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故国故土

　　雪下的更急了，狂风卷着细沙与雪花打在身上，让风雪迷了人的眼。

　　洛千玄走到持盾的士兵后面，几个士兵让到了一旁，好让他方便说话，他看了首君半天，眼神复杂：“南云国的遗孤，幻灭的首君，文将军藏了这么多年，骗过了所有人，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日，但是文将军最后关头没有通敌叛国，反而一心守城，倘若文将军愿意投降，我会像父皇求情。”

　　末了神情冷冽，俨然一副帝王之尊的气势，朝着围住的士兵说：“知你们其中大多是想要东山再起的南云旧兵，今日放下武器的，皆不杀。”

　　埋头痛哭的钟离凌染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笑声渐渐由凄厉转为嘲讽，最后指着首君痛骂：“如今这场面，便是你所期望看到的？你背信弃义，帮着洛千玄打我成越，最后呢，得到了什么，你以为你瞒天过海，你看看，你的那些秘密早被人挖了出来！倘若你开了城门，如今这形势怎会如此！活该，活该啊！”

　　南云国的遗孤，幻灭的首君，文将军……当年若不是幻灭的缘故，他可能早就死于那场灭国战争。其实君黎就是他的字，那时他杀了前来投奔文家的文家远亲，使了些手段，让文家以为他就是那个远亲，之后身份便在首君和文君黎之间转换。这么多年来，他费尽心机在各方势力下游走，末了，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首君呕出了一大口血，他抬起剑，朝洛千玄冷笑：“今日我守的，不是你淮梁的云州，是我南云，我守的是我南云的疆土，是我南云的子民！”

　　血色染红了天空，他穿过人群看向花月，在狰狞可怖的场景中，他染血的面容露出了一抹温柔。花月心里闷闷的，朝他走了过去，便听他说：“这次，我没让敌国的铁蹄进犯我的南云。妙雪，我未曾让你失望吧。”

　　想到过往一切，花月喉头一哽，眼眶忍不住发酸。

　　首君收起笑容，视线慢慢望向天空：“父皇母后，儿臣没能给你们报仇，是儿臣对不起你们。可是你们在天之灵，也定然不希望战火在国土重燃。”他转身朝自己的士兵说：“寡不敌众，胜败乃兵家常事。生命可贵，你们都有父母妻儿，投降并不可耻，不必再垂死挣扎。尚渊，我再托付你最后一件事，你定要答应我。”

　　尚渊预感不妙，面如土色，一时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首君了解尚渊为人，只要是他所求，尚渊总能做得很好。不等尚渊回答，首君自顾自说了下去：“南云的子民活得很好，这就够了，你好好活着，与赤焰军一起去过安稳平静的生活，切勿再做不必要的动作，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洛千玄，若他们投降，你一定不会为难他们吧。”

　　文君黎也好，首君也罢，洛千玄内心都很欣赏他，况且此番若不是他及时到来，想来战争还会更为剧烈，他确实算得上是功臣，听此郑重点了点头：“君子一言，我会好好安置，绝不伤其性命。于你，功过相抵，想来父皇也不会严惩。”

　　首君似乎得到想要的答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眼洛千玄，俶尔目光变得严肃，尚渊急得不行，吼道：“殿下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和我一起，死丫头，你快阻止，快……”

　　可是首君动作太快，在尚渊凄厉的阻止声中，花月和洛千玄都来不及阻止，或者说他们明白首君，尊重首君的选择。

　　首君夺过一把剑对着自己脖子割了下去，只见鲜血如水柱一样喷向了空中，喷的好高、好高，连周围落下来的雪，都变成了红色。

　　他神情悲壮无畏，像大山崩塌一样倒了下去。但花月永远也忘不了，他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么悲凉。花月连忙奔了过去，接住要倒下的首君。

　　她突然回忆起自己身为妙雪的时候。

　　妙雪的神识是残缺的，而且因为仇恨，更是冷血沉默。首君和妙雪一样，也一向冷漠无情，但首君一直对她很好。虽然对她最为严厉，但正是因为他的狠心指导，她才能在短短几年内在幻灭站稳脚跟，并且成为核心成员。

　　她入幻灭初时，某日因为不堪磨炼，再加上输了比试，曾偷偷掉过一次眼泪，不巧被首君发现。他对她说：“只有比别人狠，才不会被人所伤。如今多吃些苦，是为了变得更强。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蹲一会马步，多练一会飞镖。幻灭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你停下来这一会，说不定你的对手还在用功。你要强到让所有人无话可说，无话敢说，那时候你想停下来休息，随你。可是现在，抹干净眼泪，拿起鞭子立刻给我去练，手磨不出血泡，就不许停下！去！”

　　那会她才刚刚进入幻灭，还不适应，但她骨子里可不是懦弱爱哭的人。她只是委屈了一会，没想到被首君骂了一顿，还罚她练了那么久的鞭子。但首君说的，她听进去了。之后她即使受了伤也不会停下，但把身体当做木偶不爱惜，也不顾会不会留疤，就那么拼死训练。

　　那时她还不够强，仍然没打过尚渊，还被打的两天没爬起床。恢复过来一些后，她就开始训练，结果不小心滚到了铁钉床上，后背被染红了一片，可她草草一包，又开始了训练。那天首君走进血腥味弥漫的暗器房，狠声把她教训了一遍：“妙雪，训练也要有个度，你不是木头，是个人，还是个女孩，再这样下去，敌人没死，你早血流而亡了……”

　　骂到最后，又过来拉她去上药，路上警告她：“你要想打过别人，首先也要有那个命打。好好缓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再练。再让我知道你这么不要命，我就要了你的命。”

　　……

　　好像作为妙雪的这一世，首君就像她的师父一样，教她狠的是他，教她爱惜自己的也是他。

　　首君眼中水雾弥漫，他温柔的看着花月，似乎想把她深深刻在脑中。

　　“三个任务，如今还缺一个……好好活着，与你的心上人。”

　　“叶君黎，我叫叶君黎。”

　　听到这些话，见首君缓缓合上桃花眸，花月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或许大家都说首君无情冷漠，可是首君却给了她许多温暖，而且自从灵魂合在一起，她做事从不顺其意，甚至还对着干，扰乱他的计划，即便这样，他还一直放任她。

　　那个每次在任务成功后赏她一壶好酒，还有一碟桂花糕的首君，再也不在了。

　　他死于他的故国故土，死时只有二十四岁。

　　花月摸了把脸，擦去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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