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周禾搀扶着老太太回家，路上逢熟人就打招呼，她看着老太太的笑，心里一阵钝痛。
好像人有了羁绊，就会有牵扯和不舍。
其实周禾从来没有经历过近亲之间的生死别离。
王芝管她很严，以至于她很少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打交道，几老去世前，她更多的是遗憾。
只有一次，她因为失去而难受，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初中，她偷偷喂养偷跑进院子里的流浪猫，结果还是被王芝发现了。
王芝叫人把猫带走，猫吓得拼命挣扎，毛发直立。
她好像能感同身受猫的害怕，抱着王芝的腿恳求她：“妈妈别这样，妈妈它害怕……”
可猫还是被带走了，她不知道是扔了，还是……
她不敢去想其他可能性。
那之后，她发了高烧，整整一个星期陷入昏昏沉沉的梦魇里。
醒来后，王芝郑重其事告诉她：“小禾，不许喜欢妈妈讨厌的东西，你只能喜欢妈妈让你喜欢的东西。”
……
许江迎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周禾坐在大堂的沙发里，陪两只猫玩耍。
大的欺负小的，小的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委屈得都快哭了。
她将小的抱在怀里，温柔轻哄：“乖乖，不痛不痛。”
许江迎靠在门框边，听得想笑。
“禾禾，你带孩子呢。”
周禾羞怯极了，抬头望他：“你回来了。”
许江迎走过来，顺势将小猫抱过来，仔细端详：“嗯……是挺小的，比当初的许豆豆还小。”
许豆豆端坐一旁，旁无若人舔爪子。
“是不是？许豆豆。”许江迎伸手弹许豆豆的头。
许豆豆冲他龇牙咧嘴。
“小东西还挺凶的。”
许江迎把小猫放进猫窝里，对周禾说：“你怎么还去睡觉？”
周禾：“马上就去。”
许江迎点点头，坐在前台掏出一张卷子，在学校没写完，带回来继续写。
周禾拿了一画板和铅笔，开始在纸上画画涂涂。
以前心思杂，就会用画画和练字来沉淀静心。
许江迎解得很认真，以为周禾已经去睡了，直到耳旁传来铅笔的飒飒声。
他静静地看着，周禾应该在画睡在猫窝里的两只猫，他勾唇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写。
许江迎的一张卷子写完，坐姿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活动手腕。
周禾也画得差不多了。
他走过去，俯身去看画。
确实是许豆豆和小狸猫，虽然大的会欺负小的，但此时却将小的抱在怀里，睡意酣畅，画得栩栩如生。
他低垂双眸，周禾穿着白色长袖，纯棉的布料映得肩膀单薄，右手的笔落下一笔又一笔；她的脸很平静，偶尔睫毛颤颤，小巧的鼻子和嘴唇；随意绑着马尾，几株黑色发丝垂在脖颈间，灌进衣领里。
许江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禾禾，你给它取个名吧。”
周禾偏头，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她能看到少年端正清俊的五官，线条利落的下巴和有些锋利突出的喉结。还有长长的睫毛和眼底的泪痣。
那眼底，藏着旁人窥不透的情愫。
她这会儿不太懂，只感觉到不自然，逃避般的低下头：“取，取什么名？”
许江迎笑着说：“都可以，你定。”
周禾放下笔，认真地想了想：“许……”许圆圆？许黑黑？许……
“嘟嘟？”她看向他，神情郑重，“许嘟嘟。”
豆豆，嘟嘟……？
许江迎忍不住笑，扶在椅子上的手抬起来，轻轻摸了摸周禾的头：“禾禾啊，你太有才了。”
他很快收回手，快得让周禾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还在问他意见：“……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许江迎的视线移向两猫，眼底拢着温柔的笑意，“许嘟嘟，好听，顺口。”
周禾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江迎想起什么：“对了，男孩还是女孩？”
得亏周禾和他相处久了，很快能get他话里的含义：“男的，公猫。”
许江迎唔了声：“挺好。豆豆是女孩。”
“我也觉得。”
许江迎看向周禾，眼底很亮：“那我们俩就是人生赢家了。”
“嗯？”周禾没反应过来。
许江迎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指向画纸：“画完没？”
“完了。”
“那送我吧。”许江迎拿起画板上的纸，丢下一句，“你早点睡，我去洗澡了。”扬长而去。
周禾看着空荡荡的画板，回味自己取的名字，越念越顺口，她笑起来。
-
周末，许江迎在练字，周禾在一旁看书，时不时低声教导。
