泽薰只好用正要打招呼的手挠挠头发,一周没见,他都差点忘记对方的脾气。
灰崎君比他要小一点,还在读高中,听说还篮球打得还不错,可惜性格太恶劣。
他第一次见到被揍的灰崎,就是因为这家伙在路上不小心撞到别人,结果争执起来。
不良少年跟街头混混的段位之间有不小的差距,小孩子还没学到成年人的阴险招数,即便他长再高也没用。
很快,灰崎就被几个人拖到小巷里。
还好遇上了刚刚下班的泷泽薰,这才没吃更多亏。
不是吹牛,小个子选手泷泽薰,尽管在运气上不尽人意,喜欢的卡面永远抽不到,但在打架方面,他可是很有天赋的。
三两下解决了那帮乌合之众,泷泽甩甩手腕,结果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听到,被揍的高中生还嫌他多管闲事。
“把你脸上的鼻血擦干净再说吧,弟弟。”
“谁是你弟弟!”
少年满脸暴躁。
“比你年纪大不可以?你穿的不是高中校服?”泷泽薰不为所动,“我早都毕业了。“
“你是半路辍学吧。”少年讽刺他长得太嫩。
泷泽薰拽着对方的衣服进了咖啡厅,让店长爷爷帮忙处理一下伤口,自己急着奔赴下一个工作地点。
结果没想到,这个叫灰崎祥吾的家伙也留下来成了兼职员工。
“店长,不要总是收留奇奇怪怪的家伙啊。”泷泽薰抱怨道。
灰崎也好,他也好,都是这样留下来工作的。
可惜那双狗狗眼太具有欺骗性,以至于当泷泽不爽时,总像是小孩子撒娇。
田村店长自然没留意,只是让泷泽多教一下对方。
不过他跟灰崎君的关系一直没好起来。也许说坏话的时候被听到了?灰崎君看他的时候总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泷泽还在想着,没一会儿,田村店长从后厨出来,说还是不希望他辞职。
“小薰,怎么这么突然?”
田村先生满是忧虑。
他的孩子远居海外,开咖啡厅是出于爱好,觉得有人陪伴挺好,所以一直把店里工作的两个小孩当做自己孩子。
田村先生说:“是佣金的问题吗?工资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涨。”
“不是啦店长。”
泷泽薰赶忙摆手,对方的好意反而让他有些局促。“是我这个学期选修的课程太多,没有时间打工。而且店里的生意情况我也清楚,您付给我们的佣金,一直比外面普通的咖啡厅都要多一些,我真的非常感激了。”
泷泽薰双手合十:“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工作,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又在骗人了。”
靠在吧台旁边的灰崎祥吾骤然出声。他双手环臂,神色嘲弄。
泷泽薰唇边的笑容淡去。
“灰崎只是不想让你走。”田村店长打圆场,“小薰,生活上遇到难题可以告诉我们,你最近总受伤,我们都很担心你。”
“谁、谁担心他啊,臭老头。”灰崎祥吾颇为紧张地反驳道:“我巴不得他快点走掉!”
“灰崎!”
田村店长出声想要制止。
“‘没时间打工’?明明是那些店都把你辞退了吧?我都问过了。”
“……怎么回事?”
田村店长听到这里很是茫然。
“我怎么知道?”灰崎祥吾说:“说不定人家想要去更好的地方,赚更多的钱呢。”
“知道大家在乎你还要走,脑袋里根本什么都没装吧?”
高个子的少年小声嘟囔着。
泷泽薰顾不上理灰崎祥吾,但要直说自己是因为倒霉到很可能连累别人,所以没办法工作下去,又感觉有点丢人。灰崎君肯定会满脸嫌弃地说那些都是幻觉,田村先生大概会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意外而已。
但那明明又不是意外。
或者说,那些意外事件在泷泽薰的生活里,正慢慢成为常态,尽管他根本搞不明白为什么。
他担心这种意外早晚有一天会从他身上向外扩散。和他相处越久,也许会越容易遇到,他不希望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受伤。
得先找到控制的办法,泷泽薰想。
“最近有点累。”他笑着说:“想休息一阵子,之前打工也攒了一些钱,我想试试能不能专心体验一下大学生活。”
虽然钱都支付医药费了,休学手续也正在办理中。
灰崎说的没错,他是很喜欢说谎。
店长没有被完全说服,但泷泽心意已决,他只好作罢,为对方结算工资。
“小薰,你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办?”
