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是你师父
林里,陆珂溟被那人牵着袖子已跑了许久,顾衍和任无为跟在后面甚是无奈。
陆珂溟见那人真气已然不继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口道:“楚孟之,他们已经追不上来了。”
“再、再跑远点儿。”楚孟之气喘吁吁道。
“够远了,再跑下去你会真气逆流。”语气似在闲庭散步般平稳,说罢手腕一转扣住楚孟之的左肩,楚孟之顿时动弹不得。
“师父,弟子、弟子不跑就是。”
陆珂溟看向依旧被楚孟之抓得死紧的袖子,轻笑一声,“那可以放开了?”
楚孟之脸一红,“啊”的一声,忙放开陆珂溟的袖子。而这一放,他才察觉身边跟着的人竟是顾衍,“顾先生!你、你怎也在此处?!”
顾衍指了指陆珂溟手中的桑烟,胡诌道:“想取回我的剑,却被当成贼了。”
“这是顾先生所造的剑?”楚孟之仔细打量着桑烟,“桑烟如此好剑怎会未出现在江湖十大兵器榜上?”
“随意铸来玩的。”
“……”陆珂溟只觉着手上的剑瞬时变得沉甸甸的。
顾衍看了眼陆珂溟,忽而森冷一笑,他突然凑近陆珂溟,黑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他低低道:“小道长,这剑便当我赠予你了,但你莫要忘了在洞中是谁害了我,这仇,我记下了。”
陆珂溟无谓道:“我也没杀你。”
顾衍瞧着他坦然的模样,觉着有些牙痒。
其实陆珂溟倒也不是真这般不要脸,只是他骨子里极冷漠,对人情这块缺乏基本的同理心,且从小就是这么和柬月互相“欺负”大的,自然不觉得此前伤了顾衍有什么问题,毕竟又没真的要了他性命。
顾衍没做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他不知自己竟是何时变得这般任由别人算计而不报复回去。
他蹙了蹙眉,干脆转身走了,“我去寻些吃的。”
任无为也跟了去,他这些年吃的皆是馊馒头,胃早已被折磨得起了茧,因此话音未落人便不见了踪影。
陆珂溟胸前有些气息不畅,想是适才受了伤的缘故,便寻了处地方盘坐调息。
楚孟之察觉,忙惊道:“师父!你受伤了?!”
待过了一刻钟,陆珂溟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就见楚孟之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那怜爱关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即将被豺狼刁入口中的小白兔。
陆珂溟扬了扬眉:至于吗?
楚孟之小心翼翼问:“师父,你好些了吗?”
“嗯。”
楚孟之舒了口气,神色却有些黯淡,“师父,今次弟子怕是回不了清越派了。”
“后悔了?”
“没有!弟子怎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他们所伤呢!”楚孟之急道。
陆珂溟微微挑眉,“你还道我是你师父?”
楚孟之不解,“师父,您不是弟子师父吗?”
陆珂溟轻叹一声,“西云未曾告知你们因何抓我们吗?”
楚孟之摇摇头,陆珂溟又道:“我不是你师父,更不是南无,懂了么?”
楚孟之皱眉,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南无道长,那是谁?”
陆珂溟淡淡道:“你唤我陆言便是。”
楚孟之瞪大双眼,“陆言?那以前教我功夫的是你吗?”
“嗯。”
楚孟之纳闷,“那为什么你和南无道长生得一模一样?”
“……”
陆珂溟决定沉默。
但见楚孟之不依不饶的模样,陆珂溟思虑了会儿,索性将面具撕了。
毕竟再顶着南无的脸只会引来诸多麻烦,只要壹暮别没事飞出来瞎晃荡,无人知晓他是谁。
在江湖人眼中,壹暮这小毒蝶可比他有辨识度得多。
而将面具撕下的那一刻,楚孟之是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点一点撕下覆于脸上的面具,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从有些泛白的薄唇,秀挺的鼻,再到略显凉薄的双眸,淡若水墨留白的眉。
“师、师父你真好看。”
楚孟之喃喃着,不自禁伸出手。
陆珂溟蹙了蹙眉,沉声道:“楚孟之。”
“啊?啊!”
楚孟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下意识往后仰去,腰撞到地上的石头也不觉得疼,只慌张道:“师父,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弟子”
陆珂溟无奈,“弟弟,我不是你师父。”
楚孟之撇过头,嚅嗫道:“知道了。”
顾衍回来时就见到楚孟之红着脸倒在地上,一副良家妇女被调戏的模样,待看向陆珂溟已将面具摘下也无甚反应,将打到的几只野兔放在地上,“来吧小道长。”
陆珂溟看着肥美的野兔,不住食指大动,“你且先行调息,我烤好留与你一只。”
楚孟之边帮忙串肉边道:“适才那位老前辈呢?”