午后的阳光渐显浓烈，空气中蒸腾着热气。
老太太从院子里进来，笑着问两人：“热不热？吃雪糕吗？”
许江迎：“吃！”
周禾放下书，随老太太一道去冰箱拿雪糕。这是昨天老太太和周禾一起去买的，口味各样。
她选了一支绿豆雪糕，老太太拿了支巧克力：“江迎打小就爱吃甜食。”
周禾还挺惊讶的。
老太太无奈：“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不高兴的话拿两颗棒棒糖哄一哄就好了。”
大底是两人之间藏有心知肚明的秘密，老太太现在待周禾除了客气外，还增添了一丝亲昵，拿她当亲孙女待。
周禾：“奶奶，我拿给他，您休息一会儿。”
老太太闲不住，早上蒸包子，中午给满院子的花草浇水，周禾要帮老太太做饭，都被老太太赶了出来，说是不许她拿自己当患病。
周禾哭笑不得。
“行，那我去看电视。”
周禾拿着雪糕出来，将巧克力味儿的递给许江迎。
许江迎推开面前的字帖，有师傅教导，他毛笔字和钢笔字进步了很多，连老师在课堂上都问他学习方法。
他的学习方法当然不能告诉别人，随口胡扯：“长大了，开窍了。”
两人坐在椅子上吃雪糕，许江迎道：“瞧你那吃像，跟个小花猫似的。”
“啊？”
他不说第二遍，直接伸手，拇指的指腹点在她嘴角，轻轻一擦。
周禾不自然地偏头，雪糕是冰的，可她感觉嘴角火辣辣的。
“我，我自己擦。”
许江迎放下手，嗤笑：“这么久了，咱俩谁跟谁，你什么样我没见过？禾禾姐。”
少年坦荡，目光清明，周禾羞得脸都红了，觉得自己的心思都变得很奇怪了。
比起这个，少年每周都去她卧室打扫卫生、倒垃圾。确实什么样都见过。
许江迎不再逗她，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大刺刺靠在椅子上：“好想去打球啊。”
周禾咬着雪糕，含糊不清：“那就去啊。”
许江迎站起来，抓她的马尾：“你和我一起去。”
“啊？我？”
许江迎说干就干，去抱篮球。
“对啊，你天天待在家里都发霉了。你还可以去逛逛我们学校呢。”
许江迎和周禾一同走进学校。一条林荫小道遮蔽烈阳，风缓解了午间的炎热。
他单手抱着篮球，絮絮同周禾介绍：“这里是食堂，那栋是教学楼，我的教室在4楼……”
一路上，周禾静静听着。
学校小超市开着，许江迎要给朋友发消息，让她去买几瓶矿泉水。
“冰的还是常温的？”
“冰的。”
老板为了急速冻水，用的是装雪糕的冰箱。
周禾底下腰拉开冰箱，拿冰水。
许江迎在门口回完消息，一抬头看见弯腰抱水的周禾，微微敞开的领口，锁骨深勾，乍泄春光。
他喉结一滚，急忙走过去，侧身不动声色挡住。
周禾拿了几瓶水，合上冰箱门。
许江迎才转身，伸手接过两瓶一起去付款。
大下午的天气炎热，偌大的篮球场，打球的人还不少。后面是遮阳的观光台，稀稀落落坐在看球的人。
有几个和许江迎关系好的男生，春游时见过，上来就叫：“禾禾姐！你怎么来了？”
“禾禾姐你去那边坐着看我们打球吧。”
“禾禾姐，你喝水不？”
其中一个递来一瓶冰水，周禾看向许江迎，对方点头，她才接过，小声道谢。
等周禾转身去观光台，男生们勾肩搭背往球场走。
于东对许江迎说：“江迎，你的姐姐好乖啊。要不是年龄，就那长相我还以为是你妹妹呢。”
“去你的。”许江迎手肘反推，给了于东腹部一拳。
于东哎呀叫疼。
许江迎把球抛给于东，语气平静：“那不是我姐。”
于东：“前几天不都还是姐姐吗？”
有球投过来，许江迎稳稳接住：“现在不是了。”
“什么？”于东没听到，大喊，“你刚说什么？”
“我说……接球。”
许江迎将球投进篮筐里，冲他笑。
于东笑起来：“奈斯！”
又打了几个回合，许江迎一边运球一边跑起来，风吹散了头发，他吹了个口哨，看向坐在台上的周禾。
坐姿端正，背脊挺直。
许江迎伸手朝她挥了挥，她也挥手，脸上全是笑。
许江迎心情大好，站稳投球，球重重投进蓝框，发出颤鸣。
周围传来欢呼：“球不错。”
中途休息，几人喝水闲聊，许江迎拿了一瓶直奔周禾。
“热不热？”他坐在周禾身边。
周禾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他：“我不热，你都出汗了。”纤细的手指指他额头。
许江迎擦掉额头的汗，问：“看我们打球无聊吗？”
周禾摇头。
许江迎心知肚明，就算无聊周禾也不会说出来：“等会儿想吃什么？我们打算去聚餐。”
“……烧烤？”周禾想了半天。
“还惦记烧烤啊？”许江迎哑然失笑，“你是不是有个小毛病，好吃的东西吃到腻才会换？”
周禾还没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仔细回想来这里以后，可乐喝腻了换奶茶，奶茶腻了重新喝回可乐，别的食物也是这样。
“好像是这样。”
“行，那就吃烧烤。”
球场有人在喊许江迎开始了，他说：“你要是无聊就去逛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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