店长叹气。
“没钱可以去当牛郎,反正这里是歌舞伎町。”
灰崎环臂,仍在挑衅,“不过女性好像不太喜欢你这种,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太瘦弱了。”
“啊,这附近新开了家专门服务同性的店。”他想起什么,用手摸摸下巴,“你可以去试试嘛,泷泽。你这家伙在男人中间一定很受欢迎吧?”
“能轻松赚钱哦。”
泷泽薰:“……”
好吧他上钩了。
泷泽薰承认,后辈与后辈之间真的是天差地别。
想到另一个十分温柔的后辈夏目,他愈发觉得灰崎这小子碍眼。
他一向很讨厌别人拿他长相说事。
“店长,我跟灰崎君到外面单独告别了。”
他露出甜美的笑容,有些粗鲁地抓住灰崎祥吾的制服领带,走到咖啡店旁的小巷里。
高个子少年不得不弯下腰来。
安静的小巷只有他们两个人。
泷泽薰凑到他耳边。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灰崎君?”
语气里带着许多轻慢和捉弄的意思。
“怎么办,我也好舍不得灰崎君。”
灰崎祥吾一把拽住泷泽的衣领,瞳孔紧缩,表情恶狠狠的。
“你这家伙——”
和将近一米九的灰崎祥吾一比,将将一米七的泷泽薰实在不够看。
海藻一样蓬松柔软的短发,把他的脸衬得格外娇小,狡黠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还有比普通男生都要白皙的肤色,让泷泽薰看起来格外无辜,像只被欺负的可怜小狗。
但吃过许多次亏的灰崎祥吾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是个满嘴谎话的漂亮混蛋。
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一片冰冷。
他戏弄别人,却也从未真的将别人放在眼里。
灰崎祥吾越想越生气。
“臭小子……”
小巷里,泷泽薰顶着两管鼻血,望着灰沉沉的天空。他才回敬两句话就见了血,这小子太差劲了。
有雨滴落在他的脸上。
他怀疑灰崎是故意的,就是在报初见之仇。
随意用袖口擦了擦血迹,泷泽薰戴起兜帽,沿着小巷离开。
巷子连接着许多风俗店的后门,每到晚上,很容易遇到醉酒的客人。好在现在远未到风俗店的营业时间,小路空空荡荡。
雨越下越大,路面上很快聚集起小片的水洼,泷泽薰加快步伐。虽然拿到了一笔离职金,但他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新的赚钱方式也没找到,他可没钱买雨伞,更没钱打车。
跑得太急,加上方才跟灰崎打架,他脖子上的项链忽然断了,圆形的吊坠顺着地面滚,他赶忙去捡。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
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只流浪狗,把泷泽薰吓了一跳。
那只狗湿漉漉的,身上满是泥泞,看不住出原本毛色。它警惕地盯着他,还示威似的叫了两声。
泷泽薰忽然觉得这只狗跟他很像。
……我这是瞎想什么?
他把滚到水洼的吊坠装进口袋,还故意跟那只狗呲了呲牙。
狗像被他吓到了,又或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从他身前跑掉,泷泽薰哭笑不得。
转过街角,不远处就是灰崎口中‘专门为同性服务’的男性风俗店。
门前还站着一位打着伞的成年男性。
和其他店面相比,这家店铺的造型更冷峻一些。建筑风格以灰黑为主,门口也没有像别的风俗店那样,挂着照片、海报,写满暗示意味的词汇。除了熟客和经常出入歌舞伎町的人,不知情的人很难猜到这家店的营业范围。
嗯?
泷泽薰眼睛眯起。
是他的错觉吗?
那个打伞的人,好像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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