顾衍边用方巾拭手边慢悠悠道:“在摧天毁地呢。”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一声巨树轰然倒塌的声响。
楚孟之:“”
-
几人休憩片刻,于天蒙亮时转醒,清越派到底是个正派,于追踪一事无甚经验,这么久都未有弟子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也侧面说明这几人着实深谙反追踪之术。
“咦?陆言呢?”楚孟之转着脑袋,发现陆珂溟已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顾衍从树干一跃而下,“回清越派了。”
楚孟之瞪大眼:“啊?清越派现在正四处搜寻我们,他怎还能回去?”说着忙往清越派跑。
任无为一把抓着楚孟之后领扔到一边,“慌什么,他既然回去,自有不被人发现之能。”
任无为在昨夜寻了个清泉净身,整个人虽依旧沧桑,但已不再是此前的污秽模样。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回去?”楚孟之看着这两人的神态,仿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但依旧十分担忧。
“你是他何人?婆婆妈妈的,”若非念及楚孟之曾助他们逃脱,任无为已一掌送过去了,“你若不想被清越派那些杂碎寻到,便快些赶路。”
楚孟之委屈地憋着口气,见二人皆不愿搭理他,便只好默默垂首。
“愣着干什么,推老子走啊!”
“哦”
几个时辰下来,楚孟之着实有些吃不消,且如今又值夏季,他被烈日烤得大汗淋漓,双腿发软。
任无为虽可自行运力驱车,但偏生懒懒地靠在轮椅上,直到三人停在了宋城城郊处,楚孟之突然眼前一亮,兴奋道:“快看!前面有个小村,我们去那歇歇罢。”
此刻天色将晚,那村子虽小,却还有一客栈,任无为决定在此暂住上一晚,也顺道等等陆珂溟,顾衍没什么意见,楚孟之自然是求之不得。
窗外夜色正浓,几人对坐无言。
任无为在大快朵颐,楚孟之面对着一桌子的菜肴却是毫无心思,他抬眸便见顾衍正支着肘子望着窗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沉冷无波。
楚孟之虽与顾衍不甚相熟,但好歹也是同桌用过几回膳,自认对顾衍也有些微了解,但此刻他看着这年轻的铸剑师,却觉着那般的陌生。
这一夜之间,像是发生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想到往后还不知该何去何从,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咬着唇,显得有些低落。
倏然,只听“嘭”的一声,一柄重剑被扔在木桌上,楚孟之被吓得一震,而后便瞧清了重剑竟是西云从未离身的腾伽剑。
陆珂溟带着一身寒气而归。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一切昭然若揭。
顾衍瞧着他,微微扬眉——
陆珂溟回来的时间,比他预想得还快上许多。
顾衍不知的是,这次陆珂溟为省下时间,直接用了壹暮,西云几乎是瞬间毙了命。
陆珂溟的师父曾同他言,若非必要便别将壹暮放出来,只因真到了生死之际,唯一值得依靠的只有自己,因此陆珂溟在杀人时基本都是实打实,自己上,但此次,他体内的针怕是等不得了。
“师父!啊,不是,陆言!”楚孟之激动得站起了身,像是雏鸟见到娘一般。
陆珂溟眸子有些冰冷,深处是望不见底的幽蓝,他不加掩饰时便会如此。
他没理会楚孟之,只是看向任无为,以眼神示意。
任无为那一刻的神情很是复杂,他重重喘息,纵身狂笑,悲凉又癫狂,而后他颤抖着拿起剑,狠狠往桑烟上送,腾伽剑也就此被割成两段。
陆珂溟看着他从剑的中空处取出了一张纸,纸中所记载的竟是那遍寻不得的《定坤经》!
想西云为寻此物机关算尽,筹谋多年,却不想它竟一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陆珂溟微讶,“怎会如此?”
任无为面露讥讽,“这腾伽剑原是任谦和之物。”
那年,祖师爷写下《定坤经》后,一时轰动江湖,遭无数人眼红,然因着祖师爷之强大,清越派一直无人敢犯,直至掌门之位传至任谦和这位资质平庸的弟子手中后,清越派便连连遭江湖人士暗袭。
那段时日,祖师爷刚辞世不久,加之连日不断的贼人侵扰,任无为心绪焦躁,对任谦和这个掌门人的窝囊与做派愈发嗤之以鼻,他向来行事随性不顾后果,在清越派待他如此烦闷,便干脆让任谦和将他逐出师门,不愿再跟清越派沾上分毫关系。
任无为的离开,无疑让清越派又少一大助力,任谦和料想此物定会给清越派招致更大的祸端,便毁了所有与《定坤经》相关之物,对外谎称《定坤经》已不知所踪,但旁人所不知晓的是,任谦和独留下薄薄一纸拓本,嵌入了腾伽剑中。
陆珂溟问:“既如此,腾伽剑为何会在西云手中?”
任无为紧紧握着拳,双目血红,“任谦和,是被西云杀死的。”
这也是三年前,任无为回到清越派方才知晓。
任无为虽不满任谦和,但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师兄,对他的死总会心生哀痛,便在见南无之前先去了任谦和此前居住的院落瞧上一瞧,而后,他便发现在只有他师兄弟二人知晓的暗格里,藏着一封写给任无为的信。
原来自任无为走后,虽外敌已解,内乱却从未停止,西云一直惦记着掌门之位,是以早早便给任谦和的茶水中下慢性毒药,在临死那一日,西云将他一剑刺死,夺下了他的腾伽剑,以此作为任谦和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信物。
然而西云所没料到的是,任谦和早已写下遗言,将掌门之位传给东清,任谦和虽一向迟钝,但毒已侵蚀心肺,又如何能毫无察觉,他自知已回天无力,便给这盘棋留了最后一手,而西云虽夺下腾伽剑,却终究是输在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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